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倒打一耙的功力實在是了得。

    他縱身跳下宮牆,不欲理她,徑直便往院外走,才走出去幾步,就聽見後頭女孩子的叫喚聲:“哎!等等!”

    魏郾皺著眉迴頭,就見原本還瞪著他指責他的孩子張著一雙水蒙蒙的眼睛看著他,聲音裏帶著撒嬌的意思:“這位小哥哥,你能不能幫幫我,我下不來了。”

    剛剛還說他偷窺呢,魏郾其實覺得有些丟臉,他想起來方才院內的少年便覺得頭疼,他轉身繼續走,隻想快些離開這是非之地。

    後頭又傳來那女孩兒的聲音,方才還在軟著聲音跟他撒嬌,這會兒已經開始威脅他了:“你不把我弄下去,迴頭我就告訴賀表哥你偷窺他!”

    魏郾咬牙,黑著臉轉身迴去,他輕功不錯,一把便將人帶了下來,那女孩兒估計被他扛下來不舒服了,也不知道是磕到了哪,這會兒淚眼汪汪的跟他控訴:“你這人真討厭,不知道要憐香惜玉麽?”

    魏郾:“......”

    他還真不知道,不過眼下他朝著這位刁蠻的貴女一拱手,態度不卑不亢:“失禮了。”

    他不太想跟這些人扯上關係,更不想給舅舅添麻煩,因此他道:“在下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江沅冷哼一聲,才不信他的話:“有事能逛到這裏來?”

    她被人抓到這樣的事兒一點都不覺得羞愧,不過這人將她救了下來,好歹算是幫了她的忙,她陶安郡主大人有大量,才不跟他計較。

    她先一步錯開他出去,郡主儀態十足。

    見她出了院子,魏郾也抬腳欲離開,就聽見院外傳來一個腳步聲,匆匆忙忙,接著一個少年的聲音傳過來:“陶安!你怎麽還在這兒,宮宴開始了,母親找你呢!”

    那被叫做陶安的小姑娘應了一聲,笑嘻嘻的:“我這不是正往未央宮去嘛。”

    陶安。

    魏郾擰了眉頭,然後開始咬牙。

    嗬!果然是不記得他了。

    他抬腳追出去的時候,隻看到拐口處她一個衣角,魏郾這才想起來。

    哦,他剛迴都京城的時候是見到過文國公府的小郡主的,雖然也隻是看到了她一個裙角。

    一股無可名狀的怒意在他胸口蔓延,雖然早猜到她會忘記他,可真到這時候魏郾卻有些不能接受了。

    尤其迴到未央宮的時候,隔著一條水榭,看到那個穿粉衣的小姑娘坐在涼亭裏跟些個同齡的孩子打鬧,他便越發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緒。

    四年前的時候,她隻跟他玩,他身邊也隻有她,如今他從冀北迴來,這諾大的都京城裏,他隻記得她,她身邊卻圍著一堆與他毫不相關的人。

    彼時江沅坐在涼亭裏,手捧著湯婆子,聽著她大兄講昨日在太學發生的趣事兒,被大兄那誇張的表情逗得咯咯直笑。

    江靖見到寶貝妹妹笑了,說的就更起勁了:“你猜怎麽著,夫子喝了楚明遞過去的醋水兒,一個忍不住吐了出來,書案上全濕了不說,夫子沒喘過來氣,嗆著了,然後發出了豬叫聲......”

    楚明是文貴妃生的孩子,大江沅兩歲,也正是貪玩的時候,她這幾個表兄裏麵,就數他最皮了,不過眼下楚明坐在一側,聽到江靖這麽說,立馬反駁:“堂兄你胡說!明明是你教我這麽做的,我後來還被夫子抓迴去挨了戒尺呢!”

    然後大家都笑了,江沅趴在桌子上笑他:“你挨了戒尺還好意思說?明表哥,你不行,要換做是我,做了壞事就跑,才不會被夫子抓到呢!”

    楚明哼了一聲:“你是你我是我,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我才不跑呢。”

    周圍就是一片唏噓聲,江靖就站在一邊,聽了這話一屁股將人頂開,自己挨著妹妹坐著,一邊跟妹妹對了個眼色,道:“那你跟我們不是一路人,我和陶安才不會傻乎乎的站在那裏挨打呢,是吧陶安?”

    陶安小郡主點頭,接著便到:“你們這些個都是小兒科了,想當年我阿父給我請先生......”

