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船溯流而上,破浪前行。鼠人來到上層船舷,江上的冷風撲麵而來。這一帶沒有什麽景,就是有,也都是看慣了的。船靠江北邊走,江北平原,圩村,蘆葦灘,在這初冬季節,一片蒼黃。有時能見到港灣,被衝塌的堤岸,高高的杆子挑起的三角形的不知什麽的標誌。風急,浪大,站在船邊,船搖晃得有點令人發暈,也很冷,鼠人看了一會,還是迴到船艙內。


    船行了半日,夜幕降臨,還沒有靠岸的意思。“媽的,一天還不能到,要把我們裝到哪裏去啊?”有人憤憤地說。這個問題沒有人能迴答,隻有輪機仍在一個勁地“通通通”!


    又過了不知多久,輪機的聲音似乎有所放緩,漸漸地,透過船窗,能看到北岸遠方的燈光。大家猜想,船要靠岸了。


    終於到了一個碼頭。從船窗口能看到慘白的燈,寒亮亮的甲板。看來這是個正規的碼頭,但也並非繁華的市鎮,因為周圍都是黑黢黢的,不見一些燈光。下得船來,見岸上也隻有一排平房,不比夾港碼頭好多少。來過的說,這兒叫河口。碼頭原先冷冷清清,等船上人都上了岸,竟把碼頭擠得滿滿的。有人說,可能今晚要住碼頭了,然而一會兒傳來話說,碼頭不接待,明天早晨長航大輪有上下的船客,這麽多人擁在候船室裏,叫人家如何蹲呢?


    還要走一點路,到裏麵找宿處去。


    前麵的人開始行動,繞過平房候船室,直向後麵去了。大家挑起擔子緊跟。過了平房後,燈光全無,四野一片漆黑。路高高低低,轉彎抹角,鼠人有點夜盲,很不適應這種情況,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往前跑。投宿者個個心切,全走得飛快,一會兒就聽不到前麵的腳步聲了,鼠人很慌,找不到路走;正茫然,聽到後麵有人來,鼠人讓過他們,在後麵緊緊跟上。這一次他不敢放鬆,奮力向前,隻要前麵的人不跌跤,他在後麵就可放心大膽地跑。不這樣,再被人落下,就趕不上隊伍了。


    這一走又是不少的時候。前麵出現燈光了!晚十點光景,趕到目的地。人們全往一排長房子裏擠,鼠人也擠。聽人說,不擠進去,便隻能坐在外麵過夜,他更拚命擠。擠進門,他更犯難了——不知道腳往哪裏插。這是一個大禮堂,滿地坐著人,堆放著鋪蓋行李。他慢慢向裏移,一步一步找插腳的地方,行李擔子始終放不下來,最後,走到最裏麵的主席台。這裏亂放著雜木、板材、木工長凳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基本沒有插腳處,但理理順順,在木工長凳下找到一塊安身處。


    鼠人安下身,別人也大抵安下了,門口可以進出。他要出去一趟:一是要找方便之處,雖然一下午到現在沒發生什麽異常,但是為了一夜的安穩,他還是要先上廁所;再是找點水喝,他覺得嘴裏幹得很。廁所容易找,水卻不好覓。附近的人家的開水差不多都被民工們要光了。厚鳳幫他說,他病了,要點開水吃藥片,還是沒有。後來有一家看看不過意,說家裏隻有點冷開水,若要,可以倒了喝。他倒了一點,喝了幾口,嫌涼,喝了不舒服,也就作罷了。迴到禮堂,將鋪蓋卷斜放在木工長凳下,躺著,舒服多了,但似乎聽到血液在身上熱乎乎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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