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楚國使臣一行離開息國,息侯派人送去了國書,細寫通商條例。

    明華殿。

    息侯總是揣揣不安,“寡人此舉是否妥當?”他問向司宮。

    司宮隻是一介老奴,並無什麽主意,隻道,“君上該與夫人商量一番。”

    息侯搖了搖頭,“寡人並非事事要請示於她,寡人做為她的夫君,當要為他報蔡國之仇,息不能與蔡對立,但是楚國就不一樣了,做為報酬,寡人答應送三座城池。”言畢,息侯閉了閉眼,又猛的睜開,“但是,寡人仍覺得值得,寡人這一計叫借刀殺人,再者,寡人還可以從息出手裏奪得政權。”這是他如此渴望的。

    這般說來,息侯又堅定了決心,“那三座城池,等寡人強大的息國,定會再討要迴來。”

    司宮聽言也隻得點點頭,事情己經如此,他還能說些什麽呢?

    *

    熊貲一行迴到楚國,立即招開朝會,商議伐息一事。

    其實伐息並非突然,早在伐申時,熊貲就曾說過,申,息,是楚打開北方的門戶,必須要牢牢握在自己手裏,更不用說,此番是受息侯的邀請,如今申國己並入楚之版圖,隻餘息國了。

    息侯之策:楚軍假意進攻息國,息懇請蔡國相助,蔡息相鄰,蔡必救,待蔡軍至,楚軍調轉矛頭,攻打蔡國,同時,息侯會讓息出出戰,如此,也可除去息出。

    不過與息侯相約之事,熊貲並沒有讓楚臣知道,恐走露了消息,除了彭仲爽,隻有鬥伯比知曉,當即鬥伯比也是一幅不可思議的表情,隨後與彭仲爽哈哈大笑,“定是先君庇佑。”

    熊貲讓鬥伯比,熊章監國,他要親自出征,同時出征還有公子元等幾位久征沙場的將軍,鬥廉留守丹陽。

    這日,議政殿書房,熊貲與幾位將軍正商討軍情,楚國以軍功為尊,近些年來,湧現出不少勇士,包括鬥廉之子,還有鬻(yu)拳,此人是宗室後人,為人正直不阿,還頗有見識,被鬥伯比引見給熊貲,熊貲安排他在鬥廉麾下行事,加以培養。

    這些年輕的將領本沒有資格參加,熊貲破例讓他們各抒起見。

    大家說得熱火朝天,趙升來報,“公子從,鬥班,鬥穀於菟(二人是鬥伯比幼子)求見。”

    熊貲覺得奇怪,“他們怎走到一起?”

    鬥廉等幾位將領笑道,“公子從莫是又來請戰?”公子從在伐申一戰中被桃夭所擒,一直成為眾人私下的笑談。

    公子元跟著眾人扯出些淡笑,熊貲輕笑兩聲,“宣。”

    極快三位年輕公子大步而入。

    公子從一身鮮豔華麗的紫服,相比鬥班,鬥穀隻是平常素服。

    一番施禮,公子從帥先掠袍而跪,“臣弟要求出戰。”

    果真猜對了,眾將又悄悄笑了起來,公子從朝他們瞪去一眼。

    接著鬥班,鬥穀兄弟倆也掠袍跪下,同樣要求出戰。

    熊貲笑了,看向鬥伯比,“老令尹,你鬥氏一族不愧是楚國的忠良。”

    鬥伯比其長子,次子戰死,如今膝下隻留這兩位幼子,還是老年得子,如今年紀不過十四,五歲。

    鬥伯比聞言慚愧的低下了頭,“老臣愧不敢當,就讓這兩小子跟著一起去吧。”

    鬥班,鬥穀臉上一喜,期盼的看著熊貲。

    熊貲想了想,“此戰便免了,孺子甚小,還是過兩年吧。”

    二子聽言神色頓時暗淡下來,鬥穀堅持道,“大王是看不起臣嗎?臣不小了,再者,大王九歲便跟先王上了戰場,大王如臣這般大時,還親自領兵呢。”

    “休得放肆。”

    鬥伯比見二子無理取鬧,上前嗬斥,被熊貲阻止,“老令尹別責怪他們。”熊貲笑道,“兩位公子有此心,寡人深感欣慰,但寡人聽葆申言,二位的論國策還沒有完成?”

