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後


    伍芷葳開的酒店有個很詩意的名字叫做「純夏」,她總是告訴客人是為了要紀念一段發生在夏天,她人生中最純、最刻骨銘心的戀情,所以才把酒店這麽取名,但相信的人不多,總以為她是在說笑,沒有人看出她心中的苦澀。


    但這年頭誰會去管別人心中的苦澀,出來玩就是要找樂子、就是要忘憂,管它酒店為什麽會有個如此富文藝氣息的店名,隻要店裏的小姐夠辣、酒夠讚,即使叫初夏、末夏也無所謂。


    伍琳琳抱著一疊書,嚼著口香糖,大搖大擺的走進了純夏,完全不在乎旁人異樣的眼光,十九歲的她穿著一條低腰牛仔褲、一雙高統球鞋,再加上露出肚臍的白色緊身t恤,她看起來青春洋溢而且活力十足。


    加上大大的眼睛、中分直長發、慧黠又精靈似的眼神,五官俏麗、立體,搭配上瘦長的身形,她是那種會叫人多看幾眼的美人胚子,雖說下上什麽大家閨秀的氣質,但她非常有個性。


    看到女兒進了店裏,伍芷葳的表情非常的不高興,她瞪著她,「不是叫你沒事別來嗎?」


    「我有事啊!」她把書往酒店入口處的櫃台上一放,笑嘻嘻的說。


    「什麽事?」伍芷葳皺眉。


    「想你啊!」她大聲的說,拿出嘴裏的口香糖丟掉。


    「你『大姨媽』來了啊?發神經!」


    「做女兒的不能想自己的老媽啊?」伍琳琳拿起擺在櫃台上的一顆蘋果,大大方方、毫不扭捏的就吃了起來,「來看自己的老媽犯法嗎?哪天如果我不想看到你……」


    伍芷葳打斷她。「琳琳!」


    「葳姊,她是孝順啊!現在有孝心的小孩已不多了。」一名打掃的婦人感慨的說:「哪像我女兒,我不過是在酒店裏當清潔工,她居然都不敢讓人家知道。」


    「你們就是會幫她!」


    「葳姊,該偷笑了。」


    伍琳琳馬上給了她老媽一個得意的眼神。「看到沒,你還數落我。」


    「我是為你著想,你現在是大學生,如果被人家誤會你是酒店小姐怎麽辦?」她故意板著臉道。


    「酒店小姐怎麽了?不偷不搶的怕什麽?」伍琳琳微笑,甜得令人沒轍。


    「你就會跟我頂嘴。」


    「我有理走遍天下。」


    「我就是太少打你。」


    「老媽,現在流行的是愛的教育。」


    「去他的愛的教育!」伍芷葳忍不住啐了一句。「你給我像個正正經經的大學生,我一手辛苦的拉拔你長大,可不是要你氣死我的!」


    伍琳琳馬上偎到了她老媽的身邊,並且把蘋果拿到了她老媽的麵前,一臉的恭敬。「老媽,不要這麽生氣,我知道你的苦心啦!」


    「你真知道?」


    「吃口蘋果。」她撒嬌哄著。


    「沒事你就給我迴去!」伍芷葳催促著女兒。「想在這裏混?!我會打死你!」


    「偶爾我也要放鬆一下啊!」


    「找你同學去ktv唱歌啊,你到酒店來幹什麽?想學習怎麽當媽媽桑,還是酒店小姐?」她不是怕女兒變壞,而是酒店畢竟不是她這種十九歲女孩該出現的地方,她不希望校方有藉口找她麻煩。


    「我一會兒就會迴去,你不要趕我嘛!」伍琳琳又啃著蘋果。「如果這麽不希望我接觸,你幹麽要開酒店?為什麽不開家麵店?」


    四周一片的哄堂笑聲。


    「你這孩子……」她拍了下女兒的頭。「為了生活啊!你以為生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嗎?」


