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祏不屑的將《宋·趙祏傳》殘頁,交與趨步上前的焦憨兒。


    他用以消除字跡的紫藥水,乃自製的高錳酸鉀溶液,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紀去掉了也是不能恢複的,何況這還是科技遠遠落後的十二世紀?


    所以,他並不擔心皇上會不會去嚐試恢複字跡。


    趙構接過牛皮紙,低頭猛瞅,突然間渾身顫栗,臉色,更是劇變。


    “紙上有毒?”


    焦憨兒發現趙構異樣,慌得低聲詢問。


    趙構一驚,急忙穩定心神,微不可查的咧了咧嘴角。


    滋哢,掌中鋼珠,更是不自覺的一錯。


    幸而,皇冠垂簾較好的擋住了麵部神色。


    但依然被趙祏瞧在了眼裏,心中猛然一驚,莫非,父皇看出了什麽端倪?


    趙構緊緊的,將牛皮紙攥在掌心。


    爾後小心翼翼的揣進懷中,這才怒聲喝道:


    “老十,既言嶽飛詞作粘貼於床塌之下,但並無!”


    “朕命你,立即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休想苟活!”


    眾官聽得一陣語塞,這皇上的思維,跳躍得也太快了吧。


    這會,不是該說那頁牛皮紙,能不能載下《滿江紅》的事嗎?


    趙祏穩住心神,撣撣袍袖上並無的灰塵,道:“此床塌,乃兒臣午休之用。”


    “兒臣所言之床塌,並非此床。”


    趙祏說得風輕雲淡,秦檜卻是聽得心驚肉跳,奏道:


    “請陛下下旨,讓微臣去冷宮,將那床塌取來。”


    趙構轉動鋼珠,點頭。


    韓世忠眉頭微皺,這秦檜,太陰險,說不定還真能將白的變成黑的,忙奏道:


    “陛下,請準許微臣也派人同往!”


    趙構亦是點頭:“準。”


    很快,鄭萬、韓亮各取了皇上金令,兩撥人馬飛馳皇宮深處。


    鄭萬,大宋禁軍精銳“龍衛軍”副將。


    趙構滋哢一錯鋼珠,有些心神不寧。


    緩步,輕輕一揮龍袍。


    油猴子會意,尖聲唱道:“陛下口諭,再給宗學考生,好酒!”


    十名太監懷抱著美酒,和大碗,齊齊跑了上來。


    趙構緩步,又輕輕一揮龍袍。


    “陛下口諭,給宗學考生,起舞助興!”


    十數宮廷美女款款行來,長袖善舞。


    緩步,再輕輕一揮龍袍。


    “陛下口諭,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國子監宗學殿試,開始!”


    程翌忙趨步上前,機械的高聲道:


    “詔曰:宗學殿試,所見所聞所思,即興賦詩詞一。”


    “詔曰:聖上夢中得一仙人指點:龍有九子,鳳育九雛。”


    “詔曰:是龍非蟲,是蟲非龍,九龍一偽,殿試自現!”


    趙構緩步,摟過一舞女,再輕輕一揮袍袖。


    油猴子清了清嗓子,再次尖聲唱道:


    “陛下口諭,若,若偽龍,立,立……”


    油猴子聲音有些顫栗,但最終還是抬手,狠狠一壓:“立斬!”


    眾官驚駭,若說皇上先前對十殿下有殺意,至少還得顧忌一二,但現在……


    “紹興十五年,六月戊午日。


    錢塘縣西,國子監殿試廣場。


    宋皇主持宗學、武學、太學三學同考,唯才是舉。”


    高台上,司馬鷙身前,赫然立一牆人高的宣紙。


    右腋拄杖,挺立如鬆,口含朱筆,落筆如劍。


    無臂史官,著史。


    上麵的方塊字,一筆一劃,剛正不阿。


    字成,入眾人眼,遂成史。


    偏安十八年的趙構,麵對千瘡百孔的山河,麵對民不聊生的子民,似乎,終於要開始奮發圖強了。


    國子監分太學、宗學、武學,太學生為普通士子,宗學生為皇室子弟,武學生為軍事人才,合稱“三學”。


    主持三學同考,不拘一格選人才!


    眾人看得心神激蕩。


    但司馬鷙略為停頓後,筆鋒一轉:


    “帝曰:龍有九子,方順天意。”


    “養子計十,其一當係偽龍。”


    “棄一存九,斬偽龍!”


    一個個大字落入眼簾,眾人看得心驚肉跳。


    偽龍?


    這是伢的什麽罪名?


    似乎很荒唐,但又似乎很合理。


    三年前斬嶽飛,莫須有都可成罪名,而今,聖上至少還編了個稍好的罪名:偽龍。


    趙構掌中鋼珠相互擠兌,發出瘮牙的滋哢聲:“朕,欲收複河山,求賢若渴。”


    司馬鷙平靜道:“收複後,自當記載。”


    趙構盯著司馬鷙的左腿,鋼珠滋哢再一個擠兌,殺機若隱若現。


    司馬鷙偌大朱筆夾於腋下,冷道:“記述‘徑南遁,非真勇武’事,我,折了右腿;”


    “記述‘莫須有,冤殺嶽飛’事,我,折了右臂;”


    “記述‘恐金症,媾和稱臣’事,我,折了左臂!”


    “今日,欲阻我記述十殿下事,須得,先斬下我的右腿,削掉我的舌頭,戳瞎我的雙眼!”


    “唔,不夠,我還有嘴,我還有兄弟!”


    “除非,將我司馬氏盡皆屠盡。”


    “讓整個天下,再無司馬!”


    偌大廣場,突然死一般,靜。


    天,一下子壓下來,悶熱得緊,或要,塌了?


    不要命的司馬鷙,好膽!


    句句戳中皇上暗瘡。


    趙祏卻是頻頻點頭,軟弱的南宋,終究還有傲骨頭。


    “徑南遁,非真勇武!”


    當年,金軍鞭打屁股一路狂追,趙構驚惶失措一路狂逃,從揚州,到南京,到紹興,到寧波,到台州,到溫州……甚至,不惜逃到海上當皇帝。


    更可悲可歎的是,長期的逃難,終日的驚恐,竟致皇上,自此喪失了生育能力。


    而他唯一的一個親生兒子,三歲的趙旉,也被嚇死。


    最終,以犧牲無數忠良與沃土為代價,偏安南宋。


    民間譏之為:趙跑跑,跑跑皇帝。


    “莫須有,冤殺嶽飛!”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冤殺嶽飛,明眼人誰不知秦檜僅僅是幫兇,而真正的主謀,便是趙構。


    “恐金症,媾和稱臣!”


    愁邊動寒角,夜久意難平。


    大宋,自趙構而下,缺的是骨氣,缺的是不思進取;缺的是鐵血,缺的是家國情懷!


    懼怕和屈辱,一次次壓得整個大宋,緩不過氣來。


    怒其不爭,年年割地,賠款,送美女……


    趙構亦被民間喚作:完顏九妹。


    亦或:趙狗,完顏構。


    趙構微眯右眼,盯著司馬鷙,表情怪異。


    氣氛,一度緊張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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