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尋芳(大章)


    揚州府,南城園林,黃家,


    黃家家主黃均太正坐在大堂之上閉目養神。


    堂中四下無聲,似能聽到香爐中香灰散落的聲音。


    黃均太身側並無多少下人伺候,獨有大管家在此間等候著差遣。


    適時,有小廝進堂來,雙手呈遞一封書信,對他稟報道:


    “老爺,有密信傳來,是由城中線子接手送進來的。”


    黃均太始終眯著的眼睛微睜,管家上前接手,拆封後再遞於他手上。


    慢慢展開信紙,如黃均太所想,是今日拜托之事有了結果。


    “危已,林如海庭宣查鹽。”


    僅是寥寥幾字,卻似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黃均太變迴往常一般的坐姿,仍是輕叩桌案,不過此時頻率似比往常快了幾分。


    林如海能活過來,對他而言已經是天大的壞消息。


    雖鹽商們準備好了接受林如海的報複,但林如海如今都不能下榻,就要開始徹查了嗎,這揚州哪有那麽多他的親信供差用。


    黃均太一麵思慮著應付查鹽的對策,一麵又想著林如海此舉究竟是何意。


    不多時,堂上又有小廝來稟報,小廝手上無信是口頭傳話。


    管家知老爺近幾日頗不順心,此時又在琢磨事情,往前邁出幾步,與那小廝輕聲道:


    “何事,若是事情不重由我來處理便是,勿要再打攪老爺。”


    小廝臉色十分難看,對管家道:“坊間流傳說,青龍幫周幫主死了。”


    管家駭了一跳,昨日方才見過的大活人,今日怎得死了。


    他此時也顧不得許多,連忙上前與黃均太傳話,


    “老爺,坊間有流言蜚語說周幫主死了,是否讓人去探查事情真偽?”


    黃均太望向下麵小廝,鎮定語氣問道:“可有聽聞是怎麽死的?”


    “迴老爺的話,傳言說是鹽兵剿了青龍幫老巢,當場誅殺了周幫主。”


    黃均太搖頭道:“林如海本是精明之人,怎想得出如此錯招能騙得了誰,他與青龍幫鬥了多少年都沒剿滅幹淨,怎得此番病在榻上運籌帷幄,一計功成?”


    “若真是剿了青龍幫,定會活捉,在菜市口斬首以立威信,恰好今日他不才說了要查鹽。”


    “我猜測大概是當下他摸清了青龍幫盤踞之處,周幫主一時間難以脫身,才放著這些流言恐嚇我等,引得我們去救,隻待我們自己露出勾結私鹽販的馬腳。”


    管家垂頭問道:“是不是差人去摸清青龍幫的情況。”


    黃均太頷首道:“周幫主也是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江湖了,雖應不會出什麽差錯,但還是去看一眼的好。”


    轉下小廝吩咐道:“差人與青龍幫接頭,問清此事。”


    “是。”


    管家上前與家主斟好茶水,堂上再無其他人,他自是不敢怠慢著。


    黃均太享受著此間從紙窗中打進來的溫和日光,端起茶盞品著新茶,表情悠哉此是一切仍在掌控之中。


    可他這一杯茶還未飲盡,又有小廝匆忙跑入堂中,顫抖著身子伏地在地上。


    管家忙教訓道:“慌慌張張的模樣成何體統,去外間領二十鞭子,學好禮節再入堂傳信。”


    “老,老爺,青龍幫幫主真的被處死了,幾處窩點都被鹽兵昨夜裏剿了,青龍幫已經是作鳥獸散各自奔命。”


    此等消息宛如晴天霹靂打在黃均太的心頭,小廝稟報的情況完全出乎預料,他自覺沒漏算了什麽,怎會與他料想的這般大相徑庭。


    “消息是否屬實?”


    “小人不敢胡謅誆騙老爺,今早鹽兵才捉了周幫主的妻小迴了鹽院衙門,周幫主似是已經殯天了。”


    黃均太還沒靜下心來,就聽外間傳來吵鬧聲。


    “三位家主,還沒通稟呢,別難為小人,老爺特意吩咐了無論是誰來拜訪都得通傳了才能引進門。”


    聽得一人罵道:“滾一邊去,該死的奴才,火都要把你這大門燒了,還不讓我們來看,纂個辦法滅了這火。”


    自是四大鹽商的另外三位家主齊至,黃家得到消息,他們自也不會晚上許多。


    三人入堂後分座兩旁客位。


    堂上氣氛再不似之前那般雲淡風輕,三位家主心中都有些憋悶,臉色並不好看。


    汪家家主汪應新率先開口道:“黃家主,你說林大人是什麽用意,竟是如此雷厲風行,早上說查官鹽,昨日其實已經將私鹽連根拔起,這般行事往後我們的日子定是不好過了。”