    因先王感謝鬥伯比為楚做出了貢獻與犧牲,特令二子跟著葆申學習。

    二人皆一愣,鬥班道,“臣等聽說要打仗,便去習武了......”二子緩緩低下了頭。

    熊貲道,“如此,待你二人寫出讓寡人滿意之策,寡人定會讓你們上戰場。”

    二人又是麵色一喜,“多謝大王,臣這就迴去寫。”

    言畢,二人高興退下。

    熊貲不許他們征戰,年紀是原因,更多的是若他們有了什麽閃失,老令尹豈非無後?眾將皆也明白。

    “大王,那臣弟呢?”公子從還眼巴巴的跪著,“他們年紀小,上戰場輪不得他們,臣弟可不小了。”

    “嗯。”熊貲輕應一聲,“確也不小了,不過,聽先生言,你的禦車之術並不熟練,你以為上戰場是兒戲嗎?”

    “我......”公子從有些不服氣,“我己經很努力在練習。”他四下看了看,悄悄朝公子元遞去一眼,讓他幫著說兩句話。

    公子元輕咳一聲,將目光移開。

    公子從皺起眉頭,心裏嘀咕兩聲,又道,“可是此番大王是去攻打息國。”

    “那有如何?”

    公子從欲言又止,看阿兄並不明白他的意思,又著急道,“息國......那桃夭該如何?你可不能傷了她。”

    熊貲聽言一怔。

    眾臣皆是一怔。

    公子元悄悄抬頭看向熊貲。

    熊貲當即沉下臉下,“退下。”

    “大王?”

    這廂鬥丹與趙升趕緊將公子從拉了出去。

    *

    入夜,隨姬在寢殿逗著長公主玩耍,綠衣急急跑來,喜道,“主子,大王來了。”

    隨姬愣了片刻。

    “讓奴婢為主子打扮打扮。”綠衣興奮的扶起隨姬,又令宮人將公主抱下,暗忖,莫要打擾主子的好事,大王可是好久沒來錦瑟殿留宿了。

    然而,隨姬迴過神來,“且慢。”

    她將女兒抱迴身邊,繼續逗著女兒。

    綠衣不解,“主子?”

    隨姬淡笑,“隨意便是。”

    “嗯?”

    正在這時,果然有宮人報來,“大王駕到。”

    熊貲走了進來,他手一揮,免了眾人之禮,隻道,“寡人來看看公主。”

    隨姬趕緊將公主抱到熊貲手裏。

    孩子己經一歲多了,歡快的朝熊貲撲去,嘴裏含糊不清的喊著“父,父......”

    熊貲嗬嗬一笑,親了親女兒的臉頰,抱著她來到榻上坐下,“婷兒也想阿父了?”

    “今日可有好好進食?”

    “可有鬧騰你母親?”

    小小孩子什麽也不懂,隻望著熊貲張著嘴咿呀咿呀的說著,還流著口水,隨姬見了,趕緊拿出絲帕。

    “讓妾來抱吧。”

    “不用。”熊貲接過絲帕,為女兒拭著嘴,笑道,“隻有與婷兒在一起,為父的煩惱便會消失。”他對女兒說著,又逗著她說話。

    隨姬不由得問來,“大王可是為伐息之事惱心?”

    熊貲聞言,轉頭看著她。隨姬又趕緊補充,“楚軍威武,此戰一定功成。”

    熊貲笑著點了點頭,再次逗著懷裏的女兒,不言其他。

    隨姬神色有些不自在。

    約半刻鍾,但見女兒開始打瞌睡,熊貲才將她交到傅姆手裏。

    隨姬趕緊令宮人去打熱水來,伺侯大王更衣。

    “不用了。”熊貲站起身,“寡人隻來看看婷兒,出征在即,寡人還有國事未處理,今夜就不宿這裏了,你早些休息。”

    隨姬曲膝應喏。

    熊貲出了錦瑟殿,綠衣急急走了過來,“主子為何不留下大王?”

