第三個哈密瓜被再次揮向空中,


    作為對方驕傲的象征,


    可是這一次,它沒有那麽好運,


    它不怕泥土,也不怕木頭,更不怕拳頭,


    但是它並不是這片大陸橫行霸道的‘硬’物,


    自然之力,總是彼此相克,


    它怕石頭,


    怕火,


    怕被桎梏在一個不能動彈的地方,過上幾百年,


    現在三樣全占,


    它落下來,與山石硬碰硬,


    那扭曲的形體是在表示,差不多已經失去了一半的生命,


    然後彈一彈,滾一滾,


    很快到了地上的火堆之中,


    火帶著天然的征服,讓其動彈不得,


    顏色開始變化,


    古銅色中帶有一點暗紅,


    如果不是被一頭牛及時用鉗子夾出來,它等於已經在火堆裏長眠,


    這頭牛把被火烤得變形哈密瓜,用刀刺了三個口子,然後用嘴巴吹了吹,用水淋了淋,接著把它放進了不遠處的一座木車之中,


    那三個口子被三把大刀插入,成了它們的刀架,


    這個哈密瓜生命的終結,成為了另一個功能的開始,


    牛檢查了一遍車中的武器,看來這是它的日常工作,


    透過木車的縫,在哈密瓜的彌留之際,它依稀把最後一絲信息傳達給外麵的第四隻哈密瓜,


    然後,從刀口裏冒出一點煙,顏色巨變,暗紅消失,瞬間成了一個死物,


    四個哈密瓜,


    靠如此精密的協作,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當然,代價巨大,


    第四個哈密瓜沒有接近任何有罡牛的地方,急忙迴頭往山的方向滾去,一個不大的坎,掉落……


    曉鏡從駭怕中迴來,


    虎斑點燃火把。


    “等這件事情完了,我再收拾你。”


    阿酒給曉鏡扔下這句話,朝村裏走去。


    “我相信他,我也相信你,現在不是內鬥的時候。”


    虎斑拍了拍曉鏡,跟著走過去,


    要所有人,所有村民,所有可能聚集的力量,全部到位,


    否則的話,大家不是能不能住在這裏的問題,而是屍骨無存,


    在大村與冒突河之間,有一個斜度不大的坡,這塊草坪來發表演講再合適不過,虎斑選中此地,趁大家尚未休息,必須唿喚出來,絕地求生。


    曉鏡受到虎斑委托,參與進來,


    一家一戶地去敲門,


    苦口婆心地勸說,


    需要的時候,加一點絕望的氣息和恐懼的氣氛,


    曉鏡並沒有幹過這種事,不太擅長,


    吃了幾個閉門羹後,權當完成任務,


    很快來到了樊籠的家門,


    在空中停頓的手,猶豫了一下,


    還是敲了下去,


    一,二,三,


    敲了三下,


    一,二,三,


    無人應答,


    曉鏡立馬離開,不想多多停留。


    來到坡上的高點,


    可以陸續看到有一些村民,還是趕往冒突河邊,


    站在這裏,可以很容易地看到大村南北兩個地方比較集聚的建築,


    順便數了數,


    幾百戶,


    盡管沒有住完,但是上千人,搞不好也可能有,


    如果大家齊心協力,力量不容小覷。


    “你好。”


    一個女聲傳來,曉鏡正打算下去,隻好停住。


    “剛才是你在敲門,對嗎?”


    樊籠的老婆,樊凡的媽。


    “我以為你家沒人。”


    “怎麽迴事?”


    “有大事發生,大家到河邊集合。”


    “我家樊凡和他爸樊籠,剛才出去砍柴去了。”


    “沒事,你去也可以。”


    “我之前沒有在這裏見過你。”


    “初來駕到,請多關照。”


    “我是……其實我……”


    “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對不起,剛才把你綁起來,我也沒辦法,請你不要往心裏去。”


    “誤會,你老公肯定認錯了人。”


    “錯,倒是沒錯。”


    曉鏡本來想給對方一個台階下,看來不太識趣,


    剛才被綁在樹上的無名火,又暫時冒了起來。


    “我真地沒有打你孩子,信不信由你,我要下去了,你也趕緊過來。”


    “等等。”


    “有什麽事,你快說,村長喊我呢。”


    “就是那個……你會離開這裏嗎?”


