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夕,但朝廷卻沒有放假,隻是所有官員都可以隻在衙署理事半日。


    所以謝文用過早膳之後,還是和謝琰一道來了秘書省。


    兩人一路閑聊,並無可述,倒是謝琰提起今夜守歲,讓謝文感覺到了一點親切感。


    到了秘書省,剛與張羽碰麵,謝文便被拉到了一旁。


    隻見張羽眉目含笑,一副邀功請賞的樣子道:“文度,昨夜多虧我對你百般讚揚,家父才終於同意你和小妹的婚事,我幫了你這麽大的忙,你要如何謝我?”


    聞言,謝文倒沒注意到張羽的稱唿裏已經沒有了“兄”字,隻被“同意……婚事”四個字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隻見他本來好奇疑惑的臉龐瞬間被驚喜之色襲占,一臉激動地抓住張羽的手臂,問道:“真的嗎?我沒有聽錯吧!令妹同意了?”


    他顯然是聽錯了主語。


    不敢張羽看到謝文那驚喜異常的樣子,卻早已不在意了,隻見他一臉得意的笑道:“要是小妹看到你這個樣子,一定會很開心的。”


    “哈哈哈……果然是,有誌者,事竟成,百二秦關終屬楚!我這一片癡心,總算沒有被辜負!”謝文高興地笑道。


    “有誌者,事竟成,百二秦關終屬楚!嗯……這句也不錯,我得記下來。”


    張羽嘀咕一聲,忽然跑迴了座位上,提起筆將剛才謝文嘴裏念出來的這句妙語給寫了下來。


    謝文一臉納悶地跟了上去,看到紙上的文字,不禁問道:“羽之兄記這個做什麽?”


    張羽放下筆,小聲道:“文度有所不知,家父雖然同意了你和小妹的婚事,但嫌你名聲未立,想在元宵燈會之時,將你所作之詩寫在燈籠之上,供建康名士賞玩,到時憑那些絕妙詩句,你的聲名必然比現在高處不少,世人也就不會笑話小妹是嫁了個名不見經傳之輩。”


    “呃……倒也有理。”謝文不禁尷尬道。


    他沒有想到,堂堂陳郡謝氏之後,竟然還會被張家人嫌棄名聲未立。


    看到謝文神色有些黯然,張羽連忙解釋道:“文度莫要多心,家父自然知道你的才學,不然也不會同意這門婚事,但世人畢竟不知,到時難免傳出些流言蜚語!而且家父這麽做,不僅是為了堵了悠悠之口,更是為你樹立聲名,對你日後仕途也有助益!”


    “嗯……”


    謝文不禁陷入了思索,暗道:“我這未來老丈人為了讓女兒過得好,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反正有益無害,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想罷,他展顏笑道:“羽之兄所言甚是!令尊要考我才學,也是應有之義,借筆一用。”


    張羽聞言,將筆遞給謝文,頗為好奇地看著他,心頭暗驚:“難道他在這一瞬之間,竟文思泉湧?真是令人不敢置信!”


    隻見謝文提筆揮毫,在張羽方才寫字的紙上又添了幾筆。


    “有誌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張羽看著紙上的文字,口中低聲念了一遍,不禁被文字觸動內心,出聲讚道:“果然好句,好句!”


    這一聲讚歎,瞬間就將秘書省內其他幾人給吸引了過來。


    他們望著張羽書案上謝文寫下的句子,不由得小聲議論了起來。


    “百二秦關……不知何時才能重歸於楚!”


    當年項羽會稽興師,破釜沉舟,一戰破章邯,摧毀了秦國最後的防線。


    如今晉室偏居楚地,苻秦竊居關中,真可謂是勢同時異,隻是不知道江東還有沒有再造霸王雄業的機會。


    “臥薪嚐膽,方能不負苦心,文度筆下,果有點睛之處!”


    “話說平白無故,文度何以寫下這一聯句?”


    “他倆一早就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恐怕是在議論什麽!”


    “瑗度,你與文度是兄弟,可知這是出於什麽緣故?”


    “兄長未曾提起,我也不知。”


    ……


    聽到眾人的議論聲,謝文和張羽不禁對視一眼,然後謝文笑道:“我二人在想元宵燈會時寫在燈籠上的詩句,突然想到這一句,便寫了下來。”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文度兄是因為發生了什麽事,有感而發呢!”殷仲堪笑道。


    “唉……如今世事,哪裏還用得著別的事讓人有感而發呢?!”謝文忽然歎息道。


    “這倒也是,也不知何時才能驅除胡虜,恢複中原!”羅企生忽然感歎道。


    “驅除胡虜……”


    謝文嘀咕一聲,忽然拿過一張白紙,提筆揮毫寫道:“怒發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五十四年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永嘉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崤函山闕。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一氣寫完,謝文放下筆,看向張羽道:“今日我文思已竭,恐怕不能再為羽之兄揮毫了。”


    張羽卻似乎完全沒有聽到謝文的話,正盯著謝文寫下的這一首詞發愣。


    “五十四年塵與土……中原離亂,竟然已如此之久!我輩卻溺於清談,真乃可悲……可恥!”羊不疑歎息道。


    “莫等閑……莫等閑……誰不曾是少年,誰不曾壯懷激烈,隻可惜當道者皆是白首匹夫,早無壯誌!”殷仲堪憤恨道。


    “踏破崤函,收拾山河……何等壯語!卻不知誰人可以將其實現!”蔡綝忽然感歎道。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都看向了謝文,似乎他竟是這天選一人。


    謝文見了,有些尷尬地笑道:“你們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他當然知道眾人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深意。


    但盡管他寫下這首稍作改編的嶽飛“滿江紅”時也心情澎拜,恨不得立即投身軍營,效仿嶽飛北伐。


    可是他卻也隻能心情澎拜一陣而已,如今的形勢,他還隻能“猥瑣發育”,積累聲名,積累力量,等待時機。


    “……”


    眾人一時無言。


    他們也知道有些話隻能心裏想,不適合明目張膽地說出來。


    這時張羽連忙打破尷尬的氣氛道:“除了驚歎於你這絕妙文詞,還能是因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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