    「誰叫你不給自己找個好男人?」


    「伍琳琳!」伍芷葳吼道。


    「老媽,不會是我這個『拖油瓶』害了你吧?」


    「就是你害的,你怎麽賠我?」


    「那……」伍琳琳歎了口氣,故作一副百般無奈表情。「我『下海』賺錢給你好了,以大學生身分來當噱頭、號召,生意一定——」


    「阿強,把她給我拖出去!」伍芷葳聽不下去了。「別忘了她的書。」


    「葳姊,琳琳玩笑話說慣了。」保鏢沒有照做,反而和她交換了一個眼神。


    「反了!你居然站在她那邊。」


    「老媽,這年頭誰有理,誰站得住腳。」她把吃剩的蘋果核丟進垃圾桶。「不過為了你的身體健康,不想害你氣出心髒病,我上個洗手間就走。」


    「以後沒事不準你來!」


    「這是什麽無情的媽媽會說的話?」她搖搖頭,很「傷心」的說。


    「這是一個為你好的媽媽說的話!」伍芷葳犀利的道:「給我迴家做功課!」


    「我已經不是小學生了。」伍琳琳抗議。


    「給我照做。」


    「女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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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豪走出了包廂,因為有點頭痛,所以他想暫時擺脫一下那些菸味、酒味、脂粉味,出來唿吸一下不那麽汙濁的空氣。每晚這麽搞,即使是鐵人都會吃不消,可是馬鋼老大的五十歲生日,各路人馬都要請,也難怪這些日子他們有喝不完的酒、摸不完的女人,一攤又一攤的趕場。


    雖然親如父子,但是石豪和馬鋼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隻是剛好馬鋼是石豪母親的同居人,從小看著他長大,才培養出了他們如父子般的感情,也因為自小跟在馬鋼的身邊,所以石豪怎麽看都像是道上的人,那種江湖味……是怎麽也褪不去。


    壞壞的、邪邪的,像個浪蕩子般,他的頭發有型但過長,襯衫總是少扣那麽幾顆扣子,脖子間掛了條銀色的項鏈,但最酷的是他很有自己的個性,像個老大而不是在老大身邊混的小嘍囉。


    他不是那種俊美型的男人,他的鼻梁因為國中時的一場幹架而有些歪,但野蠻的原始魅力,絕對比任何一個帥哥還迷人,如果要選壞男人中的壞男人,他絕對可以上榜,因為他十分的夠勁。


    才想著要遠離一下那些汙濁的空氣,可是一來到包廂外,他又很本能的點了根菸,雖然頭仍有些隱隱作痛,不過他不以為意。


    伍琳琳走出洗手間,心想是該迴家寫報告了,教授說早交報告可以加分,看在母親是這麽辛苦栽培她的份上,她還是早點乖乖迴家。


    因為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她並沒有留意到這個在轉角抽菸的男子,照說他這麽高大,她應該看得見,可是因為她沒有專心走路,於是她撞上了他,還結結實實的踩了他一腳。


    「抱歉!」她馬上說,並且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腳被踩得不輕,石豪肯定這個女孩不是瞎子,而他又不是隱形人,才不相信她會沒有看到他。


    這個漂亮的女孩是故意的嗎?一把抓著她的手臂,他把手中的菸蒂一彈,頓時頭居然不痛了。


    「你看我不順眼嗎?」石豪吊兒郎當的問著她。


    「我說抱歉了!」因為是在自己老媽的地盤上,所以她並不怕,下巴一揚,同樣用一種滿不在乎的眼神看他。


    「好像沒有什麽誠心哦!」石豪存心找她麻煩。這個女孩年輕又漂亮,很難想像她已經在酒店裏討生活,她有什麽「故事」?還是她隻是愛慕虛榮而已。「你是混哪裏的?」


    伍琳琳不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被人家一嚇就會昏倒的女孩,她先甩掉了他的手,然後自己雙手往腰一擦,也很要酷的問:「你又是混哪裏的?」


    石豪微眯了下眼。古惑女他不是沒有碰過,小太妹也見多了,但是這個女孩的狂妄勁,他還是第一次領教。


    他忍不住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下。瞧她的氣質還有穿著並不像是酒店小姐,除非她是特立獨行,喜歡扮演學生妹來拐錢。


    「你在這裏上班?」他沒有迴答她,反而問起了她。「有人罩你?」


    「你管我!我可以不迴答你!」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石豪眼神有點火,雖然他還沒有真正當上「大哥」,但是馬鋼的名號可是響當當,也因為這層關係,很多人已視他為大哥的接班人。


    「你是誰?」伍琳琳也以不在乎的眼光將他從頭看到腳。「哪條道上的大哥?」


    「我可以讓你混不下去哦!」他先警告她。


    「我怕死了!」她給他一個厭惡的眼神。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混哪的?」


    「我是混『這裏』的,怎樣?」伍琳琳一哼。「信不信我隻要叫一聲,馬上會有一群保鏢上來圍毆你,你可不要真把本姑娘惹火了,不然我可以叫你走著進來,被抬著出去哦!」


    「你再說一遍!」他真的是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被女性「嚇」到。


    「你沒聽清楚?我說如果惹毛了我——」


    「你叫什麽名字?」石豪不想再聽一次的打斷她。「我看我聽了之後,會不會嚇死。」


    「也不過是不小心撞到你、踩了你一腳,幹麽!還要身家調查嗎?」伍琳琳不想告訴他,也不想再和這怎麽看都像是在混的男人周旋。「要不要連我的祖宗八代都向你報告?」


    「我隻對你的名字有興趣,對你家的祖宗八代……」石豪笑了笑。「我不想研究。」


    「但我也許想讓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他沒有碰過這種挫折,從來不曾有過,沒有任何一個還活著的女人敢這麽和他對話,敢用這種姿態麵對他。「你知不知道我可以讓你死得很慘!」