    “我就沒想過要留下來。”


    “我是指……這片大陸。”


    “這片大陸……怎麽了?”


    曉鏡這麽一問,女子顯得有點緊張,原來她一直躲在一棵樹後麵,生怕被其他人看到,這時候還不住地來迴張望。


    “沒怎麽,算了,你快去吧。”


    曉鏡順著女子的目光,發現樊籠和樊凡在遠方走迴來,再迴頭的時候,女子已經跑開。


    “這片大陸……”


    曉鏡重複了一遍,不明所以。


    稀稀疏疏,


    大概隻來了一百多人,


    泥巴對曉鏡點點頭,


    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直徑四十米的圓,


    十幾根火把圍成了一個圈,


    在虎斑的手裏麵,還有一個提燈,


    應該是講話的時候,用來表明自己的位置,


    曉鏡不解,明明有照明,為什麽還要用火把,


    虎斑解釋,


    如臨大敵,火才有‘毀滅’之意味,照明全然沒有。


    阿酒迴來報告,


    槍的子彈總共不到一百顆,並把兩把中的一把交給了虎斑,還特地跟曉鏡來了一個睥睨,


    那意思是說,曉鏡但凡主動上前多一句嘴,就會挨一次罵。


    虎斑拉開曉鏡,讓他幫忙一起搭架子,等下自己要站在這裏發表演說,


    河的南邊,也站了一些人,


    更像是在等待什麽免費的笑話。


    整體掃下來,


    盡管多是年輕人和中年人,但是卻很難從一個人臉上看到神采奕奕的樣子,


    沒有兩個一對,三個成群,四個紮堆的情況,


    也許,


    他們本就不是為了交流,為了精神抖擻才來到此地,


    虎斑臉上露出喜悅的神色,他感覺他這個尚未被蓋章驗證的村長,責任重大,


    人,


    畢竟是人,


    和牛,和怪,和蟲子,天然不一樣,


    我們懂得團結,


    那是我們基因裏麵昂揚向上的東西,


    在去村民家敲門之前,曉鏡正是被虎斑的一番說辭給打動。


    正當架子被挪到場地圓圈中央的時候,


    地上的一個照明燈被擊毀,


    兩個,


    長毛阿怪揮舞著大刀,要破壞一切,


    一個火把被砍斷,


    兩個,


    他從地上撿起來,一扔,


    火把準確地落在虎斑和曉鏡麵前的架子上,


    還好,火勢不大,也缺乏燃料,


    沒那麽著急撲滅它,


    都看著阿怪。


    泥巴趁機搶走阿怪手中的大刀,在唿喊下,吃力地抱住他,


    那唿喊,很快即停下來,因為沒有其它村民幫忙,


    所謂看他們的表演,很大程度是阿怪的搗亂,


    鄧海蹲在地上端詳著小花,在恩熙的慫恿下,假裝沒聽見,


    阿怪掙脫掉泥巴,往架子的方向跑了兩步,再次扔過來一個酒瓶,


    瓶碎,


    酒撒,


    嘩!


