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對待士卒的態度來看,古之名將,大概分為三種,第一種將領選擇與士卒同甘共苦,比如名將吳起。


    史有明載:起之為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席,行不騎乘,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


    甚至為了士卒為他效死,還留下了“吳起吮膿”這樣變態的典故。


    第二種將領對待士卒極為苛刻,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冠軍侯霍去病了。他每次打仗都帶著幾十斤酒肉,士卒受傷了生病了,他寧願酒肉壞掉扔了,也不分一點給別人。


    別人對他的這種做法質疑:你這樣怎麽能夠讓士卒為你賣命呢?他也隻是不屑地迴道:賞功罰過而已。


    第三種介於二者之間,曆朝曆代大多數將領基本屬於這一種。


    趙德昭帶兵也打算走這一條路,首先賞罰分明肯定是要的,假如立功無賞,犯錯不罰,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肯在戰場上拚命了。


    同甘共苦他也會做做樣子,不就是跟著士兵一起訓練嘛。趙德昭自認為自己還是比較能吃苦的。


    不過暫時趙德昭真的抽不開身,今天便是除夕,趙匡胤於宮中設下家宴,屆時老趙家的攜家帶口,人人都得出席,借他幾個膽,他也不敢不去。


    從臘月二十八開始到正月初五日,一共七天,是大宋的黃金周。這樣的黃金周在宋朝一共有三個,除了現在元旦的七天外,寒食、冬至也各有七天假,聖節、上元、中元、夏至、臘月還各有三天假,一年三百六十天,宋朝的官員一共有一百二十多天假期。


    趙匡胤第一次做皇帝可能沒什麽經驗,被文官們一通忽悠,就搞出來了一個曆朝曆代假期之最。要不說宋朝的官好當,錢多,假期多,事情還少。


    這樣的事情,趙匡胤其實還沒少做。就比如說現在的官製,也是他老人家一拍腦袋給定下來的,導致冗官眾多,司馬光曾經在續資治通鑒中評價“不限才愚,盡居祿位,未離繈褓,已列簪紳”。


    趙德昭想想其實趙匡胤這個軍二代其實還挺有趣,軍事能力強悍,治政能力中平,後世的評價也褒貶不一。但有一點基本沒人會去否認,那就是他比較有人情味,比起其他帝王,他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趙德昭現在基本已經摸透了他的性子,初步接觸下來,相處還算比較融洽。所以他琢磨著趁著大過年的,送個什麽像樣的禮物給他,也算報答他對自己的愛護之情了。


    金銀玉石,他好像不缺,送了好像也沒什麽誠意,美女?趙德昭搖了搖頭,他缺不缺先放一邊,兒子送老子女人,這就不是什麽正經人做的事。


    思來想去趙德昭提筆認真寫下了一幅字,寫完之後,吩咐下人好生裝裱。看看時間還早,他又到內室去尋妻子。


    今晚家宴,內眷也要入宮。等趙德昭趕到內室的時候,隻見王知韻滿頭珠翠,身著褘衣,雍容典雅,施三白妝,加珍珠麵靨,戴垂珠耳墜,手持玉圭,衝著他盈盈一禮,口稱,“夫君。”


    趙德昭笑道:“倒是極少見你這副妝扮,當得上雅致端莊四個字。”


    “隻是這首飾墜得脖子生疼,好不自在。”


    說到底王知韻不過才十九歲年紀,夫妻感情又融洽,在趙德昭麵前她倒是天真爛漫得緊。


    “夫君幫你揉揉。”


    王知韻麵露羞赧之色,“夫君,妾身幫你更換冠服。”


    “你歇著吧,讓她們換好了,我有話要和你說。”


    趙德昭張開雙臂,婢女小召立刻上前為他解開常服,另外又有兩個婢女上前,服侍他穿戴朱明衣。衣服穿戴完畢,趙德昭坐下,任由婢女為他戴上遠遊冠。


    朱明衣,上繡山、龍圖案,遠遊冠,冠用北珠卷結於冠上,有二十四梁,冠前有金博山加蟬為飾。這套冠服乃大宋皇太子專屬服飾。


    趙德昭現在穿上實屬有些僭越。不過他這一套衣冠,是趙匡胤在他冠禮之時所賜,情況就又另當別論了。


    “過完年後我想到城外的莊子住上一段時間,家裏就全靠娘子一人支撐了。”


    王知韻有些錯愕,“好端端的不住家裏,跑到莊子裏去住做甚?訓練部曲,難道還要夫君親自動手嗎?”


    “夫君正在綢繆一件大事,內中詳情現在卻是不好與娘子細說。我不是去訓練他們,我是要加入他們一起訓練。而且明年……算了,到時候再與娘子細說吧。”


    “夫君真的準備出征?”


    趙徳昭點點頭,王知韻默然不語,心中卻已經為可能到來的那一天,擔憂不已。


    “娘子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和正哥兒搏一個前程。”


    王知韻輕輕“嗯”了一聲,愁緒並沒有因此稍減。成婚將近三載,趙德昭不耽於酒色,不愛荒嬉冶遊,更不曾輕慢她半分,說實話她對趙德昭沒有半分不滿意的地方。


    哪怕以前趙德昭性子冷清了一點,讓她都不敢對他過分親昵,也比大部分人要強上許多了。隻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患得患失。


    “夫君要做的事情妾身不懂,夫君自去勾當大事就是,萬勿以妾身和正兒為念。”


    趙德昭看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寬慰,隻能心底輕歎一聲,“且看將來吧。”


    二人收拾停當,來到宅院外麵坐上馬車。夏盡忠領著六個侍衛騎著馬,護衛在馬車左右。一行人浩浩蕩蕩徑往皇宮大內而去。


    街道爆竹聲此起彼伏,就連老百姓在這一天愁苦的臉色也添上了幾分笑容。成群結隊的小孩,互相追逐嬉戲,笑聲、哭鬧聲,遠遠地飄蕩開去。


    趙德昭掀開車上的簾子,看著這一幕,觸景傷懷,忍不住低聲吟哦,“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一百多年以後,汴梁繁華更甚,隻是那時的百姓麵對兇殘的金兵,又是何等的絕望?“哎,若是我能登上大寶,絕不會讓那等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


    趙德昭不是異想天開,他曾經認真分析過兩宋一十八位帝王。北宋除了開國之君趙匡胤,其餘都是趙光義一脈,南宋則相反,除了對金稱臣的“臣構”之外,剩下的都是趙匡胤一脈。


    趙匡胤一脈的皇帝,不管賢愚,普遍性子剛強,對北方及其強硬。趙光義這一脈,仿佛在高粱河一戰中被抽掉了骨頭,幾乎個個都性子軟弱。


    其實在趙德昭的心裏,趙光義的治政能力是略略高於趙匡胤的。隻是那種一遇挫折便縮頭的性子,讓他在後世與趙匡胤的評價相去甚遠。


    “我若是能出頭,定然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絕不讓中國之土腥膻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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