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等到第二日,馬騰就帶著幾個親衛提前迴來了。

    馬騰到家的時候已是黃昏,匆忙之下也來不及布置正規的家宴,不過一大家子還是聚在一起吃了一頓。

    雖然馬騰已是實際上的家主,但在席次上依舊以兄長馬翼為尊。

    因為與羌人錯居多年的緣故,兩兄弟在禮儀方麵都沒有太過苛刻,一邊喝酒吃菜,一邊有說有笑。

    其他人卻不敢這樣,包括馬應和馬超在內,一頓飯下來都沒有主動開口說過一句話。

    晚飯過後,馬應並沒有立即返迴自己的房間,而是單獨找上了馬騰。

    見自家兄子這麽晚了還來拜見自己,馬騰心中有些疑惑,不禁問道:“角兒可是有事?”

    角兒是馬應的乳名,因出生時腦袋不是很圓,似有雙角,故曰角兒。對於這個乳名說實在的馬應不是很滿意,尤其是他現在已經十五了,再這麽角兒角兒地喊總感覺有些別扭。奈何他尚未及冠,沒取表字,家中長輩估計還得這麽叫他幾年。

    “見過叔父,應此來確實有事與叔父相商。”馬應恭敬地行了一禮。

    “都是一家人,先進來再說,莫要這麽拘束。”馬騰笑了笑,將馬應請進屋內。

    這間屋子是馬騰被辟為州從事後特意清理出來的,其作用類似於書房,隻是裏麵沒有幾卷藏書罷了。當然,如果馬騰不是在這裏而是在內屋,就算是親侄子也不好在晚上來叨擾,畢竟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打攪別人的好事,若是被嬸嬸記恨上可就不美了。

    進了屋內,待馬騰坐定,馬應這才開口道:“叔父,我聽聞耿刺史在漢陽募召新兵,不知有無此事?”

    漢陽郡就是以前的天水郡,在永平十七年(74年)才改的名,其治所冀縣大概在後世甘肅省的甘穀縣。

    現在冀縣不隻是漢陽郡的治所,而且還是涼州刺史府所在地。

    “確有此事,你問這事作何?”馬騰疑惑地看著他。

    馬應深吸了口氣,拜道:“叔父,我想從軍!”

    馬騰臉色大變,“角兒,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兵者,兇器也,在戰場上我尚不能保證自己全身而退,又何況是你?你是家中長男,若出了意外,我如何向兄長和嫂嫂交代?”

    “叔父,功名利祿馬上取,若人人惜命,哪有景桓侯封狼居胥之壯舉?哪有雲台二十八將之榮耀?哪有我先祖伏波將軍之威名?叔父尚要馳騁沙場殺敵報國,應豈敢坐於家中安享富貴?”

    聽了馬應這一席話,馬騰很是吃驚,仿佛第一天認識這個兄子一般。

    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欣慰道:“想不到角兒竟有如此雄心,看來我們這一支後繼有人了。隻是,如今你年紀尚幼,若真想從軍,不如再等兩年。屆時我在涼州穩住跟腳,也能給你提供不少助力……”

    “叔父,應今年已經十五,不年幼了。況且時間不等人,景桓侯十七歲時已是獨領一部的校尉,我雖不敢與其比肩,但一直引以為目標!”馬應再拜道。

    見他目光堅定,馬騰沉默了,好半天才認真地問道:“你真的想要從軍?”

    “是!”馬應肯定地點了點頭。

    “就算我不能給你提供多少助力也要從軍?”馬騰再問道。

    “是!我勤學苦練多年,自信不會比別人差!”

    馬騰歎了口氣道:“既如此,那我就不阻撓了,隻要兄長答應,我便書信一封給治中從事程球,讓他幫忙安排。我在隴西尚有軍務,卻是不好離開,否則必親自送你去冀縣。”

    “多謝叔父!”馬應大喜,總算過了這一關。至於父親那裏倒是好辦,馬應有信心說服他。

    “莫要高興得太早。”馬騰嚴肅道,“我之前說不能給你提供多少助力並不是在開玩笑,一來我任職不久,威望不足,軍中將士恐不會因我而優待你;二來耿使君治軍嚴謹,隻論軍功武力,不論家世,想要出頭,隻能靠你自己。”

    “隻論軍功武力,不論家世?”

    馬應有些驚訝,敢在東漢這麽玩的人可不多,畢竟這樣做將會得罪許多世家。而世家,現在卻掌握著這個國家的大部分資源,隨便扯你幾下後腿就能讓你人仰馬翻!

    怪不得在曆史上耿鄙會死在兵變之中,原來禍根早已埋下!

    “的確如此,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馬騰淡淡道。

    “怎會反悔?”馬應自信道,“隻論軍功武力的話正合我意!”