    潘家家主道:“前兩天俺剛誇了他是個好的,今個就翻了臉,要查我老潘的底子,查老子的底子,那不是查俺的命根子,要摘俺的腦袋瓜子。”


    徐家家主徐尚誌勸解道:“好了都少說兩句,老黃定也是愁著此事,讓老黃先給定個調子,吵吵鬧鬧的耽誤了正事。”


    潘家家主不悅道:“老徐你說的倒輕巧,怎像是與你沒甚牽扯一般,還不讓我說話,你瞧瞧你辦的哪些正事。”


    “前兩日你剛娶了第二十房小妾,才是二八的年紀,比老子的丫頭還小,是人家願意嫁給你的,不還是你藏了黑招搶來的。”


    汪映新道:“潘家主你扯遠了,還是迴到這鹽的正題上,官鹽虧空我們已經欠了十數載,每次都是遞上去些銀子便延期了,這次若是一次還清,怕是我們每家割掉一半,都不夠還的。”


    “唉,你怎得也替老徐說話了,哦我知道了,你的大兒子也是個好色的,在外邊有多少個沒名分的孫子了?”


    黃均太起身製止場間哄鬧,輕咳了一聲,道:“行了,林如海此番一改從前對我們相敬互謙的態度,露出獠牙來要咬我們一口,定不能讓他如意了,今日我就往京城遞上一封信去,讓京城那邊給些壓力,有些事不是他林如海想動就動得了的。”


    “老潘你也少說兩句,誰家是清白的,此番我等須得同舟共濟才能渡此劫難,莫要再提些不三不四的事兒。”


    徐尚誌提議道:“若不然我們還是去拜訪一下林大人,是真要追繳清賬,還是在敲打我們捐些銀子給官府,問清實意才好,而且若是第二種,很可能是皇帝的意思。”


    “近些年多災多難,官府賑災又有不利,官帑定是短銀子使的,若是真是皇帝要銀錢,我等還能咬定自己沒銀子嗎。”


    “徐家主說的對,我們該去見麵商談了解清楚才好。”汪映新附和著。


    “老徐,老汪,我看你們是吃多豬油蒙了心,那林如海任官多少載可曾和我們同桌飲宴過,早就和我們劃清了道道,你們想上去熱臉貼冷屁股,俺老潘可不想。”


    黃均太沉吟了陣,也覺著此事可行,道:“我倒是能有個法子,跟林如海牽條線。”


    “當真?如何做?”幾名家主齊聲問著。


    “各位先迴去待我的消息,備些薄利,若是事情可成我們再一同前去。”


    已有此言,各大家主便不再逗留了,能和解少掏些銀子是最好的。


    三人見有希望解決難事,初來時惴惴不安的心情也大多散了去。


    並行至黃府大門口,潘家家主先上了馬車,對下麵二人道:


    “老徐,老汪,剛剛在堂上我說了幾句不中聽的,你們倆可別往心裏去啊。”


    汪映新擺手迴道:“怎會呢,玩笑之言罷了。”


    “那就好,不過你們也該注意著了,我家夫人總與我說,色字頭上一把刀,讓我少沾女色,我也以為有理,一房小妾都沒娶,不也和夫人過得快活?”


    徐尚誌、汪映新:“……”


    ……


    三位家主離去,他們憂心是少了些,但此時仍在堂上的黃均太仍是皺著眉。


    “去喚大少爺過來。”


    管家聽了吩咐,忙去後院尋大少爺黃江春上前院來。


    此時的黃江春還在陪同賈璉在後園山水間賞玩遊樂。


    後園中,賈璉與黃江春一齊在一處樓閣中歇腳,賈璉俯瞰園林,對黃江春讚道:


    “賢弟府上這園林如畫般傳神動人,亭台樓閣之落位看似並無章法可言,實則盡是各有韻味,哥哥我也是喜歡的緊啊。”


    黃江春走至賈璉身邊,大笑著迴應道:“璉兄也無事,那便再多留幾日,與我遊玩盡興豈不美哉?”