    架子燃起了熊熊烈火,


    虎斑拉著曉鏡不得不後退,


    他的表情比較平靜,意料之中的事情,


    泥巴再次呐喊,再來個人,才能按住阿怪,


    明顯是對離他最近的鄧海,


    恩熙打算自己上前,鄧海製止她,


    因為他麵前的小花,剛剛被阿怪給踩踏,基本上已經沒了生機,


    於是帶著憤怒,衝了上去,


    兩個人,還是可以順利地拿下阿怪,


    他被壓在身下,大喊大叫。


    “我們來,不是為了戰鬥,而是逃離戰鬥;我們來,不是為了結仇,而是忘掉仇恨;我們來,不是為了血流成河,而是迴到自然……”


    還沒說完,他的嘴巴被泥巴手中的布團塞住,


    這個地方雖然是一個小斜坡,但是相比周邊,處於凹陷之地,大聲說話,可以去起到迴音穀的效果,


    村民們被阿怪的大喊帶起了情緒,


    嘈雜聲,一聲蓋過一聲。


    “大家聽我說,如果我們不團結一致,共同抗敵,那麽到明天日出之時,不僅村子,還有各位村民,就如同這個燃燒的架子一樣,永遠地失去生命。”


    轟!


    架子倒塌,


    恰好地配合了虎斑的說話,


    當然,


    哪裏有那麽運氣好,是曉鏡用繩子找準時間點偷偷地拉了一把,加快了架子的坍塌,


    順便和虎斑眨了一下眼睛,


    不過曉鏡的注意力被吸到遠處的草皮中去,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動,


    由於被人群遮擋,看不清楚,


    無論如何,現場隨著架子的倒塌,頓時安靜下來。


    “先放了阿怪。”


    “憑什麽相信你?”


    “這裏沒有村長。”


    “我們住在一起,不是我們願意住在一起,是被逼無奈。”


    “又不是你家村子。”


    “我可沒吃你家米。”


    “大不了繼續往南邊走咯。”


    “我們是人,那些玩意不敢隨便傷害我們。”


    “我哪裏都不去,它們敢動我一個試試?”


    “死就死,我們來到這裏,其實已經死了。”


    “你才死了,老子活得好好的,比以前好多了。”


    曉鏡從人群中沒有發現西瓜,也沒有發現阿美,她沒有來到現場。


    “別吵啦,大家聽我說,我們不能再往南去了,因為我們完全不知道那邊是什麽。”


    由於提燈被打爛,虎斑隻好舉著火把,來迴走動講話,這樣可以最大化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過來。


    “去了不就知道了?”


    “聽說那裏什麽都沒有,連河都沒有。”


    “植物也沒有,連那些怪物都活不下來。”


    “你去過嗎?沒去過你怎麽知道?”


    “我聽人講過,有人去過呀。”


    “去過的人不少,都沒有再迴來。”


    “與其南下,要我說,不如好好幹一架。”


    “對頭,我從來沒在那邊住過,聽說以前都是我們的地盤?”


    “誰跟你‘我們我們’?”


    “根本沒有‘我們’這東西,大家都是散落在這片大陸。”


    “後來啊,怪物和蟲子多了起來,才被趕了過來。”


    “打不過哦。”


    “無論如何,你喜歡和怪物住一起嗎?”


    “我倒是真有點好奇。”


    “要不誰,去和怪物成個親,我們聯個姻怎麽樣?”


    “真惡心。”


    “哈哈哈哈,好玩。”


    虎斑發現光靠吼,製止不了,於是朝泥巴和曉鏡點了點頭,


    圓圈中間的稻草人被拉立了起來,有七米多高,


    它胸口還寫上了‘大村’兩個字,


    兩隻腳稍微分開,像是一個‘人’字,


    大村人,


    曉鏡依然察覺人群後麵的草叢中,有什麽東西在動,


    虎斑讓他不要分心,


    接著走過去,用火把點燃了稻草人,


    人呐,


    隻要看到同類,哪怕是體態上是同類的東西被毀滅,才會帶動身體裏那點不需要勸說的共鳴。


    “我不想浪費時間,我是來號召大家,不是來勸服大家,好吃懶做的人,祝你晚安。至於其他的人,如果和我一樣,想守住我們自己的家園,那就拿起家夥,好好地幹!”