    馬騰點了點頭,“你之武藝我也曾考較過,勉強可入三流,當個統禦百人的屯長應該不成問題。”

    “僅僅是屯長?”馬應有些失望。

    “你還想怎樣,軍候還是軍司馬?”馬騰不悅道,“軍候可是秩比六百石的高官,豈會輕易予人?若不是因新軍初建,耿使君決定以武論資,你寸功未立,別說屯長了,隊率都不可能。”

    “叔父教訓的是,應受教。若無他事,應就先告辭了。”說完,馬應就準備離開。

    “等下。”

    “叔父還有何事?”馬應疑惑地問道。

    馬騰眉頭緊鎖,鄭重道:“我知你素有長兄之範,行事也頗為穩重,但沙場征戰難免有所損傷,故,我還是希望你能多考慮一下……”

    “多謝叔父愛護,但不用再考慮了。涼州禍亂之地,即使不從軍也難以獨善其身,既如此,何不放手一搏?”

    說完,馬應再不停留,徑直走出了房間。

    看著馬應離開的背影,馬騰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搖頭一歎:“想不到我還沒有角兒看得透徹。”

    ……

    次日清晨,天才剛亮馬應就整備好了行裝,準備趕往冀縣。

    昨天晚上他不僅說服了馬騰,還說服了馬翼,唯一反對的就隻有生他養他的阿母了。

    聽聞他要去漢陽從軍,阿母哭了好一陣,即擔心又不舍,若不是因為拗不過馬應,她可能會強行將馬應留下。用她的話來講就是:好端端的幹嘛要去從軍,就算要從軍,叫你叔父給你在隴西安排個職位就是了,何必要去漢陽?

    對此,馬應隻能苦笑對之,難以詳細解釋。在隴西任職不是不可以,但那也要等馬騰徹底掌控了隴西的郡兵才行。

    說實在的,就算馬騰有刺史撐腰,想要從隴西太守手上奪走兵權也不容易。不出意外的話,兩人將會明爭暗鬥很長一段時間。

    馬應可不想卷入這個漩渦之中,若是被太守李參下絆子,成了這場爭鬥中的犧牲品,那就太冤了!

    在嚴父慈母的百般叮囑下,馬應終於出了家門。可還未啟程,從弟馬超便領著一伍騎兵趕了過來。

    “兄長,你真要去漢陽從軍?帶上我如何?”馬超策馬上前,躍躍欲試地說道。

    馬應笑了笑,“隻要叔父同意我便帶你去。”

    聽了他的話,馬超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歎息道:“阿翁肯定不會同意……”

    “那就愛莫能助了。”說完,馬應跨上家中為他準備的西涼馬,就準備出發。

    “等等,”馬超趕忙將他喊住,“阿翁讓我將這封信交給你,說是給治中程球的。還有我身後這五人,乃是阿翁的親衛,他們將護送你去冀縣。”

    馬應接過書信,又看了看那五名氣勢凜冽的騎兵,心下有些感動,鄭重道:“替我謝謝叔父。”

    “嗯。”馬超點了點頭,沒再多言。

    馬應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阿翁和阿母,再不遲疑,雙腿用力一夾,胯下坐騎便嘶鳴一聲,當即沿著街道向遠處疾馳。

    那五名騎兵見此,也不多言,默默策馬跟上。

    從隴西郡狄道縣到漢陽郡冀縣有將近三百六十裏(此處為漢裏,約等於416米,比現在的市裏短些。如未作特別說明,文中所說的裏皆為漢裏),快馬加鞭的話,在入夜前應該能夠趕到冀縣。畢竟自己和那五名親衛都是一人雙馬,而且還是當世有名的西涼大馬。

    西涼大馬其實就是後世的河曲馬,這種戰馬非常優秀,不管是力量、負重還是短距離衝刺,在中國古代戰馬中都能排在前列,就算是和蒙古馬相比,也隻有耐力這一項不及而已。正因為如此,所以當世才會有“西涼大馬橫行天下”的說法。

    對了,現在的蒙古馬還不叫蒙古馬,而是匈奴馬。蒙古出自鮮卑中的室韋一係,現在鮮卑才剛剛取代匈奴成為草原上的霸主,有沒有室韋這個部落還不知道,更不要說蒙古了。

    西涼男兒沒有不懂馬的,馬應也不例外,結合後世的知識他甚至比大部分人都懂馬。

    在他看來,如果給騎兵配雙馬的話,最好一匹西涼馬一匹匈奴馬。以西涼馬為主戰馬,以匈奴馬為主乘馬,充分發揮它們的優勢。

    如果一人三馬的話,那就再加一匹匈奴馬,不因別的,就因匈奴馬耐力持久且好養活。

    匈奴馬不僅耐粗糧,而且自己還會在雪地裏刨食,飼養成本比之其他馬種可是要低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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