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軍,在這個普普通通的地方,文天祥遭遇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場慘敗,而這場慘敗,大宋軍民為之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文天祥想起了魏武帝曹操的《蒿裏行》。不過,作為國朝狀元郎的他,也要用自己顫抖的雙手,以及飽含深情的筆觸記錄下這裏曾經發生的一切。


    這裏抵抗過蒙古大軍的鐵騎,但是,正如雞蛋碰上了石頭,蛋清蛋黃溢滿整個石頭,南安軍也是滿目瘡痍,不複當年的煙火氣。


    山河風景元無異,城郭人民半已非。文天祥含著熱淚這樣寫道,他知道:此時此刻的他,雖然在名義上是大宋的右丞相兼樞密使,實際上,隻是一個光杆司令罷了,抑或說,他僅僅隻是一個元朝軍隊大屠殺之後的幸存者。


    很僥幸,文天祥活了下來。既然活著,就要像鳥兒一樣,縱然是自己隻有沙啞的喉嚨也要歌唱。


    他意識到,自己應該寫下點什麽。


    看著眼前盛放的梅花,文天祥再無賞梅的興致,半點都沒有。看著梅花,他想起了過去幾個月與元朝軍隊艱苦卓絕的鬥爭,於是,他寫下了五言律詩《南安軍》的首聯“梅花南北路,風雨濕征衣。”


    伴隨著天上飄飄灑灑的雨絲,看著路南路北盛開著的梅花,文天祥不禁潸然淚下。曾經成功過,收複過不少失地,還曾經有豪言壯語,說自己能克複中原,與蒙古人勢不兩立,要驅除韃虜、恢複中華,甚至自己還有“匡廬一帶不停留,要向瀟湘直進”的想法,想在節節勝利之後乘勝追擊,一舉收複荊湖南路和荊湖北路。


    可是,先前打了那麽多勝仗,也沒能打敗敵人的主力,敵人稍稍整軍,就殺得大宋軍隊丟盔棄甲、哭爹喊娘最終潰不成軍。以前,自己在書中總是看到王朝的氣數,難道,我大宋王朝到了如今也是氣數將盡嗎?


    文天祥問蒼天,蒼天不語。沒錯,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出嶺如何出,歸鄉如此歸?!人們都說衣錦還鄉,衣錦還鄉對於每一個遊子來說是多麽的重要,可是,我文天祥就這樣落魄的迴到家鄉,也沒有為家鄉做出什麽成績,更沒有讓江東父老擺脫蒙古人的鐵騎和夢魘,我竟然是以戰敗者的身份迴到了家鄉。愧怍,愧怍啊!難過,難過啊!傷心,傷心啊!


    “山河千古在,城郭一時非”,寫到這裏,這位國朝的狀元郎早已經淚濕春衫袖,但是,他深深知道,從古至今,這山河一直都在,這城郭也隻是一時麵目全非,抗擊元朝的鬥爭還是要繼續,還是要堅持到底。


    大宋,如果你告訴我要把恢複中華的路一直走下去,我會拚到路盡頭。我的心不會在落花中死去,但是我的夢會在戰火硝煙的灰燼裏重生。


    文天祥清點自己手頭部隊的人數,隻有五十多人了,士氣低落的士兵們挨餓受凍,鬥誌並不如當初那般昂揚。


    這時的他觸景生情,突然又想到當年伯夷叔齊不食周粟,采薇而食,最終兄弟二人餓死在首陽山上。他暗自立下誓言,自己絕對不能受到蒙古人的侮辱,要像伯夷叔齊那樣,寧肯餓死,也不向敵人低頭。


    是啊,我文天祥生時是大宋的人,死後是大宋的鬼,程朱理學的觀念,忠君愛國的思想,深深影響著他,對於他來說,頭可以斷,但是他絕對不會向野蠻的蒙古人低下他高貴的頭顱。


    餓死真吾事,夢中行采薇。這時大宋末年的時代最強音。讓人感到心折,讓人感到悲痛的同時,也讓人感受到國朝狀元郎文天祥的決心以及他的力量。


    文天祥在這五十多個士卒麵前發表了一番激動人心的演講,演講的結果究竟如何?接下來的文天祥又將何去何從呢?答案在下一章節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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