    「怎麽,你是什麽十大槍擊要犯還是殺人狂魔?」


    「你不怕我?」


    「你有三頭六臂?」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抱歉,我才剛出來混,你是何方神聖啊?」她故意一副害怕的表情問。「你是不是還要說,要找一些混混來強奸我、追殺我,我好怕哦!」


    石豪很確信這個女孩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忽然扯住了她的雙臂,接著將她往她身後的牆麵一推,並且用自己的身體壓製住她。


    沒料到他會這麽做,所以伍琳琳完全沒有防備。她隻是想上個洗手間,然後就打算要迴家了,沒想到卻給她碰上了個煞星,這下……她是不是該放聲大叫?


    「喂!給你半秒鍾放開我,不然……」她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怎麽?」他模仿她的口吻。「你可以找一群兄弟來砍我是嗎?」


    「我是可以。」她冷冷的迴答他。


    「我在等。」他一笑。


    「等什麽?」她不敢動、不敢掙紮,因為她如果動了,隻會讓自己的身體和他的身體更加親密的接觸,她不笨,也絕不做蠢事。


    「等你叫人砍我啊!」他冷笑道。


    「你以為我隨便說說的?」


    「你最好快點叫。」


    「不然呢?」


    「不然……」石豪一開始沒有要吻她的意思,但是她太囂張、太狂妄,為了教訓她,所以他以大情人之姿吻上她,但是當他一接觸到她的唇,便開始不知道是誰在教訓誰。


    他已經算不清自己吻過多少女人,和多少女人上過床,但是這女孩帶來的震撼及甜蜜感,這還是……第一次,她的唇仿佛是沾了蜜汁一般,叫他想一嚐再嚐。


    沒想到自己的初吻會被一個在混的兄弟奪走,雖然這家夥很有型、很man,但她不願意,他也沒有這個資格,他憑什麽吻她!


    趁他不注意,她提起膝蓋,然後踢了一腳,目標就是他的小腿骨。


    果然這個男人不再意亂情迷,他痛得鬆開了她,臉也在瞬間變色。


    「你……」他一副想宰了她的表情。


    「你搞清楚,我可不是酒店小姐。」伍琳琳一副想給他一巴掌的狠樣。


    「我會……」他已不知該罵她什麽了。


    「即使我是酒店小姐,你也要問我願不願意。」


    「我修理你。」他威脅她。


    「來啊!本姑娘在這裏。」


    石豪不曾欺負女人、不曾找過女人麻煩,對他而言,女人是弱者、是需要保護的,有本事的男人絕不會和女人過不去,但是在他眼前的這個女孩……他的小腿骨不知道斷了沒?


    「不要以為我不會揍你。」


    「你隻會說啊!」她開口激他。


    這時一位酒店的保鏢正好經過,看情況不太對,馬上走了過來。


    「豪哥,不好意思,如果有什麽誤會,請你多多包涵,這個女孩不懂事,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忠哥!」伍琳琳不依的叫著保鏢的名字。「你該叫人來砍他的,他這個人欠修理!」


    保鏢正色道:「琳琳,你快點迴家吧!」


    「我還沒有看他被砍,才不迴去呢。」


    「琳琳,你要我叫葳姊來處理嗎?」


    伍琳琳瞪了保鏢一眼。雖然她平日和她老媽沒大沒小,可是她是打從心裏敬重她老媽的。


    「今天算你走運。」她朝那個吻她的家夥比了個中指,不屑的離開。


    「你……」如果不是保鏢拉著他,石豪肯定會衝上前去抓住她。


    「豪哥對不起,請你給我個麵子,大人不計小人過,她還年輕,不懂事。」保鏢打著圓場。


    「她是誰?」石豪冷峻的問。


    「她是葳姊的女兒。」


    「原來如此。」


    「剛上大學,脾氣有點驕縱,你別放在心上。」


    「她沒下海吧?」他眉一皺的問。


    「她隻是來看葳姊。」保鏢希望事情能夠到此為止。石豪不管是在哪方麵的名聲都很驚人,二十出頭的他,不管是在女人和行事作風方麵都很兇悍。「今晚算我的——」


    「她叫什麽?」石豪仍不放棄。


    「伍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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