    虎斑在氣勢上,至少可以鎮住場麵了。


    “可是,如果他們要打進來,為什麽不走山路?為什麽非要從什麽洞裏麵偷偷跑進來?不是有病嗎?”


    一位年輕人問道,他打著哈欠,一點點駝背,頭發像一座墳墓,蓋住他怎麽看都沒有顏色的臉。


    “問得好,我記得你,你上個月剛剛來定居,對不對?那我解釋一下,斷腰嶺和壁壘山發生地震過後,形成的山口,隻有我們人類可以輕易通過,明白嗎?”


    “為什麽?”


    “曾經有怪物、蟲子或罡牛試圖過來,但是當即就會染病,皮膚奇癢,唿吸困難,四肢癱瘓,這座山脈,成了我們的保護傘。”


    “那我們往山路裏跑,不就完了?反正它們不敢進來。”


    “我們總不能住在裏麵,生活條件完全不夠,跟坐牢一樣。再說了,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複雜的菌群成了我們和外界天然的屏障,如果哪一天,那些怪物、蟲子和罡牛適應了菌群,研究出了對付的辦法,我們怎麽辦?”


    “按你那麽一說,我認為,他們遲早會適應。”


    “對,遲早會適應,但是不能等到那一天,在那之前,我們需要向它們展示一下我們的力量,我們不能被隨便欺負。”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們是人,我知道你們所有人來到這裏的原因不盡相同,那不重要,因為我們再也找不到比這個地方更加寬容的了,寬容!明白嗎?寬容這個東西,難道不也是我們獨有的品質嗎?村民們!朋友們!鄰居們!如果你們不認可我,不喜歡我,不願意用村長村民這樣的身份,沒關係,我現在談論的不是身份,我談論的是有關我們每一個人的生死抉擇。阿怪說得好,我們來到此地,不是為了戰鬥,而是逃離戰鬥。我完全同意,但是逃離本身,如果有且隻有用戰鬥的方式完成,我有請各位誠心誠意地反駁我,除了戰鬥,我們還能用什麽方法?除了戰鬥,我們還能往哪裏逃?除了戰鬥,我們該如何保衛我們的共同家園?除了戰鬥,我們別無選擇,除了……戰鬥!”


    全場鴉雀無聲,


    除了坐在地上被五花大綁的阿怪通過身體發出點噪音,


    曉鏡似乎看清了,又似乎沒看清,遠處往河邊滾去的方向,


    是它。


    虎斑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吐出來,他可能也是第一次體驗這種人類獨有的氣勢磅礴。


    “村長,你就當一天的村長。”


    “一天,這個我同意。”


    “你要是騙我們的話……”


    “老子一定不會放過你。”


    “……”


    “我願意。”


    “反正也失眠,睡不著,加我一個。”


    “武器呢,總不能空手吧?”


    嘰嘰喳喳的聲音起來,


    反駁被一些背影呈現,


    那基本上都是放棄或否定的意思,


    但是,


    至少在輿論方向上,


    整體的立場,發生了轉變。


    泥巴用力按住阿怪,看了看虎斑,兩人相視一笑,


    虎斑把目光扭向曉鏡,眉宇間送來輕微的和悅。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可以的話,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了解一下敵情。”


    虎斑說著走向自己的背包,


    打開一看,


    哈密瓜不在那裏。


    “曉鏡,你看到它了嗎?它去哪裏了?”


    曉鏡突然對自己的遲疑不定感到後悔,


    那哈密瓜,早已經偷偷從包裏麵,往河邊滾去,


    取下一個火把,曉鏡往河邊狂奔,


    虎斑也跟了過去,


    隻見那哈密瓜,已經到了河中央,


    它在河麵上跳了跳,


    自旋,


    仿佛是在告別,


    不,


    永別,


    然後沒等更多人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潛了下去,消失不見,


    河麵恢複平靜,


    而虎斑的心情,


    從他的膝蓋,他的肩膀,他張開的手,他無言的臉,


    可以看到,


    往大地的方向,


    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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