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按照楚廉吩咐,向村民傳達要搬離此處、隱名埋姓過日子的計劃。


    但是這個決定來得實在太過突然,大家一時都接受不了,紛紛嘩然:


    “為什麽要突然離開這裏?”


    “就是!我們世世代代都住在這裏,突然叫我們搬走,我們能搬去哪裏?”


    “王大哥,孩子才剛好,我們為什麽要背井離鄉?”


    麵對眾人的議論,不僅王忠心裏不是滋味,姚蘇雨也有些無法接受。


    她望向楚廉,輕聲問道:“隻有搬走才能解決問題嗎?”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楚廉知道要讓他們離開這個地方的確不近人情,但他熟知西廠的做事風格,“如果不能及時將村民撤走,西廠鷹犬,未達到魏高進的目的,輕則逼供,重則屠村。”


    他的話讓姚蘇雨沉默了。


    她知道東西二廠做事風格,楚廉的話並未誇大。


    麵對西廠的審訊手段,就算是鐵骨剛剛的漢子都承受不住,更何況是這些村民。


    屆時如果以孩子的性命威脅,他們更承受不住。


    “一百八十口人,二三十戶人家,山下指不定還有西廠的探子等著,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移?”


    這也是個難解的問題,姚蘇雨望向楚廉,“你有應對之法了嗎?”


    “分散運出,一部分提前安排分散出去;另一部分隱藏在山林之中,等風頭過去之後再跟剩下的人會合。”


    楚廉不假思索地答道。


    但姚蘇雨總覺得這個計劃裏有什麽東西是楚廉忽略了的,她蹙眉,“這麽多人憑空消失,西廠必然猜到是你動了手腳。以魏高進對你的敵意,他一定會派人四處搜尋。凡是走過,必留下痕跡。他們也不是無能之輩,你想好怎麽善後了嗎?”


    “等人撤走之後,放一場大火將這裏都燒了。”


    眼神微微一沉,楚廉早就想好後續退路,“旁人問起,便說此地疫病流行,不屠村不能阻斷傳染。”


    “可——”


    不由得蹙眉,姚蘇雨已經意識到整個計劃裏最明顯的紕漏。


    楚廉如此說法,自然能夠堵住魏高進的嘴;可魏高進一定會抓住屠村之說大做文章,朝堂之上,攻訐楚廉之人不在少數,將這麽大一個把柄送到魏高進手中,楚廉必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要想保住這村人的性命,必定要有人出來背一口鍋。”


    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能善了,楚廉見姚蘇雨滿眼擔憂地望著自己,他稍稍一愣,心頭湧過一抹暖流,“你放心,我還有可用之處,皇上會罰我,卻不會更進一步。”


    當今皇上對他忌憚頗深。


    因而才頻頻將得罪人又或是見不得光的髒活兒交與他去做。


    楚廉已經猜到此事傳到皇上耳中會如何處置自己,他朝著姚蘇雨搖頭,“王忠似乎不足以服眾。”


    “讓我來。”


    見楚廉心意已決,姚蘇雨知道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他執行這個計劃,她見王忠還在左一個右一個地勸說眾人,祠堂中已經吵做一團,便主動出麵大聲道:“若是不撤離此處,招致官府算賬還算小事,此地天高皇帝遠,可井水有毒,你們常年服用,便會出現早衰之症!”


    這話瞬間嚇得祠堂的村民鴉雀無聲。


    王忠也看向姚蘇雨,這已經是姚蘇雨第二次提到早衰之症。


    他本以為是她胡謅、想要救出太醫,可她現在將此事拿出來說,便說明此事的確確有其事,王忠趕緊問道:“什麽早衰之症?我弟弟有幾根白頭發便算是早衰嗎?”


    “他今年幾歲?”


    望向旁邊的黝黑漢子王義,以姚蘇雨的判斷,此人最多不過三十。


    “二十又三。”


    王忠主動答道。


    “這便對了。”


    姚蘇雨的眼神自其他人身上一一劃過,其中不乏如王義一般年紀輕輕,便白了半個後腦勺的人,她眼神沉沉:“你們都是壯年,白發便已小半頭,我前幾天還曾見到有幾人缺了幾顆牙,細細計較起年紀,都不是算大。”


    “敢問這些缺牙之人,如今又幾歲?”


    姚蘇雨敢於提出早衰現象,便是已經對此有了六七分把握。


    她的話引得那幾個缺了牙的年輕人驚嚇不已,紛紛報出年齡。


    大多都是二十多歲。


    這便對上了。


    其中一個最為年輕的忍不住道:“我也不知怎的,那日家中捉了一盆泥鰍,煮得軟爛,我吃著吃著發現硬物,最後才發現竟是脫落的牙齒。”


    另外幾人也紛紛講述,大多都是無緣無故牙齒便掉下來了。


    “這便對了。”


    姚蘇雨越發篤定,她歎了口氣,楚廉讓舉村搬走的想法,也算是無形中救了這一村人的命。


    “這是何故?姚大夫,你說這便是早衰?”


    王忠忍不住蹙眉,但是他在村中已經住了好幾年,既並未白發,也不曾牙齒脫落,“可我與村中大家都是同進同出,同吃同睡,為什麽我沒有出現這種症狀?”


    他往日不曾注意到這些,如今還是被姚蘇雨點出,他才發現村中竟然有不少青壯年都出現這種早衰現象。


    這不是一個好症狀。


    王忠趕緊追問:“早衰對人可有什麽影響?”


    “輕則脫發落齒,重則壯年而亡。”


    姚蘇雨將結果告知他們,她見村民果真因為自己的話騷動不安,心下稍稍鬆了口氣。


    即便他們再安土重遷,也總該惜命。


    “那照姚大夫的說法,我們村早就沒有長壽老人了,可我爺爺現在都六十多歲了,姚大夫,你該不會是在誆騙我們吧?我小時候經常見到長壽的長輩。”


    其中一個村民出來質疑,也有好些附和他們。


    “你們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嗎?”


    姚蘇雨衝著他們輕輕搖頭,表示自己不是危言聳聽,“我已經將村中前後看過,在這口井開鑿之前,長壽者比比皆是,是因你們都從溪流中取水;


    自開鑿水井之後,村中上下一應用水,都從這井中取用。這井水含慢性毒,這才致使你們出現白發脫牙的症狀。


    我這樣說你們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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