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算過這筆帳,多少也有點擔心,方淑嫻這一算,大家膽氣也來了,立刻紛紛報出自己的集資數,最後一合算有180萬多一點,高德全最後講:“剩下的我來了,今天是大家在這裏,最後一次開會了,這半層樓麵,經過了先租賃二間到半個層麵,後又買下的過程,大家對它多少也有感情了。現在要它在為我們盡最後一次責任了,要把它賣了,我祥福裏還有一套房子,我們還是搬迴去住一段時間,我現在住的房子,還比較新,還可賣個二十多萬,隻是不能和銀龍做鄰居了,隻要我們能渡過這兩個月的難關,我們三號地的樓盤,一定會漫漫出現轉機的,我不相信那個人,就可以一手遮天的,”

    許銀龍和潘巧麗鼻子酸酸的,眼裏滿麵含淚水,潘巧麗罵道:“老娘再見到這個小日本,一定要打她一頓,出出這口惡氣。”

    她一開口,古月立馬也跟著罵開了,孔憲邈隻能一個個的勸著,說:“大家別生氣了,迴去別忘了明天把錢帶來,交到會計處,大家記住了……。”

    晚飯後,高媽媽興致很高地說:“我今天不在家陪你們,我要把海青的信送到親家去,給他們看看,還是寫信好,懶婷婷就是會打電話,好像不要錢一樣……,我走了……。”高媽媽在鏡子前看了一下,收好信就準備下樓。

    “媽……!”高德全叫了一聲,母親站住了,迴過頭問:“還有啥事……?”

    “唔……!唔……!”高德全真是有口難開,還沒有入夏,頭上開始冒汗了,她看看孔憲邈,她也低著頭,臉色也十分尷尬,母親這才感到問題的嚴重起來,她迴過來,看著高德全,這一看,才發現兒子這段時間蒼老的厲害,兩鬢已出現了白發,她看見了兒子眼睛裏的淚水,母親這才大吃一驚,問:“怎麽啦……?全啊……,快說!快說啊……!”

    “……!”

    半天高德全才說:“媽啊……!兒子現在缺錢了,想把這房子買了,我們迴祥福裏去住吧……!”高德全低聲地說。

    “缺錢……?!”母親心頭一震,已經到了要賣房子的地步了……?“你們樓房不是蓋的紅紅火火的嗎……?”母親雖不太信,還是問了一句。

    “是啊……!媽……!”孔憲邈還是說話了:“我們樓蓋得好好的,現在可以預售了,今年春節前就可以住人了,我們賣了十來天,隻有十個人來買,每天都有百十來人,在前麵堵住來買房子的人,趕也趕不走,還打我們的保安,嚇得人家都不敢來買了,所以錢就接不上了,他們小報再不負責任地一炒,現在就有點困難了。”

    “打官司告他,是誰啊……!這麽缺德,你們怎麽不去跟他們打官司去……?”母親反問道。

    “是……!”孔憲邈刹住了車。

    “媽……!不說她了……!這兩天有空,我會叫人去把那裏打掃一下,明天您把要的東西收拾一下吧……!明年住您兒子自己蓋的樓房去……!我們會好起來的。”高德全勸慰著母親說

    “是那個小日本吧……!我說她從來就沒有按什麽好心,現在來了吧……!叫君瀚來治她……!哎……!我這裏還有個四五萬,也給你們,用我這張老臉再到親家去借一點,看看能解決多少,我盡力吧……!”母親說完就要準備出門去。

    “我們也去……!”正在收拾碗筷的孔憲邈說:“我也好處久沒迴去了,這事隻有媽一個人去不好,還是我們三個一起去吧……!”

    高德全說:“對!是應該一起去的,你把碗放下,迴來再洗吧……!”

    第二天,高德全陪著蘇琰傑從銀行裏取出的五十萬,送她老人上了出租車,這才打車到公司去。孔憲邈帶著高媽媽的四萬已經來了,家裏的房子暫時保住了,到了吃中午飯以前,大家陸續把錢交到會計處,一合計,已經二百萬出頭了,隻要再把這層樓一賣,這個難關一定可以渡過去的,同時樓下的辦公室要全部集中到樓上去,要先搬幹淨了,才會有人來看房子,大家就這麽抓緊地做著,搬著。

    當天晚上,他們在晚報上看到一條消息,暗射新龍房產資金已斷了多時。

    第二天一早,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有關新龍公司可能要破產的消息,便在圈內滿天飛了,當方淑嫻從電梯裏出來,便聽見過道裏人聲鼎沸,接著就是一片閃光燈對著她橫掃而來,迎接她的,競是各種大小不一的錄音器,一下把她搞得有點發暈,根本難以衝出包圍的人群,隻到電梯門再一次打開,在停車場,才停好車,後上來的古月,才從人群裏,開出一道路來,古月的嗓子,震得樓道嗡嗡直響,那七嘴八舌的聲音才小了一點,但也靜了僅僅幾分鍾,又一波的問話劈頭蓋臉,又開始了。更要命的是,一群拿著收據的貨主,來要帳了,方淑嫻隻能站在椅子上對他們喊:“一切按合同辦,提前送貨的,一例按時間再結賬,其它應結的,也按本公司會計程序,每月26號後來結算,你們不知道規矩嗎……?你們和本公司合作以來,有哪一次按合同,而沒有結到賬的,先想清楚了……!誰在十分鍾內不消失,一律按違反合同程序,要壓一個季度再結算,到時結不了賬,後果你們自負,你們就鬧吧……!”她迴頭看了一眼,對國亮說:“張經理,你把這些人給我記下來……!”

