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小吏走了,但自有其他人將馬應領入相應的營帳。

    這個營帳之中已有七人,馬應一進入,七對目光便投射在了他的身上,上下打量。

    他們在打量馬應,馬應也同樣在打量他們。

    這七人年歲不一,兩個年長的看上去已過四十。其中一人眼神空洞,衣衫襤褸,一看便知是飽受戰亂之苦的流民。另一個眼窩略深,孔武有力,似有胡人血統,也有可能就是歸義胡人。

    剩下的五人年歲也都在二十以上,看他們的穿著打扮,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羌族的影響,應該是涼州本地人無疑。

    涼州男兒多驍勇,從這七人身上就能看出一二。這七人武力值都不弱,最差的反倒是那個已入壯年的流民。

    在這七人之中,有兩人的勇武值超過了六十。一是那個貌似歸義胡人的壯年男子,另一個則是一名皮膚黝黑的青年,二十四五歲模樣。

    “在下馬應,見過各位同澤。”馬應率先開口。

    七人見此,都做出了迴應,紛紛自報姓名。馬應這才知道,那個疑似胡人的壯年男子名叫劉莽,而那個黝黑青年則叫趙炳。

    “你身著錦衣,年紀不大,怎的也來從軍?”劉莽沒多少心眼,走到馬應麵前毫無顧忌地問道。他的口音非常純正,估計就算是歸義胡人的後代也已經漢化得差不多了。

    馬應不以為忤,笑道:“我想建功立業,拜將封侯,故來從軍。與年紀何幹?”

    他的話音一落,頓時引得劉莽大笑,“小娃娃,有誌氣,哈哈哈!”

    其他人雖不似他這般失禮,但也忍不住抿嘴,眼中盡是笑意,就如同聽到某個孩童信誓旦旦地說長大後要做大將軍一般。

    馬應也不多解釋,隻解下鐵槍,猛地朝地上一塊青石刺去。頓時,青石碎裂。不理眾人驚訝的目光,馬應走到一旁,懷抱鐵槍閉目養神。

    好一會兒,眾人才反應過來,劉莽率先稱讚道:“好本事!”

    此時此刻,帳中之人都不敢再將他當作尋常少年看待。

    不到一刻鍾時間,又有兩名新兵陸續到來。如此,帳中已滿十人之數。

    這時,一名小吏走了進來,看了眾人一眼,道:“從今日起,你等十人便是一什。刺史有令,什長、伍長皆由你等自行推舉,如若不決,可以武論資。”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我給你們兩刻鍾時間,兩刻鍾後我會再來,屆時你們需將什長和伍長的姓名報於我。”

    說完,他便出了營帳。

    小吏才離開,性子急的劉莽就站了出來,豪氣道:“諸位同澤,我劉莽為人豪爽,且武力不俗,這個什長就由我來做如何?”

    帳中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精壯男子看了他一眼,輕笑道:“你是否為人豪爽我暫且不知,但武力如何卻可以比試一下。”

    劉莽瞥了他一下,也不生氣,傲氣道:“比試就比試,不論弓馬騎射還是捉對廝殺,任你挑選。”

    精壯男子伸展了一下拳腳,戰意凜然道:“比試騎射太麻煩,不如先打一場再說。”

    “好,那就去帳外打一場。”

    劉莽也不囉嗦,解下背上的長弓和箭筒,然後拿出一把長柄大斧就向帳外走去。

    精壯男子沒有自帶武器,隻能拿著營中分發的製式長槍應戰。

    帳中其他人雖未說什麽,但都跟著走了出去。一是做個見證,二則是看一下這二人的實力到底如何。如果這二人的實力比自己強很多,那就沒必要去爭什長、伍長了,免得出醜。

    馬應同樣走了出去,雖然他已經可以確定這場比試的結果,但並不影響他觀看的興致。

    很快,劉莽和那名精瘦男子就纏鬥在了一起。

    精瘦男子名叫付嚴,是最後進入營帳的那兩人之一。此人勇武值還不錯,達到了五十六,在普通士卒中也算拔尖,隻比劉莽和趙炳差些。

    兩人才剛交手,付嚴的劣勢就顯露了出來——他的力量比劉莽差了許多。再加上劉莽用的是長斧,勢大力沉,兩人的武器隻碰撞了兩三下,付嚴便感覺有些吃不消,整條手臂都在發麻。

    好在,他的戰鬥經驗還算豐富,發現自己的劣勢後立馬改變策略,不再與劉莽硬碰硬,而是打算以技巧勝之。可惜,他的武藝終究還是不及劉莽,支撐了十幾個迴合後,手上的長槍忽然被劉莽一斧頭給劈飛。

    其實劉莽已經手下留情下了,如果沒什麽顧忌的話,十個迴合內他絕對能將付嚴斬殺,而不僅僅是將武器劈飛而已!

    毫無疑問,付嚴敗了,而且敗得非常幹脆。

    雖然失敗給他造成了不小的打擊,但付嚴還是朝劉莽抱了抱拳道:“你之武藝在我之上,你當什長我心服口服。”

    劉莽哈哈一笑,隨即看向什中其他人,問道:“還有誰想和我比試一下?”

