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密信


    賈蓉從京城中歸來,入門就見秦可卿背身立在屋簷下。


    與一旁侍立的瑞珠寶珠,比了個噓聲的手勢,賈蓉悄悄摸上去,雙手從背後環住秦可卿,“夫人,想什麽呢?”


    突然的舉動讓可卿受了一驚,迴頭打量著,見是賈蓉,舒出一口氣,“老爺都是三品大員了,還如稚童一般捉弄奴家。”


    賈蓉笑著將頭靠在可卿脖頸,“隻與夫人玩鬧罷了,何時見我與他人這般。”


    可卿頷首問道:“老爺,皇城裏生了什麽事,要不要緊。”


    賈蓉鬆開可卿的身子,扶著她轉過身,雙目對視,“陛下給了新的差事,近日我便要出京一遭。”


    可卿柳眉微蹙,“不是說再不出京了,怎得又有了差事,在家中待了才不過半月。”


    賈蓉一臉歉意的笑,“皇命難為啊,陛下如此寵信我,也該我去做事才對,要不如何有我們這般舒適的生活。”


    “那老爺多久迴來?不會又是一走半載。”


    賈蓉伸手點著可卿的眉心,將她皺起的眉角順平,溫聲道:“應不會有半載之久,最多月餘便能迴來了。”


    秦可卿再點點頭,“好,老爺先迴房中用些吃食,方才在榮慶堂上也沒動幾下筷子。”


    走入正房中,就見裏間黛玉,湘雲,寶釵,寶琴齊齊整整的圍坐在桌邊,盡是無精打采的模樣。


    秦可卿小聲與賈蓉解釋道:“自從老爺走後,老太太便在堂上數落上了,她們都挨了一頓說,迴來便就這副模樣了。”


    “數落她們?”賈蓉有些奇怪,“她們做錯了什麽事?”


    “老太太說她們不顧兄弟姊妹親情,不識得哪個是親哪個是疏,寶玉都病成那般模樣,她們不去探望也罷,還聚到老爺府上一同頑樂,質問她們如何忍心。”


    賈蓉有些無奈,寶玉病就病了自有房中那麽多丫鬟照顧著,難道還要這些姑娘去照顧著,又或者吃齋飯為寶玉祈福不成。


    “那後來呢,怎得又能來府上了。”


    “後來,雲姑娘自然是第一個遭殃的,老太太讓人傳史家的人來,結果是史家的大奶奶來的。本來與賈母有說有笑,也定下來要迴去好好管教雲姑娘,可得知了雲姑娘要往老爺府上來,便不再阻攔,也不說將雲姑娘帶迴府裏的事了,托詞著離去了。”


    “當時老太太的臉色極難看,大老爺,老爺入堂勸說了陣,便讓我們先離席了。”


    賈蓉點點頭,算是弄清了事情始末。


    再往前走幾步,問候趴在桌上擺弄茶盞的湘雲道:“雲姑姑安心些,往後就住在府上沒人會將你怎樣的。”


    湘雲抬起頭,瞧了賈蓉一眼,歎了一口氣,又轉過頭,繼續擺弄著茶盞。


    “怎麽?雲姑姑呆在府上也不開心嗎?”


    湘雲挺起腰肢,用手支著腦袋坐在起來,“開心是開心,可早晚還是要離府的啊,老太太說要與我許一門親事,史府大奶奶也同意了,哎。”


    湘雲又連歎了幾口氣。


    “雲姑姑不想嫁入,就一直在府上住著便是了,誰還能進府中將你搶出去不成?”


    寶琴在一旁逗趣道:“你看我就說了,蓉哥兒定會將你留下來的,心中所想既已實現,不如就開心些。”


    湘雲羞惱,將手上茶盞輕輕丟了過去。


    兩女便又打鬧在一團了。


    “老爺,外間有信送來。”


    晴雯從守門的小丫鬟手上接過,走到賈蓉麵前呈了上去。


    “有信?”賈蓉接過信封,心中困惑,算日子當下賈芸賈蘭應當還沒到金陵,若是外間有事也不該寫信才對,反複看了眼信封,並未署名,賈蓉又開口問道:“可知是誰人送來的?”


