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民一言不發地盯著我。


    我被他盯得心裏發毛,隻能按照他的要求,蹲下身後,把手伸了過去。


    我剛把掌心朝上放好,他手裏的那根竹條就“啪”的一聲抽在我手掌上。


    就在我以為自己的手掌被切成兩半時,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感,從我的掌心傳來!


    我疼的來不及慘叫,緊緊握住自己被抽打的手,想用壓迫感來控製蔓延全身的疼痛。


    當我捏住自己手掌的一瞬間,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掌竟然完好無損!


    但此時,我已經沒有心思再去管手掌。


    我疼的整個人都想縮成一團,但王利民在這裏,我又不想表現出來。


    我用力捏住自己的手掌後,就憋著一口氣。


    我硬生生把那些,即將從喉嚨中衝出來的慘叫聲,吞迴了肚子裏。


    王利民緊盯著我,他似乎是想我臉上看出什麽。


    我咬緊牙關,大氣都沒喘一下,憋得耳邊隻聽得到心髒跳動的聲音。


    王利民盯著我看了幾秒,就低頭看向他手裏的竹條。


    他低頭的瞬間,我臉的表情就再也繃不住了。


    我疼的齜牙咧嘴,淚花都憋了出來,但我還是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王利民剛才盯著我看,無非就是想看我的笑話。


    我現在要是出聲,不僅遂了他的願,還丟自己的臉!


    王利民看了一眼手中的竹條,立馬就抬起頭來。


    我立刻轉頭看向別處,趁機把臉上的失控的表情收了迴來。


    王利民伸頭過來看我,出聲問:


    “很疼嗎?”


    我搖搖頭沒說話,但卻忍不住搓了搓疼的有些發麻的掌心。


    王利民見我搖頭,瞥了一眼我的手,晃了手裏的小竹條,說:


    “手伸出來。”


    我立馬慌了神,連忙把雙手背在身後,出聲說:


    “我又沒幹什麽壞事,您打一下就夠了!沒必要下死手吧?!”


    王利民板著一張臉,瞪著我說:


    “讓你伸出來就伸出來!哪那麽多廢話!”


    我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把手伸出。


    王利民一把捏住我陣陣發疼的手掌,將我的手拉到了他麵前。


    他的手勁很大像一把鉗子,他手上的老繭厚得像是枯樹皮。


    他捏住我的手後,我感覺自己被什麽危險的動物咬了一口,手上立刻傳來一種又疼又癢的感覺!


    王利民像是故意的,他捏住的地方剛好就是竹條抽到的地方!


    我一個沒忍住,不由自主地出聲喊了一句:


    “哎呦!”


    王利民立刻沉聲問我:


    “不是不疼嗎?!”


    我連忙將自己的聲音壓低,一邊縮著自己的手,一邊說:


    “我這不是怕您,勁兒使大了手疼嘛?”


    他冷哼一聲,不屑地說:


    “滿嘴的假牙齒,一句真話都湊不出來!


    這副德行,哪家辦白事敢找你?!”


    他訓斥完後似乎還覺得不高興,抬手又敲了下我的頭。


    王利民的手勁兒是真的大!


    我瞬間隻感覺自己整個腦袋都在“嗡嗡”響!


    我立刻伸出一隻手,捂住自己的頭。


    王利民不耐煩地拽了一下我的手,厲聲道:


    “看好了!


    紙紮匠要留半寸指甲,方便做活、辦事!”


    他說著就伸出自己的大拇指。


    我們兩人的拇指放在一起對比,他的拇指格外醜陋。


    不知道什麽原因,他拇指上的皮膚有些發黑,而且有很厚的老繭。


    他見我不會迴答,就不耐煩地質問到:


    “看見沒?”


    我點了點頭,他才鬆開鉗住我的手。


    隨即,他將那根竹條折成一個燈籠的模樣,轉頭看著我說:


    “這叫做活。”


    他說完又將手裏的竹條散開,他將竹條拿在手裏抖了一下,竹條又重新變得筆直。


    王利民翹起小拇指,將竹條搭在虎口的位置,用大拇指的指甲壓住竹條。


    隨後將竹條抽出,順勢朝我身旁抽來。


    我連忙側身,躲過竹條。


    竹條抽在我身旁的紙人上,那個紙人立刻就被劈成了兩半!


    原本作為紙人骨架的竹條,也被利索的一分為二。


    我看著眼前的紙人,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吐沫。


    要是剛才我沒來得及躲開,現在被一分為二的就是我!


    我還沒迴過神來,王利民就出聲說:


    “這才叫辦事。”


    經過王利民的一番演示,我明白了他剛才說的那句話。


    按照王利民的意思,做活就是紮紙人。.


    而辦事,指的則是對付邪祟。


    我在心裏想著,王利民又繼續說:


    “在陰行最忌諱的,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要是個撈屍匠,做的活就是撈屍,辦的事就是幫人下葬。


    你要是個背屍匠,做的活就是背屍,辦的事就是幫人抬棺。


    從舊時候到現在,我們景南的陰行,曆來都講究有多大能耐,吃多少飯。


    景南的陰行人,每門手藝都會,但必定有一樣是最拿手的。


    你要是像王喆一樣,都懂可都不精通,那就趁早找棵樹吊死,還我二十年陽壽!”


    王利民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不輕也不重。


    可我卻覺得,他說出來的話就像是印在我腦海裏一樣。


    我幾乎能把他說的這句話,一字不差地重新說出來。


    他說完這句後,就一言不發地盯著我。


    我明白,他這是在等我迴答。


    王利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這是要我選本家。


    “本家”是陰行裏的老話,就是陰行人最開始學的手藝,也代表最拿手的手藝。


    他剛才也說了,景南的陰行人,幾乎每種手藝都要會一些。


    我對陰行不是很了解,但我爸的日記本上有提過一些。


    景南的陰行除了四個城裏,最有代表手藝:


    “東城的紙紮匠,南城的撈屍匠,西城的神婆,北城的風水術。”


    還有其他門道,比如背屍、哭喪、做棺材……


    我看著王利民的眼睛,沒有一絲猶豫,開口說:


    “師父,我要學紮紙,請您教我。”


    不管王利民是不是想試探我,此時我是真心想學紙紮。


    之前我一直以為紙紮匠,就隻會做做紙人替身。


    但後來我發現,也隻有紙紮匠這門手藝適合我。


    我現在的身體連跑幾步都要喘,要是去學撈屍,背屍恐怕半路就要把小命搭進去。


    我迴答完後,王利民就笑了起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學,那我就好好教你。”


    我點了點頭,答應道: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學!”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說:


    “行,收拾點東西,我們去一趟金葉河。”


    我疑惑地問:


    “大晚上的去金葉河幹嘛?”


    他說:


    “送王喆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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