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明白就好!一路勞頓,我還有公務要處理,就不多留你了,帶上這份任命文書,若有人問起今夜之事,你應當知道該如何應對吧。”


    謝安囑咐一聲,又拿起書案上的公文看了起來。


    “小侄明白。”


    謝文也很識趣,沒有多說,拿著任命文書,快步走出了書房。


    出了書房,轉過一條二三十步長的走廊,謝文便遇到了等候他多時的謝琰。


    他不禁暗歎:“從這種小事中,就足以看出我和謝安的差距了。”


    兩人一見麵,謝琰連忙拱手為禮道:“兄長一路辛苦,聽叔父說你還未用晚膳,我特地命人做了燒鵝,請隨我來。”


    “請。”


    謝文微微一笑,也不多問,跟著謝琰往後院走去。


    不一會兒,來到後院一處小會客廳之中,隻見廳內隻有一張小食案,食案上擺著些許酒菜,旁邊隻擺放著兩張席榻。


    而會客廳之內,竟然一反常態,連一個侍奉之人都沒有。


    “看來他是準備套我的話啊。”


    謝文暗自嘀咕一聲,在謝琰的邀請下,入榻就坐。


    “兄長,請。”


    謝琰十分客氣地微一揮手,示意謝文動筷。


    “瑗度不嚐嚐?”


    謝文拿起筷子,禮貌性的詢問了一句。


    “我早已用過了,兄長請自便。”


    說罷,他拿起酒壺,將食案上兩個犀角杯緩緩斟滿。


    然後他舉起酒杯,遞給謝文道:“兄長,小弟略備薄酒,請。”


    “多謝。”


    謝文自然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一臉快意地感歎道:“真沒想到這麽快又能喝到如此香醇的美酒。”


    “兄長若是喜歡,今日正可開懷暢飲。”


    話音未落,謝琰又給謝文杯子裏添滿了酒水。


    “請。”


    謝文又是舉杯一飲而盡,並不多言。


    謝琰見狀,微微一笑,又為謝文添酒,一邊倒酒他一邊問道:“聽父親說兄長此次前往會稽,是為了出仕做準備,父親此次急召兄長迴來,可是與此有關?”


    “哈哈……賢弟真乃神人,竟然猜得一點不差。”謝文大笑著讚歎一聲,又道:“不錯,此次前往會稽,本是想結交名士,做些善事揚名,誰料恰好遇到三吳大災,我也正好借此出力,故而才能這麽快就迴來。”


    既然謝琰提起,他正好就順這謝琰的話說下去了。


    “如此說來,此次散財救災之策,是兄長所獻了?”謝琰略顯驚奇地道。


    “賢弟所料不錯,正是我想出來的。”謝文這時卻一點也不謙虛了。


    “那在吳郡購置土地一事,兄長也親自參與了?”謝琰又問道。


    “那倒沒有,我隻是獻策,具體救災之事,皆由叔父主之。”謝文道。


    “原來如此!”謝琰像是恍然想通了一些事,臉上的笑容都變得更加自然了。


    沉寂片刻,他又問道:“兄長可知咱們這一次在吳郡得了多少土地?收編了多少戶人家?”


    “不知。”謝文搖了搖頭,看謝琰那略顯自得的神情,不禁好奇道:“難道賢弟已經知道了?”


    “我也是才探知清楚!方才我纏著叔父,他才悄悄告訴我,吳郡受災百姓中,已經有近一千戶人家的土地歸了謝家,而那一千戶人家,也無一例外,全部成了受謝家庇護的佃客。”謝琰頗為自豪地道。


    要知道,整個吳郡也才不過兩萬五千戶人家,一千戶人家,就算一家隻算三口,也有了三千人。


    三千人的勢力,雖然不大,但若是運用起來,已經足以令人忌憚了。


    按照現如今的朝廷製度,雖然憑謝家人在朝廷裏的官位,還不能合法擁有這麽多的佃客。


    其中一部分的人,除了在田地裏為謝家創造收益,還要按照朝廷製度去服徭役。


    但常言道:朝中有人好辦事,他們服徭役的對象,自然可以很輕鬆的變成謝家人。


    這一點,才是謝琰所感到自豪的根本所在。


    謝文略顯吃驚道:“竟有這麽多,叔父可真是厲害!”


    “兄長有所不知,其實還有更多的呢!”謝琰的眼神中透露著豔羨之色。


    “哦?不知是誰家?”謝文好奇道。


    “還能有誰,自然是王家人!”謝琰慨歎道。


    “王家人?是太原王氏,還是琅琊王氏?”謝文問道。


    “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是太原還是琅琊,又有什麽分別,到底是同祖同宗的!”謝琰正色道。


    “賢弟說的是。”


    謝文微微一笑,又夾起一塊鵝脯送進了嘴裏。


    “聽說王家人到三吳救災,還是經阿姐苦勸之後,才成行的!也不知為何非要讓他們插手,咱們自己就不能把災救了嗎?”謝琰略帶惋惜地道。


    他口中的阿姐,正是謝道韞。


    那個驚才絕豔,宛如江東一顆明珠的才女謝道韞。


    聞言,謝文笑道:“賢弟可知道此次災情有多重?僅憑謝家所積蓄的財力,哪裏能讓災民渡過災情!而且若非聯合各大士族,隻謝家得利的話,等災情渡過,恐怕遭殃的就是謝家了。”


    “這……”


    謝琰頓時語塞,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片刻過後,他恍然大悟道:“兄長所言甚是,是小弟見識短淺了。”


    說罷,他又問道:“不知兄長迴京,將出任何職?”


    聞言,謝文將方才放在懷裏的任命書拿了出來,遞給謝琰道:“蒙叔父提攜,任職秘書郎。”


    謝琰接過,略微看了,嘴裏嘀咕道:“父親原來也讓兄長以文官散職出仕,我還以為……”


    “難道賢弟以為文官不好?”謝文笑道。


    “當今天下,風雲激蕩,凡有誌之士,誰不想立功疆場?咱們家,也就七兄實現了這個願望!”謝琰感歎道。


    “哈哈哈……”


    謝文大笑一聲,道:“賢弟何必急於一時,總有一天,會有賢弟立功疆場的機會的!”


    “唉……也不知這一天何時才能到來。”謝琰歎息道。


    他從小酷愛讀兵法,對古往今來那些出將入相、建功疆場的英雄事跡十分向往。


    所以一直以來,對能夠在軍中曆練的七兄謝玄羨慕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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