    晴雯搖頭道:“不知,門子傳報說是一人言與老爺是舊相識,也不拜見隻是遞進來一封信,祝護院查看了未有蹊蹺,就把信封傳進來了。”


    賈蓉點點頭,慢慢撕開信封,裏間隻有薄薄的一張紙,展開後,賈蓉凝神看去:“晉商通敵,於七日後大同府舉辦商會集會。”


    “通敵?”賈蓉心頭一顫,北邊女真人缺少物資,若是龐大的晉商通敵,運送糧草生鐵,確實成了女真人堅實的後盾,南下劫掠的保障。


    不知信中消息是否可靠,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去遼東被劫掠的村子查看,第一危險極高,第二一片荒蕪也難探查出什麽,不如先往西,去看看大同府的晉商們是怎麽迴事。


    心中打定了主意,賈蓉便與場間眾女道:“今日陛下宣我入宮,實是有差事交於我,不日我便要出京,今日便就再擺宴席,權當是為我踐行了。”


    湘雲和寶琴停滯了動作,齊齊望過來,“又要離京?”


    寶琴笑道,“方才還說著不在意,這會兒又舍不得了?”


    湘雲吐著舌頭迴擊道:“你舍得?”


    賈蓉尷尬笑笑,分開二人,“這趟不會花費太多時日,這會我在外還有些安排,歸來再吃酒頑樂。”


    黛玉從席邊起身,對賈蓉囑托道:“在外行事小心些,離京之前也與我父親知會一聲吧。”


    賈蓉頷首,隨後大步出了門。


    賈蓉不在場,眾女便沒了爭執的由頭了,湘雲看向可卿道:“可卿姐姐,我如今真有些心疼你了,蓉哥兒太忙了些,都不著家的。”


    可卿笑著坐在湘雲身邊,由著湘雲靠在懷裏,順著她的發絲,“因為他在外忙著,我們才能安享府上的閑暇,若是他不為此奔波,我們怎會有在一起頑樂的日子。”


    ……


    “老爺,可是有事?”祝世霖見賈蓉快步從二門走出,迎上前問詢道。


    “我們要盡快趕往山西,備上快馬。”


    見賈蓉這般著急,祝世霖也不敢怠慢,急應下來,又確認道:“老爺,就你我二人嗎?”


    賈蓉點點頭,“此行人多不好,隻你我二人。再與丐幫四長老傳信,讓他動用所有人手,查出今日往府上送信之人。”


    “是。”


    忽然冒出敵友不分的一股勢力,還是讓賈蓉心中難安,還是想要盡快查明情況。


    皺眉望向門欄處,賈蓉心中思忖,“難道是請君入甕之計,讓我陷入其中?若是所說皆為屬實,讓我查出其中貓膩,對傳信之人會有什麽益處。”


    賈蓉搖搖頭,一時間想不通透,又記起一事,吩咐祝世霖道:“世霖,再與揚州汪家去信,讓他寄去大同珍味館一件汪家信物,到時候我有用處。”


    ……


    教坊司,


    柳香凝靠在軟榻旁,問出門歸來的鈺琪道:“送過去了?”


    鈺琪換下身上的鬥笠,掃著塵土,應聲,“送去了。就是他會不會聽,那就不知道了。”


    “會的,他是個精明的人,知道打蛇七寸的道理。”


    鈺琪又撅起嘴來,“我看未必,若是有人神神秘秘送我一封沒頭沒腦的信,我才不會當真呢。”


    柳香凝輕啟櫻唇,在茶盞中留了一瓣吻痕,“要不說你愚笨呢,精明的人自會明辨是非。”


    咚咚咚,外間傳來三聲叩門聲,柳香凝立即躺迴榻上,用錦被遮掩好。


    鈺琪眼神微眯,大聲向外麵喚道:“嬤嬤,還不到吃食的時辰吧。”


    “是我。”


    聽得聲音,鈺琪臉色忽得變了,看向軟榻上,柳香凝搖搖頭,鈺琪沉住一口氣,又道:“小王爺,我家小姐病還未愈,恐不方便相見。”


    “本公子略備薄禮,今日就是來探病的。”


    見執拗不過,柳香凝與鈺琪點點頭後,緩緩放下床幃。


    鈺琪便起身,上前拉開門閂。


    推開門,仰起笑臉道:“給小王爺問安,實是小姐感染風寒未愈,又怕沾染上小王爺,才不得不閉門。”


    劉恆點點頭,未應聲,走入門中。


    梨花桌案上放下花籃,裏麵盛了些名貴藥材還有一個食盒。


    “知道香凝姑娘病了,我特意讓府上的灶房煲了一天一夜的湯,親自送來與香凝姑娘補補身子。”


    “咳咳,小王爺有心了。”一道令劉恆魂牽夢繞的聲音從粉色帷帳中傳出,“奴家如今胃口不佳,心意還是領了。”