    那些實力略差的人都不禁搖了搖頭,唯有馬應和趙炳上前一步,異口同聲道:“我來!”

    劉莽看了他們一眼,笑著問道:“到底誰來,要不你們先打一場再說?”

    趙炳覺得此話有禮,剛想答應,可馬應的聲音卻響了起來:“沒必要那麽麻煩,這個什長我要定了,以免浪費時間,你們還是一起上吧。”

    說罷,他手持鐵槍,緩緩走到了人群中間。

    “一起上?”劉莽的腦子還沒有轉過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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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一起上,我一個打你們兩個。”馬應平靜道。

    聽了他的話,二人臉上都閃過一絲怒意,覺得自己被小瞧了。

    劉莽比較衝動,也不多說,手持長斧便向馬應衝了過去,打算給這個少年一個教訓。

    可下一刻,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馬應忽然出槍!

    這一槍沒有任何花哨,但卻將快狠準三個字表現到了極致。

    劉莽隻覺眼前一花,甚至都沒來得及揮斧,鐵槍槍尖便已頂在了自己咽喉。

    感受到鐵槍槍尖上傳來的涼意,劉莽咽了咽口水,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剛才馬應沒有收住力道,隻需再往前那麽一點,他的喉嚨就要被洞穿。他還是第一次感覺自己離死亡這麽近!

    見他被自己震住,馬應緩緩收槍,淡淡道:“戰場廝殺在於一擊斃敵,你的武藝雖然不錯,但還需勤加練習。”

    劉莽深吸了口氣,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隨即,他向馬應行了一禮,道:“君之勇武遠在我之上,我不及也,我願尊君為什長。”

    趙炳的武力和劉莽差不多,都是六十出頭。這樣的武力比之馬應差了很多,但眼力還是有的,隻剛才那一槍他便知道,自己遠遠不是馬應的對手。故,他也恭敬地行禮道:“願尊君為什長。”

    馬應微微一笑,隨即看向其他人,問道:“你們以為如何?”

    剩下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他們都覺得馬應年輕得有些過分了,但還是紛紛表示願意尊他為什長。

    畢竟在軍營之中,最受人尊重的除了軍功之外就是個人勇武了。至於年齡老幼什麽的,那都不是事,景桓侯霍去病就是最好的例證。

    什長被馬應拿下後,兩個伍長也很快決定了下來,分別是劉莽和趙炳。至於付嚴,很可惜,實力稍差一些。

    “從今日起我們就是生死與共的袍澤了。隻要我們相互扶持,建功立業、封妻蔭子,就在當下。可惜軍中無酒,否則定要和諸位暢飲一番!”馬應豪邁道。

    付嚴苦笑道:“什長誌向高遠,我不及也,我隻求涼州禍亂早點平定,家中子女不再受戰亂之苦,足矣。”

    他的話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帳中眾人突然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沉悶。

    許是想到了傷心事,那名壯年流民忽然嚎啕大哭道:“我家中妻兒皆已死於叛羌之手,田產也被金城豪強侵占,若非刺史募兵,得以從軍,恐已餓死於道旁矣!”

    “你是金城人?”

    眾人聽後,搖頭歎息。當下涼州,論民眾疾苦,金城為最。其他諸郡至少還在大漢的掌控之中,可金城郡,從前年開始就已經被叛軍淪陷。

    而且,這股叛軍乃是以羌胡為主,殘殺漢民可沒有多少顧慮。雖然叛軍之中也有邊章、韓遂這樣的漢家頭領,但他們代表的是世家豪強的利益,可不是貧苦黔首的利益。

    這種情況要等到韓遂斬殺邊章、北宮伯玉、李文侯等人,獨掌金城後才會有所好轉。畢竟韓遂曾是涼州名士,善待治下百姓的道理還是知曉的。若非如此,未來他也不可能割據一方長達數十年之久。

    見帳中氣氛有些低沉,馬應想了下,忽然說道:“你們可知耿刺史為何要募招新兵?”

    “傳聞說是為了鎮壓金城叛亂,也不知是與不是。”趙炳接話道。

    還在抹淚的壯年流民聽了,哭聲戛然而止,猛地抬頭看向趙炳,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確實如此。”馬應肯定道,隨即掃了眾人一眼,繼續說道:“諸位皆是西涼人士,當知叛亂之苦。如今刺史有誌清剿叛賊,我等士卒理當助之。為了天下所有貧苦民眾,我馬應在此立誓,今生定要平定叛亂,保境安民,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你等可願從之?”

    聽了馬應的話,帳中諸人皆感覺熱血沸騰,紛紛大聲說道:“願從之!”

    如果說建功立業什麽的,他們這些底層士卒可能產生不了多少共鳴。但如果說平定叛亂保境安民,飽受戰亂之苦的他們絕對義不容辭!

    甚至可以這麽說,天下太平是目前所有涼州百姓最大的心願!沒有經受戰亂之苦的人,永遠也體會不到他們對太平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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