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原來留下趙德昭的初衷,不過想緩和緩和父子之間的關係。結果聊著聊著,變成了君臣奏對。


    望著深夜依然執意出宮的趙德昭,他啞然失笑,“看你明日上、中、下三策有何可取之處。若是拾人牙慧,言之無物,少不得臊一臊你。”


    趙德昭迴府之時,已近三更,馬安義擔心自己闖禍,仍然在府門外候著。


    趙德昭少不得聞言寬慰,“你們盡心做事,隻要不是狐假虎威,欺壓良善,幾個潑皮打了也就打了,管他身後站著誰來。出了事自然有我兜著。今日太晚,明日我再備酒與你壓驚。”


    馬安義自相國寺出家以來,何曾想過打了人、惹了禍不僅不受責罰,反要殿下備酒來開解於他。


    自此心中感激,自思以後一定盡心盡力做事,決不辜負殿下的期望。


    進的臥房,王知韻也未安寢,這讓趙德昭不免有些愧疚。


    “若是以後我有事晚歸,娘子先行休息便是,天冷寒重,何苦捱著。”


    王知韻笑著為趙德昭寬衣,“世間再無這般道理。夫君不迴來,妾身這心裏總是不踏實。”


    趙德昭聞言心中憐愛之意更甚,握著妻子的手,吹熄了蠟燭,相擁入眠。


    一整夜輾轉反側,弄得兩個人都沒睡好。一股焦慮,躁動地情緒時不時的在腦海中翻湧,讓原本昏昏欲睡的他,總會在某一刻驚醒。


    清早起來的時候,身體依然到處都疼,習慣性的來到庭院開始練刀。昨天開筋遭了那麽大的罪,他十分期待看到成果。


    劈了一百多刀,他感受不到什麽變化。倒是張敦和夏盡忠時不時投來的目光,讓他有些不自信起來暗道:“莫非自己已經脫胎換骨,隻是自己沒有發現?”


    “我今天出刀和平時有什麽不一樣嗎?”


    “嗯。”夏盡忠含糊了一句,心裏暗暗嘀咕,“不應該啊?帶禦器械出手,不應該毫無作用才對,莫非真的是殿下習武資質太差?”


    他將目光看向張敦,發現他也同樣疑惑不解,甚至還帶著一點尷尬。


    “殿下今日身體未能完全複原,想來控製不好力道,幹脆過兩日再練吧。”


    趙德昭有些狐疑地看了張敦一眼,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一直砍完一千刀,直到手臂都抬不起來了,方才罷休。


    胡亂吃了點早餐,他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構思他的平西大計。在原本的時間線上,大宋是在趙光義繼位七年之後才開始圖謀河套地區的。


    在太平興國七年,趙光義趁著李繼筠逝世,逼迫李繼捧入朝,並且交出夏、綏、銀、宥、靜五州之地。李繼捧也照做了,可是李繼捧族弟李繼遷卻與親信張浦,直接組織黨項各部叛宋,歸附遼聖宗,取得了遼國的支持。


    趙德昭琢磨著其實這條計策是可行的,而且現在大宋戰無不勝,還沒有經曆過趙光義高粱河的慘敗,給別人的壓迫感更強。


    唯一的難處就是李光睿、李繼筠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他們沒有李繼捧眾心不服的問題,會不會屈服還真不好說。


    趙德昭在紙上寫寫劃劃,思來想去始終想不出一個完全之策出來。好像還是派個十萬大軍一鼓而下,最是穩妥。不戰而屈人之兵,也隻有碰到吳越國王錢俶這樣好說話的才行得通。


    趙德昭硬著頭皮在奏表上寫下入朝、質子、獻地、出兵北漢這幾條。至於如何實施,他冥思苦想,把筆杆子咬破了,寫出來的東西始終都說服不了自己。


    不過說服不了自己並不代表說服不了趙匡胤。曆史上的明年秋天,趙匡胤就會第三次討伐北漢,隻不過因為他的突然去世,才讓這次出兵無功而返。


    如果能夠在出兵北漢的時候摟草打兔子,順便解決了河西的問題,趙匡胤應該會樂見其成。


    有了一個完整的思路,趙德昭的平西策終於開始正式動筆了。主體策略概括起來無非還是那麽幾條,隻是於細節處稍稍補充完整而已。


    趙德昭寫好之後,又稍微潤色了一下文字,方才將奏折放入懷中。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入宮見駕了。


    趙德昭現在可用的幾個人,張敦護宅,馬安義要招募災民,也就隻有夏盡忠如往常一般,時刻護衛在他的左右。


    入宮之後,得知趙匡胤在召見趙光義,他與夏盡忠便在殿外等候。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趙光義方才從偏殿走出。


    他步履踉蹌,顯然帶有幾分醉意。身邊的內侍想要去扶他,被他一把推開,滿臉笑意地朝趙德昭這邊走來。


    “哈哈哈,二哥兒晚上若是無事,來我府邸一敘。”


    “三叔有什麽交待?”


    “你來了就知道了,莫非三叔還來害你不成?”


    “如此就叨擾三叔了。”


    “誒,自家人如此客氣做甚?我先走了,你也快進去吧莫讓二哥久等了。”


    趙德昭與趙光義拱手作別,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入了偏殿之中。


    待趙德昭入殿之後,趙光義笑容一斂,哪裏還有半分醉態。他剛剛想試探著留下來,聽聽趙匡胤與趙德昭商量些什麽,結果卻被趙匡胤打發走了。這讓他多少有些不忿。


    在他的心裏原來還是把趙德昭當作了競爭對手看待,隨著近年來他的地位越來越穩固,他也漸漸的不太看得上這個侄子。


    可是最近的發展卻讓他重新有了一些危機感,趙德昭的表現越來越讓他看不懂。如果隻是詩詞寫得好,他根本不在意,因為他知道趙匡胤也不在意這些。


    可這莫名其妙的聖寵,就有些讓他摸不著頭腦了。在趙光義的印象裏,趙德昭就是一個固執古板的形象,處事不夠圓滑,做事不夠變通,從來不得罪誰,但也不知道去討好誰。


    原本大好的局麵,讓他硬生生的把自己弄成了孤家寡人。現在朝廷裏麵一個為他說話的人都沒有。可是若有了皇帝的支持,那些個見風使舵的人,怕不是會上趕著去巴結他。


    “聽二哥的意思,他有意離京曆練一番。我要不要在後麵助他一把呢?嗯,這件事情還是先迴去好好合計合計。”


    偏殿內趙匡胤正在看著趙德昭搗鼓出來的平西策,首先還有點漫不經心,後來卻漸漸看出來了一點味道。不時還拿著筆在上麵增刪補改。


    看著看著他又叫人拿來了大宋疆域的全圖,一邊看一邊對照,時而讚許點頭,時而搖頭輕歎。


    終於他放下奏折有些意外的說道:“這些都是你想到的?”


    趙德昭行禮之後,朗聲答道:“終究是有些投機取巧了,若非爹爹一直想要收複燕雲十六州,兒臣的意思,還是堂堂正正發兵十萬,犁庭掃穴來得穩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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