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我停下腳步,她眯了眯鳳眸,續道:“本後也不大清楚,還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的名字可能在轉世的途中因為時隔十幾年,而自己消失了,還有一種,就是,他已經魂飛魄散了。總之這些可能,都隻能告訴你,你找不到孟素生了。”

    十指不知覺的緊緊收攏,我盡量平複著自己的心情,輕聲道:“既是找不到了,那或許也是天意,相比魂飛魄散,我更希望,他隻是轉生了,時日久了,查不到罷了。”

    “原本我是打算,你那樣喜歡孟素生,隻要找到孟素生的魂魄,再去求一求冥王,說不定還有迴旋的餘地,隻是這樣看來,本後真是沒有辦法了,人神相戀本就天理不容,孟嫻,本後還是要提醒你,若你在人間無意間撞見了像他的人,一定不要輕舉妄動,你上輩子的命盤被人強行更改,這件事原本就是大罪,切不可再觸犯天規了。”

    上輩子的命盤被人逆轉這件事情,我也是在情魄迴體之後才察覺出來的,隻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誰來更改我的命盤,讓我愛上素生。

    “凡人的命盤皆是掌握在九重天司命星君府中的司命薄子中,我的命格,除卻了閻君和司命星君之外,還會有誰有這個本事更改命盤。”

    君後搖頭,道:“正是因為如此,無人有本事動你的命格,所以本後才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天意,你注定要經曆此劫。”

    緣來緣去,也不過是個命罷了,人間說,世上所有的分離,都是為了再次相遇,隻可惜,我們之間的分離,便是意味永不再見。

    閻君帶著小黑小白從天上迴來之時,已經是在一個月後了,依著閻君的說法,他拜別君池帝尊的時候,帝尊還在正殿中同上古的幾位真神說話,約莫是還沒有發現我不見了,諦聽那廂傻傻的以為我還在太清境,便賴在天宮中不樂意走,聽說前幾日還有些說胡話的逼著他師父將我許配給他做媳婦。初次聽聞這個消息的我差點沒一個白眼暈過去,好在閻君又道,冥王之前在冥界的時候曾經說過,冥府中的女官若非是自個兒心甘情願同旁人結為連理,可永世不婚,況且我又是冥界的司命女官,婚事一類的需經過我同意方可作數,這才滅了諦聽的心。

    我拍著胸脯感歎冥王大人的英明,閻君看著我無奈道:“你最後一劫沒有功德圓滿,隻怕兇多吉少,神仙曆劫素來都是講究因果報應的,上輩子的事情,你不必太糟心,混沌鏡中暫且還沒有什麽異像生出,近來這三百年,你是不會有劫難的。”

    我倒是不害怕劫難不劫難的,況且天底下神仙那麽多,若不用天劫劈死幾個,恐怕早便神仙泛濫了。我這輩子沒有做什麽積德行善的事情,但我也沒有幹什麽壞事,即便是上天要懲罰我,也不過是多降幾道天雷的本事。

    “倒是太清境那邊,本君看你與那君池帝尊,似乎……”他倏然頓住,我錯開他的目光,低頭假裝看著旁側的琉璃燈盞,他咳了聲道:“本君覺得,君池帝尊他似乎對你有些意思。這君池帝尊乃是上古尊神,依著平日裏的作風,是斷然不可能對一個女仙如此關懷備至的,那日本君去拜謁帝尊,他提起了你的身世,以及你這些年來過的如何,他待你,是有些不大一樣。”

    我幹笑道:“閻君你想多了,他說不準也便是隨口一問罷了,畢竟我與他在人間的時候,他救過我的性命。”

    “君池帝尊可不在乎所謂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本君記得十幾萬年前,本君隻見過一次帝尊,那時候的帝尊英氣逼人,雖待人平和,倒也不至於平和到這種地步。帝尊沉睡十幾萬年,醒來便被你撞見,你們之間也算是有緣分,隻不過,你這樣一聲不吭就走了,本君隻怕帝尊那廂會怪罪。”

    我心虛的看著遠方:“誰說一聲不吭了,我不還是留了封信麽,況且,他也未必會來尋我。萍水相逢罷了,怎能當了真。”

    閻君淺淺瞥了我一眼,握著折扇搖得瀟灑:“也罷,你與帝尊的事情,咱們暫且不說,隻不過本君見了你前次遞上來的請柬,南海那邊辦喜事,論理來說,咱們冥界也著實要去賀上一賀,但是你也曉得,最近本君的夫人喜歡上了蓬萊島的荼蘼,本君好不容易才同東華帝君討來地方一用,夫人她最近心情煩躁,本君想早點帶她過去,至於喜宴那邊,你同人家新娘子交好,替本君將賀禮送過去便好,本君呢,就不去湊熱鬧了,這陪老婆的事情,可是大過一切。”