    隨姬搖搖頭,自嘲道,“便是留下心也不在此,有何用?”

    綠衣不解,明明大王最寵的是主子,為何主子要這般說,難道是......

    綠衣想起,前些日因為鄧武後與大王的矛盾,主子在中間受到牽連,為了勸和他們,主子答應了鄧武後的要求,不與眾姬爭寵,可是主子從來沒有爭過寵,是大王不去眾姬處,又怎能怪得了主子呢?

    綠衣歎氣一聲,悄悄退下。

    *

    公子元府。

    公子元坐在寢殿內飲著酒,幾上放有一個鳥籠。

    丹姬與巴折走了進來。

    “公子。”二人皆施了一禮。

    公子元放下酒樽,看向巴折,“都準備好了嗎?”

    “一切妥當。”

    “如此,便出發吧。”

    “喏。”巴折退出。

    丹姬走上前,在公子元麵前坐下,“公子讓巴折給蔡國送信,楚軍攻打息國,蔡會來相助嗎?”

    公子元為自己倒了一樽酒,“蔡,息相鄰,又一向關係親近,怎會不來救?”

    “所以公子將楚軍攻息的計劃告訴蔡國,熊貲隻帶有十萬兵馬,並將紮營於豐城,如此,蔡與息便可以對楚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不錯。”

    丹姬又道,“可公子做為先鋒,混戰時,妾怕公子......”

    公子元輕輕抿了一口酒,“混戰時可以殺人,也可以活命。”

    丹妾還是不放心,“妾以為,公子為何不在熊貲左右,如此,奪其性命豈不更方便?”

    公子元抬頭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勾,“熊貲死於戰中,而我在他身邊無恙,眾臣會有什麽猜測,必定認為我護佑不周了。”

    丹姬恍然,“還是公子想得周到,事後,若有人提及,公子衝鋒在前,自是可以避免這些詬語。”

    公子元笑了笑,似乎心情不錯,伸手逗了逗一旁的赤鳥,心裏卻突然想到一人,楚伐息,她將如何?

    丹姬未注意公子元的神色,她低下頭抿了一口酒,想到什麽,又抬頭問來,“聽聞彭仲爽離開了丹陽,不知去了何處?會不會又有什麽陰謀?”

    公子元聽言收迴了手,不以為然的笑笑,“去了息國。”

    “息國?”丹姬知道公子元在熊貲身邊安排有人。

    “前番彭仲爽以使臣的身份往息,商議通商之事,熊貲同行,言之息國的變化,因此才會即刻伐息,息國同意與楚通商......若說陰謀,彭仲爽此番再往是為了迷惑息國而己。”

    丹姬頜首,“想裏應外合?”

    公子元諷刺道,“也許他在申國時立下大功,還想用這招,卻不知......嗬嗬。”公子元幹笑兩聲,又低頭喝起酒來。

    丹姬也笑了笑,持起酒樽,“這幾年來,公子一直在尋機會,如今機會終於來了,妾敬公子一爵,祝願這次公子心想事成。”

    公子元持樽一口而盡,丹姬再為他斟上,見他開心,心裏也高興,但聽公子元道,“你與鄧姬相處如何了?”

    丹姬聞言放下酒樽,“妾己取得她的信任,可是......妾還需要這麽做嗎?”

    “自然。”公子元說,“鄧姬是鄧武後的侄女,拉籠鄧姬可以讓她在武後麵前為我說話,若熊貲此次喪命,王位繼成需武後支持,若熊貲未死......”公子元眉頭緊皺,“也是另一條路。”

    丹姬不解,“另一條路?”

    公子元冷笑一聲,“自從熊章患了咳疾,便不出征打仗,近兩年,他的咳疾似越發嚴重起來。”

    丹姬恍然,“公子是說族長之位?”

    公子元點了點頭,“熊貲未死,後宮終得立後,必是鄧姬無凝,她也可助我奪得族長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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