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聊聊城市,首先說京城。大宋有四個京城,一個首都,三個陪都。一個首都是東京汴梁,也稱作開封府,三個陪都分別是北京大名府(在河北大名縣,看來現在級別降低了),西京洛陽,南京應天府(在今天的河南商丘),這四個京城是貫穿整個大宋始終的,也包括南宋,曆史課本上說,南宋的首都是臨安府,也就是杭州,這是我們現代人形成的一種曆史共識與文化認同,但是在南宋,則不是這個樣子,南宋人上至天子,下至一般的平民百姓,都並不認同臨安府是京城,在法律意義上,京城仍舊是那四大京城,首都也仍舊是東京汴梁,南宋的人們有著你想象不到的“故都情節”,很多愛國誌士一直心心念念要把四大京城全部收複,比如說陸遊陸放翁生平第一大快詩《聞武均州報以複西京》,詩歌的末尾寫到:“懸知寒食朝陵使,驛路梨花處處開”,看來,大宋收複了西京洛陽,在大詩人陸遊心中極大的體現出中興氣象,那怎樣才能算是真正的中興呢?那就是:東西南北四個京城全部收複,至少這樣,才算中興。


    那麽杭州,究竟是怎樣一個名分呢?既然不是首都,那又被南宋人稱之為什麽呢?杭州在宋高宗紹興年間被升格為臨安府,在南宋是實際意義上的首都,法律意義上的行在。何為行在?何為臨安?行在者,皇帝出行巡幸之所在地是也,臨安者,臨時安定安穩之所是也。之所以在法律上稱之為行在,又之所以在名稱上稱之為臨安,那是為了表明,為了昭告天下: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南宋人不會忘記靖康之恥,不會忘記故土淪喪的恥辱,要奮發圖強,要多難興邦,但是,後來的統治者因為種種原因,不思進取、偏安一隅,南宋也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主和派占據上風。但是,植根在人們心中的故都情節不會改變,朝中愛國誌士如此,在野愛國誌士亦然。因而主戰派雖然不是主流,但是人才輩出,高宗朝有嶽飛、韓世忠、張浚等人,孝宗朝有虞允文、辛棄疾、陸遊,光宗、寧宗朝有一心主戰的宰相韓侂胄,而對於民間的誌士,讓我想起了因為一首詩留下英名的書生林升,在都城臨安的邸店,他看到了南宋的歌舞升平,他看到了人們醉生夢死、紙醉金迷,憤然寫下《題臨安邸》,詩曰:“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看來,杭州雖然是實際意義上的都城,但是,在人們的心中,尤其是在誌士仁人的心中,被金國人占領的汴京,才是真正的大宋首都,永遠,永遠。


    再說說三大陪都之作用。大宋王朝有不殺士大夫,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國策。士大夫犯了錯誤,隻要不是謀反謀大逆,基本上不會受到太重的處罰。我感覺最重的處罰,莫過於蘇東坡、胡銓等人貶謫海南這種處罰,這些人在當時普遍與主流價值觀相違背。不過問題來了,要是某些官員沒有那麽令人生厭而又曾經位高權重,或者說在朝廷裏為主政大臣所不容,但是後台就是皇帝,那麽,會怎麽辦,應該怎麽辦?三大陪都發揮了很多作用,安置了很多很多不太受歡迎但是皇帝又不願意他們挨整的老幹部,首先,安排這些老幹部到三大陪都當個閑差,大多都是美差,絕大多數人都在那裏幹出來了成績,因為三大陪都,雖然是陪都,但也是都城,到那裏做官,算不得官場失意,算不得被貶,因而大多數到那裏幹活的老幹部美滋滋,沒有怨言,而且,那裏沒有罵人的禦史台官員、沒有太多朝堂上爾虞我詐的鬥爭,沒有那麽多勾心鬥角,清閑、事情少、心靜,在這裏很容易幹出成績,一不小心就青史留名,一不小心就搞出石破天驚的創作。比如說,錢惟演當西京留守的時候,模仿李商隱,寫出了許多西昆體詩句,使得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西昆體曾風靡一時。無獨有偶,司馬光擔任西京留守,十幾年如一日,筆耕不輟,寫下煌煌巨著《資治通鑒》,被宋英宗高度評價:鑒於往事,有資於治道,因而得名“資治通鑒”。再者,南京留守,應天府知府晏殊被朝堂上大臣罵的挺慘,但是大boss,大leader,仁宗皇帝一心想要“保護”好他,就派遣他到南京應天府做主官。晏殊到南京應天府下車伊始,全心全意抓經濟,一心一意搞教育,一方麵勸課農桑,一方麵聘請名師,勸課農桑使得南京應天府“稻米流油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聘請名師,主要是邀請了大佬,當然也是晏殊自己的門生範仲淹,當時範仲淹正在為母親守孝,守孝期間不能夠當官,但是當教書先生還是可以的,所以範仲淹一方麵在自己的母校應天府書院教學,一方麵又擔任教導主任,抓成績,抓學風,嚴打作弊、浪費等一係列不正之風,應天府書院教風、學風得到改善,一度成為四大書院之首(在白鹿洞書院還沒有太出名之前),用現在的話來說就好比是末流211搖身一變、脫胎換骨,成為了頂級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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