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宴上,人人都對趙德昭恭敬有加,時不時就有人前來敬酒。趙德昭來者不拒,漸漸的基本上弄清了誰是誰。


    不得不說,李光睿這個人還是很謹慎的,今日在場的就沒有黨項其他七部的什麽人,基本上都是拓跋氏一脈。


    李光睿將五州之城,盡數封給了自己的親族,至於其他七部則是隨便劃一塊地方,給他們做牧場,每年還得給他上供。


    這些功課趙德昭早就做過,今日一確定,心裏的大石頭也就落了地。


    他手裏還有幾張空白聖旨,掌握了大量的財富。隻要趁著黨項兵力空虛,集合力量打下一座大城,到時候封官許願、分化瓦解,要黨項其他幾部兵馬跟隨他征戰,想來不會很難。


    想到此處,趙德昭心情不由明媚了幾分,舉著酒杯來到廳中,高聲說道:“今日是夏王大喜之日,我敬夏王一杯。祝夏王旗開得勝,再立新功。”


    說罷一飲而盡,堂下諸人紛紛站起身來,轟然叫好,也都向李光睿敬酒。


    一片哄鬧聲中,趙德昭迴到自己的座位,總覺得有些不自在,就像自己被什麽野獸盯上了一樣。


    在堂下眾人之中尋找,發現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目光與他甫一接觸就立時躲開。


    趙德昭留了心,問身邊的李繼筠道:“我瞧著那位少年英偉不凡,不知是哪家的子弟?”


    李繼筠乃是李光睿欽定的繼承人,李光睿的王位遲早也會落到他的手裏。


    本來還對這位東京來的殿下有些提防,小半天接觸下來,發現趙德昭毫無架子,警惕之心頓時去了八分,反倒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他打了一個酒嗝,笑著迴稟,“他是我的從弟,名叫李繼遷。因他父母死得早,我父親一直把他當做親生的兒子一樣帶在身邊撫養。”


    “原來是他?”趙德昭心裏一驚,麵上卻是不露聲色。“難怪,原來也是將種。”


    “他還小,當不得殿下如此讚譽。”


    趙德昭將此事略過,依舊和李繼筠、李繼捧兩兄弟談笑風生。隻是餘光一瞥間,早就將那邊李繼遷的一舉一動納入眼中。


    按原來的曆史,李繼筠早死,李繼捧繼位之後將五州之地獻給了趙光義。趙光義被天上掉下來的這一個大餅砸得暈頭轉向,喜不自勝。


    一麵對李繼捧封官許願,一麵安排兵馬去接收五州之地。


    要不是反了一個李繼遷,宋朝納入這一塊版圖,勉強也能算一個大一統王朝了。


    晚宴到三更方散,林月心扶著醉醺醺的趙德昭迴到了館驛當中。


    “關門。”


    張敦掩上房門,與楊勵默契的坐在趙德昭兩側。


    趙德昭接過林月心端來的茶,咕嚕咕嚕漱了一下口,慢條斯理說道:“未免李光睿起疑,我們明天一早就走。大軍出動這麽大的動靜,瞞不過我們。等李光睿離了老巢,咱們再來抄他的後路。”


    張敦勇猛,楊勵老成,但都不善謀劃。趙德昭說什麽,他們就遵照執行,並無異議。


    林月心眨巴著大眼睛欲言又止。待二人走後,趙德昭一把將其拉到腿上坐下,柔聲問她,“你有什麽話想說?”


    “殿下,我在想李氏經營百年,總不會一些見識都沒有。隻是一個出兵的由頭,就獲封王爵,難保他們不會多想。”


    趙德昭“嗯”了一聲,點頭說道:“那又如何?難道他們還敢抗旨不尊?”


    “婢子是怕他們有了防備,我們急切間難以成事。若是戰事進入焦灼,李光睿迴師來救,我們兵少,他們兵多,若據城而守,咱們可就功虧一簣了。”


    趙德昭心中一凜,他又何嚐沒有這個擔心?之所以表現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那也不過是演給麾下看的。


    正所謂氣可鼓而不可泄,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由不得他三心二意。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命若不眷顧於我,如之奈何?好了,你也不要多想。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就迴去準備。”


    “婢子服侍殿下寬衣……”


    看著林月心含羞帶怯的模樣,趙德昭有些心猿意馬,終究有了心事,沒有做得太過,隻是少不得一番口舌糾纏。


    此事先按下不表,卻說李光睿待趙德昭一行人迴了館驛之後,便屏退左右,隻留下幾個心腹之人商議。


    “爹,我瞧著殿下平易近人,沒有什麽架子,莫不是我們多想了。”


    李光睿看著眉飛色舞的二兒子李繼捧,心中失望之色一閃而過。


    轉頭又問大兒子,“繼筠,交代你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李繼筠迴道:“已經按爹的吩咐,取庫中金銀分給了各位首領,要他們三日之內帶兵來夏州匯合。隻是還沒有收到信使迴報。”


    李光睿不置可否,又問,“我留四千兵馬給你,你能保銀州無恙嗎?”


    李繼筠一愣,“爹是怕吐蕃犯邊,還是怕大遼趁火打劫?”


    吐蕃和遼國他這個大兒子都想到了,偏偏臥榻之側的大敵卻沒有提,這讓李光睿有些心累。


    掃視了一眼堂下眾人,竟無一人能解他之憂,李光睿忍不住幽幽一歎。


    “伯父何必煩惱?五州之城固若金湯,隻需三千人馬固守城池,管他誰來,若無三五萬兵馬,兩三月之間決計不能破城。”


    李光睿精神一震,循聲望去,目光恰好與李繼遷黑漆漆的雙眸對上。


    “你年輕識淺,哪裏就敢說這樣的大話?”


    李繼遷昂然道:“我受伯父大恩,願領兵三千駐守夏州。若夏州有失,侄兒提頭來見。”


    李光睿老懷大慰,這個侄兒不說駐守綏州、靜州,單單拿與宋國接壤的夏州說事,顯然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擔憂。


    正要一口答允下來。隻聽得李繼捧出言譏諷道:“你倒是滑頭,想要貪天之功。夏州緊靠著宋國,哪裏來的敵人?”


    李繼遷不理李繼捧,緊抿著小嘴,目光灼灼地盯著李光睿。


    “也好,今年你也十三了,曆練一下也不錯。你拿我的兵符去與李丕祿交割,要他留三千兵馬與你統帶。”


    李繼捧:“爹,我也可以為你分憂……”


    李光睿一擺手,沒讓自己這個兒子說下去,隻道:“我意已決,不必再議。”


    李繼遷喜不自勝,接過兵符,連夜騎馬直奔夏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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