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乘船迴京,賈府生悲


    揚州府,北橋碼頭。


    本應是繁忙的碼頭上,被軍隊隔開一條通路直達在岸邊停靠的三層樓船。


    “大人。”祝振躬身俯首站在賈蓉身前匯報著當前情況。


    “鹽商繳清賬目的銀兩和三家總商的家財已換做現銀裝載在商船上了。”


    賈蓉點了點頭,“好,一切完畢讓暗衛也動身,到達京城之前自然有人接應。”


    “是。”祝振應聲退下。


    一日前,賈蓉收到了隆泰帝的旨意,就急忙準備著迴京的事。一來,要將銀子都給隆泰帝送上去,隆泰帝信中話裏話外寫的也都是這個意思。二來,要護送著整個林家一同進京。


    林府在揚州已經紮根十幾年了,有很多下人就是揚州本地人。不願隨著林如海進京的,都發了銀子遣散,願意隨著的,自然要同賈蓉一起登船北上。


    賈蓉站在碼頭上,看著林府的下人一箱箱往船上裝著林府的家私,心中有些感慨,“林府不愧是四世列侯,要不是我尋來的這船足夠大,普通的客船定是裝不下的。”


    “黛玉以前成天悲春傷秋的,哭著自己什麽都沒有,原來是個小富婆。”


    賈蓉搖了搖頭,立直身子在碼頭上等待著。


    遠處的官道上卷起些塵土,四五架馬車,接踵而至。


    走在被軍隊隔開的路上,自然是暢通無阻,不多時就來到賈蓉麵前。


    賈蓉迎下來,幫掀著馬車帷裳,“叔父,都打理妥當了?”


    林如海探出身子,由賈蓉扶著,緩步走下馬車。


    “唉,沒想到北上的日子來得這般早,草草將事情交代下去了。若不是蓉哥兒出了些點子,如今那鹽業革新,怕是還一團亂。”


    林如海腳踩在地上,繼續隨著賈蓉往船上走,一旁安管家在後麵陪侍著。


    “哪裏有我的功勞,不過是誇誇其談罷了,還得是叔父主事才能做得起來。”


    林如海側頭看著賈蓉臉上滿是笑容,“是,我往後就這般說了。”


    賈蓉滿意的點了點頭,將林如海送到樓梯前便不再往裏去了。


    “叔父,蓉給您置辦了房間在第二層,第一層都是些下人,嬤嬤還有些士卒住的,叔父不能再住得更低了。”


    “好好,多走些便就多走些,我也活動下身子,不礙事,蓉哥兒去接玉兒她們吧。”


    林如海後麵自然還有黛玉,寶琴,白姨娘並眾多丫鬟。


    賈蓉返迴碼頭上,黛玉也由紫鵑扶著,從馬車上走了下來。雪雁在身後引著些小丫鬟手中拿著些木匣或者包袱,大抵是行船時換得衣物和一些貴重之物。


    黛玉還沒有原諒賈蓉,之前她以為迴到京城就要與賈蓉分別,便就沒趕賈蓉出府,當下要一同乘船不會分別,自然是又板起了臉色。


    走過賈蓉身邊,狠狠剜了賈蓉一眼,重重哼了聲,而後才擦著賈蓉的肩頭走過。紫鵑,雪雁低著頭跟在後麵,自從那日的事情發生以後,她們兩個再不能麵色如常的與賈蓉說話了。


    這一方麵,寶琴和小螺就恢複的快很多。


    黛玉走過去之後,寶琴便就迎了上來。“蓉哥哥,你住哪一層?”


    目送著黛玉登船,迴過頭賈蓉對寶琴笑道:“住在二層,陪著叔父。”


    “那我們呢?”


    “自然是要住在三層的,你們又不必下樓,有什麽需要尋嬤嬤,丫鬟送上去就是了。”


    小螺在身後拋著媚眼打趣道:“若是需要大爺,能將大爺也送上來嗎?”


