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鬆和小趙來到了百貨批發公司的單身宿舍,這個宿舍是用緊挨著批發公司其他倉庫的最邊一棟庫房改建的。


    屋子很大,很空曠,目測能有四十平米,特別是房頂,足有四米高,因為是倉庫的舉架實在是太高了,所以,各個宿舍都是


    磚牆分隔開之後,又加蓋了石棉瓦的房頂,形成了倉庫裏蓋一排平房的屋中屋。


    屋子裏兩邊各一張單人木床,有一個舊的鐵皮卷櫃,三把類似於學校課堂上的木頭椅子,門邊一個臉盆架。


    秦鬆把東西放到宿舍,就拉著小趙趕迴了公司,他與小趙約好中午,讓他在宿舍等他,


    他迴電校去拿行李。跟百貨批發公司的協調,也等中午再說。


    再迴到工會的辦公室,與其他人見了麵,原來,工會裏麵,除了沈主席,就秦鬆一個男的,


    其他四人都是女的,妥妥的陰盛陽衰。四個女的年齡分布是兩個四十多歲的,兩個二十多歲的。


    秦鬆與兩個二十多歲的女的分到一個辦公室,他們倆桌子相對,秦鬆的桌子在他們的橫頭擺放。


    兩個女同事都已經結婚,最年輕的那個叫王玉環,也比秦鬆大三歲,25了,她分管黨務,宣傳,文書;


    另一個叫姚新榮,28歲了,分管計劃生育,婦聯,醫保。


    另一間辦公室裏的兩位大姐,一個叫王素,四十三歲,分管工會財務,會費,工傷,退管。


    她有時還會被公司臨時抽調去各縣區公司審計,兼行紀檢監察職責;另一個叫武鳳珍,47歲,


    分管公司工會活動室,檔案室,圖書館,兼公司報刊雜誌訂閱。


    90年的春節是在一月27號,按慣例,春節前幾天,公司要搞一些娛樂活動,


    活動方案都是由工會出,然後與公司辦公室共同舉辦。沈主席把這個活兒交給了秦鬆,讓他先出個方案。


    秦鬆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就答應下來,他也知道,這是新領導對自己的第一次考核。


    因為實在是曾經舉辦過類似活動太多了,秦鬆拿起工會的信紙,一坐下就刷刷刷的寫了起來。


    幾乎沒有什麽塗抹修改,就把方案寫完了。


    沈主席看著方案,非常滿意,他覺得用不到他指導和修改什麽地方,秦鬆已經都考慮到了;


    舉辦活動的時間是大年三十前四天的下午,項目是象棋(男女不限),


    撲克(自由組隊,總體抽簽決定對手,自行商定玩法,一局定勝負),


    跳棋(僅限女工參賽)。設立參與獎(麵對全體參加活動人員),單項獎,前一二三等。


    沈主席想了想,說:“時間改一下,在臘月27,28,29三天下午開始吧。”


    “比賽用的象棋撲克跳棋啥的,還有獎品的采購怎麽考慮的?”


    “主席,我想到百貨批發公司倉庫去辦,他們那裏可以批發,


    而且遇到包裝損壞磕磕碰碰的商品,他們還會大降價,我們搞活動這些器材,


    可以忽略包裝的好壞,獎品我們也選不在乎外包裝的,這樣就能省許多費用。”


    “行,把方案給辦公室送去吧,讓他們下周向公司公布。”


    秦鬆迅速的融入了工會的日常工作環境,唯一有點兒吃不消的是,連續兩天早上來到工會,


    寒暄過後,總會被四個大姐扯到搞對象的問題上,麵臨四個媒婆的熱情,秦鬆隻能連連求饒:“


    大姐啊,放過我吧,我才22啊,房無一間地無一壟,剛剛進城的農村孩子,哪個姑娘瞎了眼能看上我啊”


    “大姐你放心,隻要是我想找對象了,我一定請你老人家出馬,謝媒禮一個豬頭是吧?我給你倆!”