    劉恆一眼就注意到床邊桌案上放著的茶盞沿有一抹鮮紅,走近幾步便想要看個究竟。


    見劉恆往床幃裏走,鈺琪忙趕了幾步,擋在劉恆麵前。


    “小王爺,男女有別,小姐的閨閣實不該靠太近了些。”


    劉恆並不惱,還是一股謙謙君子風,俯身從桌案上拾起茶盞,笑道:“鈺琪姑娘多慮了。”


    識別出茶盞邊沿的唇瓣,劉恆眼神微眯,不自覺舔舔嘴角。


    “我湊近些,不過是想更方便與香凝姑娘說話。”


    “咳咳,鈺琪不得無禮,小王爺您講,奴家還能聽見。”


    劉恆點點頭道:“本公子想提醒香凝姑娘一聲,要想清楚如今是在為誰做事,又是誰當初從牢中將你解救出來,若是沒有那些運作,香凝姑娘當下會是如此優厚的待遇?”


    “小王爺的大恩,小女子沒齒難忘。”


    “那你該如何報答,難道還需本公子挑明不成?”


    裏間柳香凝連續咳了幾聲,咳的劉恆皺起眉頭,才迴到:“如今實是身子不適,恐讓小王爺染上病症,不如小王爺改日再來,小女子定掃榻相迎。”


    劉恆一揮衣袖,將茶盞收入袖中,大步走出門去。


    待劉恆出門,鈺琪立即將門閂查好,扶著胸口平穩了幾次唿吸,才走到軟榻邊道:“小姐,他走了。”


    柳香凝掀起帷帳,繡鞋踏在地麵上,看著桌案空無一物,歎息出聲,“看來,我對他們來講已經無用了。”


    “啊?”鈺琪驚唿出聲,“那樣,小姐豈不是很危險?”


    “怕就怕他們想要奮起一搏,到那時我們定逃不脫了。”


    鈺琪急的眼眶發紅,“小姐,我們該怎麽辦?”


    “明日正是十五,夜裏你去信邀薛家大少薛蟠來此,我們誑他入房,換上他的一身裝扮連夜逃出京城。”


    ……


    忠順親王府,


    劉恆從教坊司歸來,手上還把玩著剛才得來的茶盞。


    “少爺,大兄發信迴來了。”


    忠順親王的家生奴仆劉貴往堂上走來,手中持著一封密信。


    “哦?事情辦得如何了?”


    劉貴笑道:“很是順利,不足半月已行商五十餘次,得白銀百萬計,各類珠寶飾物更是挑選了上好的攢足一車送迴京城來了。”


    劉恆將茶盞置於桌案上,一麵為自己斟滿茶水,一麵道:“做的不錯,很是稱我的心意。那北邊蠻子怎麽迴複的?”


    說起此事,劉貴收起方才的笑臉,認真道:“如今在長城外駐紮的是女真族大貝勒褚英,前不久擊敗了烏拉部勢頭正盛,褚英此人又是極嗜血好戰的,若是小王爺許利誘導應不難成事。”


    劉恆點點頭,“那他說了什麽條件?”


    劉貴小心著道:“當下說是要多去商隊,除了糧草,精鐵外,茶鹽,尤其是鹽急需。若是小王爺想要請動他出兵,需要遼東腹地。”


    劉恆展開信紙,裏間內容大差不差,篇幅累長都是說近期互市賺得的銀子。而後與女真人的交談,磋商。


    “茶,鹽,如今隆泰帝新政當真有些不好運作了。晉商大會,倒有幾分意思,似是揚州府第一鹽商汪家是晉商?”


    劉貴頷首答道:“先皇一朝晉商曾與徽商在揚州府搶奪地盤,但因徽商與官府關係更加牢靠,晉商敗下陣來,汪家是獨留在揚州的一支。自那次失利以後,晉商痛定思痛,也開始尋著朝堂上的關係,便找到王爺府上來了,因此才投靠了王府。”


    “好,若是能請動汪家來人,事情應還有轉機,不過我們也不能押寶一路,天津衛再問問門路,而且還要去確認了,這鹽是非海鹽不可,還是井鹽,礦鹽皆可。”


    劉貴答道:“他們女真族不通冶煉之道,井鹽,礦鹽,海鹽怕是也分辨不出。”


    劉恆卻是搖頭,“既然是誠心交易,怎能不講一個誠字,切記莫要因小失大了。”


    說著,拾起桌上茶盞,品起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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