    寶琴紅著臉迴身拍了小螺一巴掌,打得她身上凸起的部位顛了顛,“沒大沒小的,說什麽胡話。”


    “好了,時候不早先上去吧。”賈蓉無奈得搖了搖頭。


    送著林府的女眷都登了船,賈蓉也該迴去樓船之上,可正在此時官道上又來了一隊人馬。


    “賈公子,稍待片刻。”


    頭前一人正是汪家家主汪映新。


    揚州府如今的局麵,鹽商之中最得利的便是汪家,成為了當之無愧的商盟盟主。


    “賈公子,揚州的鹽商們聽聞今日您要北歸,都自發的來送行,帶了些餞禮,還望您能收下,不拂了大家的麵子。”


    汪映新心中有些忐忑,自從知道了賈蓉的真實麵目,他再也不敢在賈蓉麵前造次。但也不能讓他汪家的大恩人空著手離開揚州府,那也太不通人情世故了些,便就組織鹽商,“自願”的來為賈蓉送行,營造聲勢。


    汪家不過是略施小利,允諾各家鹽商往後會多放出鹽票不做一家獨大之事,各家便就自告奮勇來到汪家,要與汪映新一同送行賈公子。


    不一家獨大其實也是賈蓉的要求,一場踐別會,汪家是兩頭吃下人情,這就是商賈。


    “好,有心了。”


    有人送禮,賈蓉沒有必要不收,往後還要汪映新在兩淮穩定鹽業,沒必要不給他這個麵子。


    身後立著的眾多鹽商,見賈蓉開口紛紛迎上笑臉。


    “賈公子,我等略備薄利,若是不能入了您的眼,還請莫要怪罪。”


    賈蓉點點頭對眾人道:“無關貴賤,賈某都領了這份心意。”


    話說的中聽,商賈便一個個的將禮呈了上去,由扮作家丁的暗衛唱禮後送到船上。


    “張家,送玉如意一對並白銀三千兩。”


    “劉家,送山古道人真跡並白銀兩千兩。”


    “……”


    背後的唱禮聲不斷,賈蓉也沒多少在意。他如今不缺錢財,京城中進項頗多,這點禮錢並不值得他去關注。


    見汪映新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賈蓉率先開口調節著氣氛,“汪家主,不知貴府公子的認宗大會辦的如何了?可選出心儀的嫡長子來?”


    聽賈蓉問起這事,汪映新的老臉頓時耷拉下來,“唉,不瞞公子,我家那是個不孝子。總共來了七百零五個孩子,其中約有四百餘個是我汪家的種,這,老夫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賈蓉心中驚奇,“四百個?一天一個不重樣,也得播種一年多,這汪霄也可以稱得上是天賦異稟了。”


    思慮了陣,賈蓉開口出著主意,“若是都留在府上確實有失汪家的顏麵,不如在揚州府裏開個汪家學堂,讓這些孩子都有書讀,識字以後各尋出路。就如同梅家學堂一般,往後還可收些揚州府上其他世族的孩子,日子久了不也隻剩下美名?”


    汪映新眼睛一亮,“可行,可行,不愧是賈公子,這一會兒心中便有了計較。”


    賈蓉笑道:“汪家主若是想要揚名太過簡單,此世消息傳遞不便,大多是口口相傳。汪家主在學堂中聘些失意的學子為蒙師,領著月錢也可讚助他們寫書,那寫書必然會歌頌汪家主的仗義疏財,識人之明,若是有一書流世,往後還怕不留好名聲麽。”


    汪映新記下賈蓉的話,“是,公子所言極是,揚州府斷不可隻留我汪家的美名,還得為公子歌功頌德。”


    賈蓉笑了笑,沒再應聲。


    兩人氣氛不錯,汪映新便問出一直想說的話,“賈公子,我應您的吩咐往牢中探望之時恰巧見到蔡運使,不,蔡反賊一麵,他說有句話想問公子。”


    賈蓉興致不錯,頷首道:“說來聽聽。”


    “他想問大人,何時開始對他起了防備之心,以至於他的家丁偷襲未能得手。在下傳了此等大不敬的話,還望公子不要降罰。”


    賈蓉大笑了兩聲,“汪家主你可曾去過蔡府?”


    汪映新搖了搖頭,“未曾。”


    “那蔡家大堂裝飾簡樸無一件古董擺件,亦不見雕梁畫棟,而蔡旺德卻是乘馬車出行。”


    “除此以外,他那文房四寶頗有講究,硯台磨的平整均勻,而他磨墨卻是手法生疏,明顯平日裏是有下人伺候。如此表裏不一之輩,怎能信之?”


    ……


    與此同時,揚州都司衛所正是雞犬不寧。


    衛兵被水師及金陵錦衣衛圍在兩邊,不敢亂動亦不敢多言語。


    而他們的長官,揚州都指揮使被捆著雙手雙腳,跪在大堂之上。


    長公主劉珺靠在長椅上,看著下方跪倒的李指揮使,想起賈蓉在戰場上破碎不成樣的盔甲,心頭怒氣又漲了幾分,開口斥責道:“好大的威風,這衛所裏的兵卒是你的私兵不成?”