    我頹然托著下巴,斂眉道:“你倒是找借口瀟灑去了,南海那地方我沒去過,隻怕我會尋不到地方。”

    “這個簡單,黑白無常之前替冥王去過南海要水玉做東西,他們識的路。”他頗沒良心的站起身,行近我幾步,嘴角含笑,“更何況,本君不在,即便是真正出了什麽差錯,龍君那廂也不敢同本君告狀,你下手輕些,不要傷及性命就好。”

    我抽了抽唇角,感情他早便知道了這件事,不過他說的倒是很有道理,閻君不在,即便是我將他南海給掀了,龍君也不敢多說幾個不字。

    忘川前奈何帶著玉成正給亡魂們送湯,羊毫染上墨痕,落在宣紙上寥寥寫上兩個字。鬼差壓著亡魂從橋上走過,我沒有打斷他們,靜靜的站在玉成身後,看著她在冊子上劃掉一個名字。

    奈何站在橋頭瞥見了我,含笑道:“大人總是這樣不吭不響的就出現了,好在屬下早便習慣了大人,若是像玉成一樣,八成是要嚇得扔了冊子。”

    她剛說完,玉成已經兀自蹲下身子拾東西,癟嘴道:“少奶……”

    奈何打斷道:“哎,應該叫大人,這裏可不是人間,被人家聽了去,可是要罰你的。”

    玉成抿了抿唇,低頭偷笑:“是,孟大人。”

    我從她手中抽出冊子,無奈搖了搖頭,同玉成道:“十萬年前,我在忘川這裏救上來一個小妖怪,那個小妖怪是隻鸚鵡,那時候已經是半個靈魂的模樣了,但還是很囂張,吵著鬧著不喝孟婆湯,不過奈何橋,差點將忘川給砸了,隻不過,此事驚動了冥王殿下,冥王派遣大司命將這鸚鵡的毛給拔光了,等我過去的時候,那隻鸚鵡趴在籠子中,眼淚像下雨一樣,止不住的哽咽。”

    “大人,這些陳年往事都已過去了那麽多年,你怎麽又說出來了啊。”奈何氣急的跺腳,我搖頭笑道:“跟著我的這些年,你倒是越來越厲害了,原以為本大人會將你訓練的服服帖帖,可沒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閻君怕是看錯我了。”

    當年奈何還是隻小鸚鵡的時候因著在冥界鬧事而被閻君老人家二話沒說給拎了去冥殿,那時候我還年紀尚小,曉得閻君在忘川逮了隻鸚鵡就準備從他手中要過來當寵物,即便是當不成寵物做個下酒菜也是極好的。那時候的閻君乃是冥界司命,與冥王殿下的交情不淺,見我去要了鸚鵡,就順水推舟,將那鸚鵡廢了修為,扔給我做下手。不過閻君雖是個男子,可竟然毫不憐香惜玉,竟真的將她扒光了毛,害的奈何在忘川上足足惆悵了三萬年,直到羽毛長迴來才敢出門見人。

    奈何每逢提到這件事都會如同現如今這般難受,喪氣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若我當年沒有擅闖冥界,也不會淪為鬼魂,連個妖怪都算不上了。”

    玉成天真道:“其實在冥界伺候也很好啊,至少不會生老病死啊,做妖怪漂泊不定,倒不如這樣來的安穩。”

    奈何扔下勺子,命人將下一波鬼魂帶上來,同玉成說教道:“你是不曉得做鬼的時日久了,也會枯燥的,每日守在這忘川之上,看不見人間的悲歡離合,無情無欲,也瞧不見太陽,隻有黑暗,咱們做鬼仙的,多少雖也是個神仙,但終歸是隻能守在這黑乎乎的地方。”

    我感歎道:“想不到,你也學會惆悵了,認命吧,習慣就好。”

    我沒有去過旁的地方,也沒有那麽多的心願,我不曉得自己究竟打哪兒來,隻知道自己睜開眼的那瞬間,就是冥界,我也曾去問過自己的來曆,據閻君所說,那年在冥界倏然生了一株紅花,冥王因喜歡那紅花美豔,就不允任何人傷害,後來那紅花生得越來越多,不日便生滿了整個忘川,冥王就為這花取了名字,叫做彼岸花。再後來,孟婆在忘川的彼岸花叢中撿到了個女娃娃,那女娃娃就是我,冥王見我那時候年歲尚小,就命孟婆撫養我,暫時便住在忘川府,也是因著冥界已經有很多年沒見到土生土長的鬼仙了,便對我格外照顧了些。照這般說來,我極有可能是天生地養的東西,而諦聽也因此總是罵我沒心沒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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