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大同府


    翻過一處高丘,落日餘暉下,賈蓉在馬背上遠眺著大同府。


    “老爺,入夜關城門前我們就能到大同府中尋住處落腳了。”


    祝世霖立在賈蓉身側,與賈蓉匯報著情況。


    賈蓉點點頭,“好,這一路奔波很是辛勞,總算沒耽誤了正事。”


    頓了頓,賈蓉再道:“有一事我事先與你說明,入了城就不要再稱唿我為老爺了。”


    “啊?那怎麽稱唿老爺?”祝世霖不解其意,繼續問著。


    “你就當我是你的隨從,隨意稱唿我就好。”


    “那怎麽能行?”


    賈蓉偏頭看著他,耐心解釋道:“這趟我們來是參加晉商商會的,憑借汪家的關係我們才能參加,汪家是族居江南,口音定和當地人有明顯不同,你是江南人,自然你來搭話最適宜,難道要我上去,先被人看出馬腳?”


    祝世霖摸摸後腦勺,滿臉都是尷尬的笑容,“老爺,這差事我有些辦不來啊,使喚老爺的話我怎麽能說得出口。”


    “說不出口也得說,要不然你以為我就帶你過來是為了什麽事?”


    “原來帶我來是為了上前搭話啊,我還以為老爺是看重我的武藝,讓我路上護著老爺周全呢。”


    ……


    “兩位貴客,是打尖還是住店呀。”


    掌櫃的看出兩人衣著綢緞不俗,又不似本地人,笑著迎上前問詢著。


    “兩間上好的客房,再弄一桌酒菜了,挑好的端上來。”


    祝世霖端著架子,對店家吩咐後,便尋了一張桌坐下。


    掌櫃的賠著笑,走到祝世霖身邊,“客官,還是先與我上樓看客房,一會兒上好的酒菜便就送來客房裏。”


    “哦。”祝世霖從長凳上起身,尷尬笑笑道:“是該先去看客房,路走得遠了,想先歇歇。”


    掌櫃的點頭,作著請的手勢,引著祝世霖,賈蓉兩個上樓。


    推開房門,掌櫃的介紹道:“客官,這間是小店天字號一等一的客房,如何,可還能入眼?”


    祝世霖頷首,“還不錯,便就定下這兩間了,一會兒將吃食都送到房裏來。”


    “好嘞,那客官先歇著。”


    掌櫃的合上房門,屋裏祝世霖板著的臉終於吐出一口氣,整個人都鬆了下來,坐到桌旁,為自己斟著水。


    “老爺,我扮的怎麽樣,可有出了差錯?”


    賈蓉對坐桌案旁,搖搖頭道:“你哪像汪家的分號掌櫃,你像迷路的世家大少爺。”


    祝世霖咕嘟一口喝完杯中茶水,趴在桌上,歎息著,“老爺,我都說了我扮不來,往後若是誤了老爺的事可如何是好。”


    過了一陣,掌櫃的在外叩門喚道:“客官,吃食送來了。”


    “進。”


    掌櫃的小心著推開門,同店小二端著一盤盤菜肴擺放在桌上。


    “兩位客官,這幾道菜都是我們這的特色,就挨著邊關才能吃到,從蠻子那裏采買來的牛羊肉,味道極鮮美,價格也要貴些,兩位嚐嚐鮮。”


    賈蓉同祝世霖淨手後,便也動起了筷子。


    就聽掌櫃的又問道:“兩位客官打哪裏來?”


    “我們是從江南來,往這邊行商的。”


    掌櫃的搖頭道:“當下可不是個好時節,方才不知兩位客官撞沒撞見,城外城內到處都是兵丁守著,最近亂得很啊。”


    “哦?”賈蓉看向掌櫃的道:“難道這邊有了戰事?”


    “當下卻還沒有,不過小老兒聽聞啊,這一來是關外的女真人一統草原正厲兵秣馬準備南下扣關。二來,近日晉商們打算在大同開一場集會,全國各地的晉商都往大同來了,攜帶的財物也數不勝數,為了安全起見,指揮使司也增加了巡邏的人。”


    “這麽看來,這位指揮使大人還是個愛民如子的父母官,是個辦實事的。”


    掌櫃的一臉苦澀,“哎,這為的哪是民,這為的是商啊,”


    聽出掌櫃的有苦難言,賈蓉便也不再細究,轉而問道:“從城門這一路來,一條街都掛著曹記的牌子,就連老掌櫃這間也是曹記客棧,不知這是何意?”