    堂上李指揮使額頭滲出冷汗,他從未敢想過,那個名動京城的長公主會親自來此追查此事。


    “末將不敢,他們未有末將的調令私自出兵,末將不知啊。”


    劉珺發出冷笑聲,“總共這衛所就五個千戶,三個千戶領兵外出,還帶著一應武備,你有臉麵說自己不知,那你這指揮使是幹什麽吃的,是擺設不成。”


    許英抽刀架在堂下李指揮使的脖頸處,隻要劉珺一聲令下,便能讓他慘死當場。


    李指揮使不敢亂動,隻得一直求饒,“公主殿下明察,他們三人實是與鹽商勾結之輩,末將從未與之同流合汙。殿下大可去抄了我的府上,看能否查出髒銀。”


    “此時此刻,你還想著蒙混過關,當我是女流之輩好欺不成?”


    劉珺蹙起柳眉,嗬斥堂下大漢。


    “不敢,末將該死,末將不敢。”


    “你家當然抄不出銀兩,你坐鎮揚州府足有二十載,日日吃拿鹽商好處,藏銀怕都不知其數。你怎敢獨自侵吞如此巨財,說,送到京城誰人手上,你供養著誰?”


    李指揮使額頭的汗珠顆顆滾落,話音發顫,“公主殿下之言,末將不知。”


    劉珺拍案從椅上起身,往前走上幾步。


    “不知?”劉珺又冷笑了聲,對許英道:“讓他想起來。”


    “是。”


    許英一刀揮下精準無誤的斬斷李指揮使的左腳腳筋,疼得李指揮使在地上不斷抽搐,緊咬著雙唇讓自己不發出哀嚎聲。


    “我勸你早些說出來,別想著那些人能保住你的家眷,此事由我錦衣衛接手,誰也保不住。早些說了,死得體麵些,別等到最後全屍也落不得。”


    家人總是這些犯官的薄弱之處,李指揮使老淚縱橫,“公主殿下,能否為我李家留一棵獨苗。”


    ……


    榮慶堂上,氣氛一片悲涼。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我的孫兒啊。”賈母在堂上哭的雙眼紅腫。雖然她平日裏是偏愛寶玉的,但並不是不疼愛這些個孫輩。賈璉可是榮國府嫡長子,慘死在外如何能讓賈母再忍住眼淚。


    賈赦,賈政,賈政,賈寶玉,寧榮兩府的男丁齊齊到場,心中亦是悲痛不已。


    王熙鳳當然是場上哭的最大聲的,幾欲暈厥。


    多年的夫妻情分是一方麵,還有更重要的事,賈璉活著她才有資格管家。沒有賈璉,她的地位還不如李紈,李紈好歹為賈珠誕下一子,平日裏受賈母,王夫人關照著。


    而她始終沒有為賈璉誕下子嗣,而且她善妒的名聲在外,在賈璉活著的時候,自然算不得什麽大事,但賈璉沒了,她便成了讓大房嫡脈絕根的罪人。


    無根之萍,將她趕出賈府都不無可能。


    雙重重壓之下,再要強的鳳姐也壓製不住心中悲痛。


    平兒在一旁也是掉著淚,輕撫著王熙鳳的後背,也不敢出言安慰。


    場上哭聲成片,人人都低垂著頭,隻等老太太說話。


    “再有一旬的日子璉兒就該迴來了,都早些做著準備,操辦好了,不讓璉哥兒做了孤魂野鬼。”


    堂下一直沉默的賈赦,賈政皆應聲:“是。”


    “珍哥兒,往鐵檻寺知會一聲,遣些僧人誦經。”


    賈珍也應下來。


    “蓉哥兒不也隨著去揚州府了,他在京城裏多有能為,在外麵怎就護不住他二叔了?還是你管教無方,養了一個不認血親的哥兒。”


    賈珍一臉慚愧,答不上話,心中暗道:“那孽障何止不認血親,連親爹都掃地出門。”


    今日賈母實是沒心情發火,鎮定了些心神對堂下還在哀嚎的王熙鳳安慰道:“鳳哥,莫要再哭了,小心傷了身子。”


    想了想,賈母繼續道:“往後你也一樣在院裏住著,內院裏大小事也由你管著,男人沒了天也不是塌了,你還該好好活著。”


    王熙鳳抹了兩把眼淚,“謝老祖宗的好意,先由大嫂嫂擔著吧,孫媳心中悲痛難消,近些時日定料理不好府上的事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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