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之嘴角微翹,看向張彤雲道:“小妹,看文度如此胸有成竹,出什麽題目,你可得想好了才是!”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都好奇地看向張彤雲,心裏猜測著她會出什麽樣的題目。


    “嗯……”


    隻見張彤雲輕挪腳步,紅唇微起,細語呢喃,看向窗外,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過片刻之後,她便開口道:“常聽人說謝令薑有‘詠絮之才’,謝家人作詠雪詩出眾,自然算不得奇事!”


    說到這裏,她稍稍一頓,看了謝文一眼,見他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又接著道:“我想人生在世,沒有人一生都能一帆風順,總難免遇到崎嶇坎坷,一個人若身處逆境之中,仍能不忘心中之誌,堅守不變,最終以成大事,方能算得真俊才!所以我想以身處逆境為題,請謝家郎君作一首詩。”


    說罷,她來到張羽身旁,附耳道:“煩請兄長將紙筆備好,我想看看他書法如何!”


    “你啊……就是鬼點子多。”張羽會意笑了一笑,便悄悄退出了人群。


    而其餘眾人和謝文一樣,聽了張彤雲的話,都陷入了沉思。


    他們沒有想到張彤雲作為“區區”一個女子,竟然會在心裏思考這些男兒尚且避之不及的事。


    同時,他們也十分好奇,想知道謝文究竟會如何來作這一首詩。


    隻見謝文眉頭緊皺,一副像是被難住了的樣子,心裏想著:“她倒真是與眾不同,讓人有些意想不到!不過還好我有後世的‘必備古詩文’相助,不然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隻不過,該選哪一首呢?”


    “是來個長篇大作,讓人眼前一亮,還是點到為止呢?”


    ……


    想了許久,他終於下了決定,看向張彤雲道:“謝某不才,以為大丈夫處於逆境之中,自當屈身守分,以待天時!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便是這個道理。”


    “謝家郎君既然如此說,想必已將詩作好,不妨寫來我等一觀!”張彤雲正色道。


    “那謝某就獻醜了。”


    謝文拱手一禮,朝張羽準備好紙筆的書案走去。


    隻見他提筆一揮,在紙上寫道:“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


    眾人見了,輕聲低誦,竊竊私語,深怕打擾了謝文的思緒。


    “文度下筆有神,頗得謝尚書書法神韻。”


    “這兩句雖看來平常,但氣勢已顯,足見其胸中溝壑!”


    “我卻覺得詩句雖好,但頗有些離題,且看他如何迴轉過來。”


    ……


    隻見謝文接下來寫道:“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這四句一寫出,眾人不禁眉頭微皺。


    王愷歎息道:“文度這是以‘欲渡黃河’而不能至,‘將登太行’而不可行,來借喻中原離亂,故國難反,真是絕妙之句!”


    顧敷也歎息道:“當今天下形勢,有誌之士,誰不是‘拔劍四顧心茫然’呢?”


    王國寶也附和道:“朝廷如今尚處在逆境之中,我等在朝為官,又如何不是逆境之人!文度此詩,真是將天下人的心聲都吐露出來了。”


    ……


    眾人的議論聲雖引起了謝文的注意,但他卻把心思一直放在張彤雲的身上,見張彤雲一直沒有出聲,他稍稍停頓,提筆在額頭上戳了一戳,裝作尋找靈感的樣子。


    眾人見狀,都不禁暗自猜測著謝文將如何續筆。


    而張彤雲則眉頭微皺,暗思道:“他能寫出這幾句已算是才高當世了,我是不是太為難他了……”


    就在她準備為謝文降低難度的時候,謝文忽然一副靈機突現的樣子,提筆蘸墨,快速寫道:“閑來垂釣碧溪上,忽複乘舟夢日邊。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寫了幾句,他又一次停頓了下來,故作思考狀,目光卻悄悄看向了張彤雲。


    隻聽張羽讚歎道:“據說太公垂釣,而文王顧問,伊尹乘舟,而受聘於湯!看來文度兄誌向果然遠大啊!”


    “當年諸葛孔明臥龍之才,也隻敢自比管仲、樂毅,文度卻以伊尹、太公作擬,難道自謂胸中之才,可定天下了嗎?!”張玄之卻不以為然道。


    “所謂以詩言誌,不過比喻而已,玄之兄何必如此在意?而且文度似還未寫完,你這般說,也不怕擾了他的思緒!”王愷微笑道。


    “不妨,不妨,我已有了尾句!”


    謝文卻忽然搭了一句話,又提筆寫道:“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寫完,他輕輕將筆放下,朝張玄之拱手道:“玄之兄方才誤會我了,我才疏學淺,如何敢自比伊尹、太公!不過是迴應方才所言,以伊尹、太公之事,借喻身處逆境之中,當屈身守分,以待天時罷了!”


    “相傳太公八十而遇文王,‘伊尹三聘’方得輔佐商湯,倒也真是於逆境之中屈身守分了!”王愷點頭道


    而方才隻評論了幾句的謝琰這時也讚歎道:“身處逆境之中,不屈身守分,又能如何?難的是不忘平生之誌,待到時機到來,做到‘直掛雲帆濟滄海’,實現人生抱負!”


    謝瑤也感歎道:“隻可惜這道理誰都明白,要真正做到,是何其難哉!”


    從如今謝家的際遇來看,他也算是有感而發了!


    眾人聞言,也不禁暗生悵歎,一時竟安靜了下來。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張彤雲輕啟紅唇道:“謝家郎君這一首詩,不知是寫己身,還是寫天下?”


    話音一落,謝文不由得一愣,暗道:“她這是什麽意思?”


    帶著疑惑,他連忙微笑著答道:“兩者都有!”


    “那不知寫己身是何意,寫天下又是何意?”張彤雲繼續問道。


    她似乎非要問個究竟,才肯罷休一般。


    眾人聽了,雖然暗暗“同情”謝文,但卻隻是用眼神同情,根本沒有張嘴幫腔的意思。


    而且他們也很想知道,謝文詩中到底還有何深意!


    謝文聞言,忽然抬起頭,悵然歎息道:“其實我的人生經曆和朝廷也有相似之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革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郎君知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郎君知否並收藏革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