    時間來到4號的上午,十點多的時候,沈主席在他辦公室喊了一聲,“小秦”“哎”


    秦鬆立刻來到沈主席的辦公室,沈主席剛剛放下電話,他一貫嚴肅的臉色上,好像因為這個電話,變得更嚴峻。


    沈主席頓了頓,看著站在辦公桌前的秦鬆,終於慢慢的開口:“小秦,現在有個事兒,


    落在工會頭上了,咱們的情況你也知道,人員打不開點兒,就得讓你去了。”


    秦鬆疑惑的問到:“沈主席,啥事啊?”


    原來,是沈主席剛剛接到電話,公司裏一個工傷的員工,


    傷勢又突然惡化了,需要工會陪護他去bj看病。


    這個工人叫郭立新,四十二歲,是公司工程隊的人,在三年前的一次小學翻新改造施工中,


    站在一個木頭凳子上去拉一根電纜線,突然就被電打了,當時,既沒有違規作業,


    又沒有什麽操作不當,本人站的也是木頭凳子,還穿著絕緣工作鞋,


    不知道怎麽迴事,就“啪”地一聲,瞬間就被從凳子上打到地上,電流好像在他的身體裏遊走了一趟,最後


    瀟灑離開。


    右大腿裏側,膝蓋和大腿根的中間部位,一下子擊穿,出現一個焦黑的血洞。


    從此以後,這個洞就像一個癰,非常不容易愈合,最嚴重的時候,流濃淌水的,散發惡臭。


    每年,公司都會出人陪護著郭立新進京醫治,當時,隻有bj大學第三醫院(也稱北醫三院)


    有職業病科室。而公司出的人員,又多數是工會的人,現在,那個人去年十月調走了。


    秦鬆聽完,立刻向沈主席表態:“沈主席,我現在靈手利腳的,又住著單身,我陪著去醫院,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沈主席說:“一個是你剛來,再一個,馬上就要過年了,總覺得讓你去,有些太不合適了”


    秦鬆立刻迴答:“沒事,沒事,我一個大小夥子,哪呆都是呆,再說了,去bj我還真不怕,


    我以前去過兩次bj,我保證能找到地方的。”


    “那好吧,隻能辛苦你了。等下你去你王姐那,先借五百塊錢帶著,再讓你玉環姐幫你定下晚上的臥鋪票”


    “主席,我咋和他會合呢?需要我去他家接他嗎?”


    “不用,你們晚上在火車站候車室見麵,到時候,我也去車站送一下,以前我光是聽說這件事,


    這迴我也想看看他。”


    “那主席我先去借錢,訂票了”,“行,你趕緊去吧”


    去bj的火車是從鄰市海州始發的,給海西市預留了18張臥鋪份額,


    王玉環的老公公就在車站工作,她本人也與車站的團委,辦公室等部門經常聯係,


    與火車站熟悉的很。很幸運地,訂到兩張臥鋪票的下鋪,給了秦鬆一個名字,


    等秦鬆到車站的時候,售票窗口提一下這個名字,就可以交錢拿票。


    晚上的火車是八點半的,第二天早上六點到bj,屬於最適合出差的夕發朝至,在海西停車12分鍾。七點半秦鬆就到達了車站,取了車票後,


    秦鬆來到了候車室,過了一會兒沈主席和郭立新都出現了。


    郭立新神色委頓的坐在輪椅上,他的妻子和孩子推著他。秦鬆主動上前自我介紹,並向他們家三口人


    介紹了沈主席。一番寒暄之後,沈主席走向候車室大廳裏側的軟席候車室並走了進去。


    過一會兒,他走出來站在軟席候車室門前,向秦鬆招手。


    沈主席喊過來秦鬆吩咐,“小秦,你推著郭師傅,我跟車站聯係好了,咱們別等檢票了,直接先進站台去。”


    秦鬆一邊接過輪椅的扶手,一邊向郭立新的妻子說:“嫂子,你讓我推吧。”


    “小秦,你大哥讓你多受累了”


    “沒事兒,沒事兒,嫂子你放心吧”


    火車慢慢的啟動了,秦鬆在車窗邊,向著沈主席和嫂子,用力地揮了揮手,看著他們慢慢的後退後退,直到看不見。


    北醫三院的求醫之旅,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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