    幾個孩子便圍坐在一旁,聽陶安郡主說起她當年的豐功偉績。

    整個都京城裏誰不知道,文國公府的小郡主出了名的皮,文國公給她請了無數個先生,無一不被她氣走的,偏偏文國公府出來的孩子天資聰穎得很,一個是十歲考上了大楚最好的書院,一個是無師自通,出口成章連先皇都要讚一句絕妙。

    文國公原本也是為這個不願從學的女兒操碎了心,後來一次宮宴上,百官齊聚,先皇令各個皇子們鬥詩,那些個皇子們絞盡腦汁,極盡奉承之辭,這連四書五經都不願意看的小郡主,張口就是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文國公坐在一側聽得臉色煞白,先皇高坐龍椅之上,聽了這話,一雙暗濁的眸子裏晦暗不明。

    文國公冷汗涔涔,剛要拉著女兒跪下告罪,就聽先皇連連拍手叫好,一邊把陶安郡主叫到禦前,將她打量了好半晌,才歎息道:“朕的皇子,朕的大臣們,要都像陶安這般心懷天下,這大楚江山便與我楚氏永存!”

    話畢,當即宣旨大赦天下,號召天下人儉以養德,並派各州縣每年開糧倉救濟災民。

    不止如此,賞陶安郡主黃金百兩,食邑千戶,自此年僅七歲的陶安郡主成了大楚第一個擁有自己封地的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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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以後,陶安郡主便是在皇宮裏橫著走,都沒有人敢管她一句。

    因此在她發現有人一直瞪著自己的時候,下意識就想說一句“大膽”!

    但當她順著視線看過去,發現那人正是先前抓到她偷窺賀表哥的少年時,這一聲“大膽”便被她放迴了肚子裏,隻迴瞪了那人一眼威脅,要是他敢把她的事兒抖出來,她一定也要拉他下馬。

    不想,那人不僅無視她的威脅,還不甘示弱的瞪了迴來。

    江沅不高興了,她覺得自己陶安郡主的威名受到了侮辱。

    於是她起身,就要往對麵去。

    江靖發現妹妹不對勁,一把拉住了她,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咦”了一聲:“陶安,你認識?”

    陶安郡主冷哼一聲:“不認識!”

    想來是哪位大臣家的孩子,孤陋寡聞的連她陶安郡主都不認識!

    四皇子楚賀匆匆趕來赴宴,看了一眼,便解釋道:“是遠安侯府的世子,梁棟將軍的侄兒,前些日子剛從冀北迴來的。”

    江靖覺得這名字有些許耳熟,片刻反應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就去看妹妹臉色,果然就見寶貝妹妹板著臉,很是有些不高興的樣子,他叫了她一聲:“陶安?”

    江沅再次瞪一眼水榭對麵的少年,很是有些生氣,連大兄叫她都沒聽見,她心想,遠安侯府的世子,長得那樣高的定然不是魏羌了,遠安侯府,那就隻有魏郾了。

    好他個魏郾!迴來了也不去找她,先前見到她還是那般冷淡的樣子,想來魏郾肯定都沒認出她來吧?真好,真是好得很!

    江沅冷哼一聲,半點沒意識到,要不是賀表哥說了對方的名字,她也是一點沒認出魏郾來的。

    是說這個名字這麽耳熟呢,先前在國公府的時候就聽見阿父說起過,當時她還沒想起來,如今一見那人站在梁棟將軍身邊,她倒是有些印象了,她冷哼一聲別開了眼:“是說呢,在冀北那種不毛之地長大的,難怪這般沒禮數。”

    楚賀擰眉,沒聽出表妹話語裏其他的意思隻道:“陶安此話不可亂說,梁將軍治下極嚴,遠安侯世子想來也是.......”

    後麵的話被小表妹一個瞪眼截了去,楚賀訕訕的笑,不敢說話了,這小表妹往日脾性極好,今日怎麽就偏偏看遠安侯世子不順眼了。

    楚明跟著小表妹一個鼻孔出氣,雖然不知道陶安為什麽不待見魏郾,卻知道定是魏郾惹了陶安生氣了,因此他跟著又瞪了眼楚賀,站到陶安身後去:“四皇兄你怎麽幫著一個外人說話,我看那魏郾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前些日子還聽魏羌說起,魏郾此人,陰險毒辣,不孝不義呢。”

    江靖擰眉,雖然他因著陶安的關係不太喜歡魏郾,但那魏羌更不得他心思,因此他不讚同的擰眉看了楚明一眼,道:“這魏郾品性如何,還輪不到我們來說道,能得梁棟將軍看重的,向來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倒是那魏羌,庶子而已,也敢在外這般編排嫡子,這種人你以後還是不要再來往了!”

    楚明受教,要說他一個皇子,母妃又受寵,按理來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偏生他對這個堂兄敬重得很,一心想著要想堂兄學習,往日也要考上會稽書院讓父皇好好誇讚他一番才行,是以他連連點頭,堂兄的話在他這裏跟聖旨似的:“我知道了堂兄。”

    江靖卻不再看他,隻瞧著妹妹起身,他下意識也跟著起身追出去:“陶安你去哪?”

    卻見妹妹起身走出水榭穿過迴廊要往男賓那邊去了,他幾步做一步追上去拉住她,不許她過去:“那邊是男客,你不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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