    “客官有所不知,這條街便是曹記街,一條街都要掛曹記的招牌,曹家是晉商的頂梁柱,便是這次晉商大會的發起人之一了。”


    “客官這是初次來大同府,像這類的街道大同府還多著呢,孫記,佟記數不勝數,太原也是這般,難道江南不是?”


    賈蓉搖頭道:“江南倒是未曾聽聞一整條街都要掛上一家的牌子。”


    掌櫃的止不住的歎氣,飯食都擺好了,酒也斟滿,掌櫃的便問著,“客官,小店小本生意是先付銀子的,總共十兩銀子。”


    祝世霖嘴裏叼了塊餅,還沒吞下便摸著懷裏尋銀子付給老掌櫃,可被賈蓉瞪了一眼,立即收迴了手,拿下嘴中餅道:“本,本公子還能少了你的銀子,由我的隨從付給你。”


    賈蓉摸出十兩銀子付給掌櫃的,笑著道:“讓老掌櫃費心了。”


    接過銀錠,掌櫃的喜笑顏開,“不費心不費心,若是有事再來尋老夫便是。”


    待掌櫃的走後,祝世霖問道:“老爺,這晉商們權勢也太大了,揚州府裏的黃家,權勢大成那般,也沒說讓他家那一條街都換成黃計的匾額。”


    “這應是有緣由的,隻是這掌櫃的不知,商人逐利,怎會就求個麵子。”


    祝世霖點了點頭,不再問詢。


    “今日好生歇了,明日我們再往街上打探一陣,後日便是集會了若是汪家還不能將信物寄送到,我們兩個硬闖也得進去。”


    ……


    月明星稀,夜幕籠罩下的官道上,還有兩人兩騎奔馳在路上。


    “小姐,都跑出幾百裏了,能不能歇一歇,我的大腿磨的生疼。”


    柳香凝勒馬在前,對一旁小丫鬟鈺琪道:“再往前趕趕路,此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恐有山林中惡獸流竄。”


    “啊?”鈺琪打了個機靈,“那還是往前趕趕路,能遇上間人家落腳最好,好不容易逃出來,我可不想在山中被野獸叼走了。”


    “那就再往前走走,頂多不過一個時辰,也該遇見人家了。”


    “小姐,你說我們將薛蟠打暈捆在房裏,嬤嬤看到我們不在房裏,會不會難為那薛蟠。”


    柳香凝偏頭打量過去,“哦?你不是瞧不上他,總是說著他的壞話,怎麽擔憂起來了。”


    “雖然他不是什麽好人,但若是因為我們壞了性命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柳香凝笑著搖頭道:“自從賈蓉南城兵馬司衙門那一鬧,都知道薛家和他有牽扯了,看在他的麵子上應不會害了薛蟠的性命,不過少不了一頓好打就是了。”


    “小姐,小姐快看,前麵有火光。”


    鈺琪興奮的指著前方的一處小園子,“小姐,我們今晚有地方落腳了。”


    “小心著些,打探清楚了先。”


    鈺琪奔到門前,輕叩了幾聲房門,啞著嗓子問道:“有人在嗎?”


    過了一陣,裏間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誰呀?”


    “老人家,我們路過此處,前後沒有客棧,能否借住一晚。”


    吱呀一聲,木門被拉開,一個弓腰的老漢出現在眼前。


    老漢打量著麵前兩個模樣清秀的少年,問道:“怎得這個時辰了還在趕路,該在前麵尋地方落腳啊。”


    柳香凝同樣啞著嗓子拱手上前,“老人家,我們是家中有要緊事,不得不趕路迴去,此路不熟便走到這林中來了,可問能否借住一晚,我們定付些銅錢。”


    “老頭子,大晚上的什麽人啊?”


    裏間又走出一個老婆婆,打量著外間的兩人。


    “兩個趕路的小夥子,錯過了下山的時辰,尋不到店家了,想要借住一晚。”


    老婆子見兩人不似壞人,也是熱心將兩人迎入門,“哎,都不容易,快先進來歇歇腳吧,灶房裏還有些粥,你們若是不嫌棄就熱熱喝了。”


    柳香凝道謝著,“多謝老婆婆,叨擾了。”


    “出門在外不容易,當下雖不是亂世,但外間也說不上多安寧,趕路可要多加小心,若是沒遇上一戶人家,在林中過夜可就危險了。”


    “老婆婆教訓的是。”


    “這井中便可打水,若是想要梳洗,你們自己打些,我和老頭子年老了體力不行,幫不了你們太多了。”


    “老婆婆客氣了,不知此間是何處?”