    賈璉搖搖頭道:“已在此處遊玩數日光景,也該迴林府去看看姑丈身子如何了。”


    此番話黃江春定是不信的,前幾天賈璉吃醉了酒還盼著林如海早點死,好拿林家的財產呢。


    定是他玩的有些膩了,才想離府而去,正在黃江春還在想著如何完成父親交代的差事,怎樣留住賈璉時,外間管家親自傳來消息道,父親要見他。


    揮退了身邊小廝,黃江春對賈璉一禮,


    “璉兄,家父喚我到前堂有事商議,此間便由這些小丫鬟伺候著了,璉兄便隨意出入園子各處賞玩。”


    再致歉道:“還望璉兄體諒賢弟不能作陪,辦完差事定早些趕迴來。”


    賈璉滿不在意,擺擺手道:“賢弟自去忙,我在此間獨自尋樂也沒甚的,不必著急迴來,先辦好令尊交代的差事才好啊。”


    黃江春如此告別了賈璉,入前院正堂見父親。


    “父親,可有差事交由孩兒?”


    黃均太望著自己的大兒子,問道:“如今外間鹽業之事你應也知曉,那賈璉可有所知?”


    黃江春迴應道:“這幾日賈璉不是飲酒作樂,就是遊園賞景,陪同之人多是些藝伎丫鬟,定是不知曉外間之事的。”


    黃均太頷首問道:“若是讓他為我鹽商與林如海搭個線,引我們去鹽政衙門拜訪一番,你以為此事是否可行?”


    黃江春吃了一驚,鹽院衙門和鹽商們可並不親近,連忙勸道:


    “父親為何要以身犯險,若是非要去鹽院衙門可以由孩兒代替父親前去。”


    對於兒子的孝心,黃均太十分滿意,寬慰道:


    “並不是什麽險事,我們並無任何把柄捏在林如海手上,而且這兩淮鹽業也需我們運作,林如海定不會無憑無據的拿我們下獄。”


    黃江春重新考慮著父親的提議,緩緩道:“賈璉雖是個紈絝子弟不錯,可並不是個憨人,其實也是精明的很。”


    “留在府上好生招待這幾日,他似也察覺出不對,今日也和孩兒提及了要出府,若是想讓他牽線搭橋似是不易。”


    黃均太問道:“若是能留得一個把柄使他不得不為我黃家賣力呢?”


    黃江春駭然,問道“父親要給他下毒嗎,此事太過明顯,一旦致死,仵作定能驗知,賈璉畢竟是榮國府嫡脈,若是惹怒京城賈家怕是對我黃家不利。”


    黃均太搖搖頭道:“非也,賈璉是好色之徒,為何不利用他這一弱點,讓他落下我黃家一個把柄。”


    黃江春似是聽懂了父親的意思,開口問道:“那差誰去完成此事?”


    “你就去這般行事……”


    話分另頭,


    賈璉由小丫鬟們簇擁著下了樓閣,再往園中去遊玩,上山入亭。


    黃江春走後,他便露出了本來麵目,時不時摸一把周遭的小丫鬟,小丫鬟嬌羞拍著他不安分的手,也不敢怎麽反抗,當下他倒也有些愜意。


    再好的園子連著遊玩幾天也是有些膩了,更何況他並不愛好賞景。


    就如同身邊的小丫鬟,雖是各個容貌不俗,都是初瓜新破,賈璉也沒享到什麽樂趣,小丫鬟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他喜歡的是床笫之上能懂男人心的,知道如何侍奉。


    念及此,他搖搖頭又起身放下懷中小丫鬟,出亭往山下行去。


    “璉大爺,那邊不能去了。”忽得有小丫鬟攔住賈璉說道。


    賈璉疑惑問,“為何不能去了,那邊不也是園子,一個接一個似比這邊還精致許多。”


    “自是更精致的,那邊是內眷住的地方,男子是不能進的。”


    一提到內眷,賈璉就似那耗子聞到油腥,近幾日沒沾上的東西,此時癮來了。


    身旁並無一男丁,淨是些不懂事的小丫鬟,再望那處院子,門口也並沒人看守著。


    賈璉今日定要出府離去,何不在此間尋些刺激,黃府上下這麽多小妾,他賈璉偷偷摸一個,即便被發覺了以黃家對他的敬重,頂多就如京城達官貴族一般互贈小妾成全了他的好事。


    念及此,賈璉更是大膽了幾分,哄道:


    “哦,原來是這樣,那就先避開走罷。”


    走在一處林中,賈璉問道:“此處可有如廁的地方,方才你們一個個喂的爺吃太多了。”


    小丫鬟們嬉笑著道:“往西邊有一處,璉大爺可用我們引著?”


    “一個個小妖精似的,夜裏再拾到你們,讓大爺一個人方便就是了。”


    伴著一陣哄笑,賈璉獨自走入小徑中。


    不過他並沒有去如廁,而是轉個方向,往內眷的園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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