    “這裏是拒馬山,往前十幾裏才是易縣,你們清早出發得明日午時才能趕到了。”


    ……


    皇城,乾清宮,


    隆泰帝端坐在龍椅上,提筆批閱著奏折,眼中血絲綿綿,麵色難看。


    “陛下,該歇息了。”


    戴倫守候在身邊,小聲在一旁勸說著。


    隆泰帝搖頭問道:“南邊可有消息傳來?”


    “未曾,最遲明日也該有信了。”


    適時,夏公公疾步入宮,向著龍椅便倒頭而跪,“陛下,有消息了。”


    隆泰帝精神一震,立即支起身子,“速速承上來。”


    夏公公從懷中取出信封,由戴權之手傳了上去。


    剛接到這封密信,看到信封上的血跡,隆泰帝瞳孔一縮,打開信箋讀起其中內容,麵色愈發難看。


    過了一刻鍾,隆泰帝大怒,一把將密信拍在桌案上,大力揮出衣袖將案上堆疊的奏折盡數掃到地上。


    戴倫忙屈身去撿,夏公公依舊是伏地不敢抬頭向上看。


    “他安敢如此行事?國家大事全當兒戲,愚弄於朕,殘害百姓他於心何忍?”


    “從今日始,發往南疆的軍餉盡數終止,召南安郡王迴京。”


    夏公公硬著頭皮道:“陛下,南安郡王雖是有百般錯,可臨陣換將是兵家大忌,如是他迴京,邊關無人統帥,將要擴大失地,再戰再敗啊。”


    “那要朕再下旨獎賞他不成?”


    “若是能像信上所說,以金銀糧草求得邊關安寧,也不失一件壞事,而南安郡王也要將自己的親妹妹送去和親,這樣一來我大宋與南蕃結成秦晉之好,更有利於往後的邊關安寧,邊軍也可稍加裁撤,節省出大筆花銷。”


    隆泰帝怒氣難以消散,再怒罵道:“荒唐,荒唐,我大宋要與小國聯姻求和?朕與他百萬兩銀子,糧草馬匹無數,他轉身要將這些當了他南安郡王府聯姻的嫁妝?朕定要治他死罪。”


    “皇兒,今日怎這般大動肝火。”


    門外傳出一道慈祥溫和的聲音,隆泰帝忙起身,由戴倫扶著走下。


    “母後,都入夜了,您怎得來了。”


    太後搭著隆泰帝的手道:“哀家聽聞皇兒處理政事茶不思飯不想,日漸消瘦,你如此不注意龍體,哀家怎還能安心躺在榻上。”


    “孩兒不孝,讓母後操勞了。”


    隆泰帝扶著太後坐在長椅上,自己陪侍在側,向下一揮衣袖,將房中太監,宮女遣了出去。


    “珺兒出京前,特意囑咐了哀家,要多來看看皇兒。哀家隻是幾日沒照顧道,皇兒就憔悴至此,哀家心中有愧啊。”


    隆泰帝忙寬慰著,“珺兒隻是胡鬧一句,母後怎能當真,哪有讓母後照看孩兒的道理。”


    “你是哀家的皇兒,不論多少年歲都是。說吧,這次又遇上了什麽難纏的事?”


    隆泰帝垂頭,歎了口氣,“朕識人不明,將南征軍交於南安郡王之手,他卻屢戰屢敗,殺良冒功,如今更是要聯姻賠款以求和。”


    “南安郡王前幾日才攜著家中女眷來見過哀家,哀家還賞賜了些裝束,如今看來倒成了嫁妝的添頭了。”


    太後又拍了拍隆泰帝的手,“那南蕃君主可曾同意了聯姻?”


    隆泰帝頷首道:“應是同意了,南安郡王已經在京中籌措銀子了。那南蠻獅子大開口,張口便要五百萬兩銀子,連這南安郡王都應下了。”


    “既然他能應下,自然有他的辦法,讓他填補了這個缺,使邊關得以安寧又有什麽不好?”


    “可朕的顏麵?”


    太後又安慰道:“皇兒求的是政通人和,如今隻全心投入到新政之中,求得成效,其餘事隻當不知便好,既然他能辦妥當,又不需皇兒操心,那也不落得下乘。”


    隆泰帝接連歎息,搖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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