    “是……!”張國亮大聲地應了一聲。

    方淑嫻聲音不大,但字字如珠,大家也聽的真切,一想也是這麽會事,再算離26號不就是五天嗎?到時人家真不給你結賬,你又能怎麽樣,打一場官司沒三五個月,不會有結果,這些人立刻就鬆動了,有人出了過道,卻又不走,就聽見一群記者在裏麵吵吵地問這問哪……!

    22號一早,丁有德帶著三個保安來了,這才把記者們擋住,但隻要幾個頭一出現在工地,就有來自各方麵的,真假記者的圍追堵截,搞得大家苦不堪言。就這樣又打了幾天遊擊戰,五天轉眼過去,也有人來看了,要轉手的總公司樓層,隻是有了意向而已。

    26號轉眼就到,公司決定,錢一定要拖到30號再付,如果一但付了,而有些人拿不到錢的話,後果更不堪設想。

    好像安靜了二天,26號還是到了,誰知公司沒有開門,那些債主便上門了,生怕要不到錢,大多是一人來要錢,還有兩人來幫忙的,這一下,房產公司更是熱鬧,就像開了鍋一樣,幾個頭頭一商亮,決定先把大家手裏的賬目,和會計核對一下,看看到底有多少,再決定先後付款。

    上午九點不到,第一批記者就不知從那裏冒出來了,全被丁有德擋在電梯樓處,就這樣打發了一批又一批,丁有德始終不迴答任何問題,這些記者似乎早有精神準備,半個小時後,又換一批人上來。

    從28號起,沒有拿到錢的公司,混凝土就停下不再送了,4號工地立刻停了下來,工人們無聊地打起牌來,臉上貼滿了小紙條,但對工人們來說,這就是一種信號,這個月的工資,有可能要泡湯了,隻要連續三天開不了工,人心的浮動,就會變成更可怕的騷動,到哪時,再要去說服他們,沒有點幹貨拿出來,工人們是不會相信的,一個穩定的工地,比一百個保安都要強啊……!

    對公司目前的情況,許銀龍心裏是十分清楚,高德全也從不滿他,他想和葉飛鵬把今年的錢先結一部份,自從三個月前,那場鬥酒後,他們還沒有見過麵呢,今年才幹了四個多月,就要向他結錢,真不好意思開口,但又不得不試一下,他抓起了電話:“……葉老板你好!哈哈……,是我,銀龍啊……!嗯……,不好意思,要求你幫個忙了,兄弟有困難了……!對!對!對……!你也聽說了……?是啊……!有人要我們好看,這些爛記者,……嗯!嗯!……我是向你借,對!是借……!啊!真的啊……!三五拾萬不限多,有個百十萬,就更好了,……好!……好!我馬上來……!”

    許銀龍出了臨時工房,向助手打了聲招唿後,就駕車走了。他前後不到兩小時,等他開車迴來的路上,一輛救護車,拉著警苗超過了他,向他們的工地開去,他的心,不由得就一陣狂跳,“工地出事了……?”他猛踩油門,就跟了上去。

    原來,在他走後不久,三號主錘就打完一根水泥樁,主機要移位,這是一件很平常的工作,幾十米高的主機,在兩根平行粗大鋼管上,剛移到位,大家正在固定,就見一根橫拉的鋼絲繩卸甲,突然鬆掉了,吃上力鋼絲繩,就像鋼鞭一樣,向正在定位的一個工人掃去,當場把他打倒在地,好在主機已經移動到位,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一定會機倒人亡的,這是幾年來,許銀龍基建公司,第一次的工傷事故,也是他第一次設備沒有大修,就轉入下一年度工作的情況,設備已經開始老化,他比誰都清楚,公司一直在,人休機器不休的狀態下工作,都是因為資金緊張,而以往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剛從葉老板那裏借了一百十五萬,葉飛鵬等於把今年的錢,提前付給他們了,在商場上,能遇上這樣的朋友,也是許銀龍做人做到位了,不然他,今天連付醫院的錢都沒有,一下子,剛借來的錢,一個另頭就沒有了,真是屋漏又逢連陰雨,

    工人斷了一條腿,沒有生命危險,許銀龍幫他辦完一切手續,又留下一個同村的民工朋友去看護他,這才開車迴去。

    當晚,高德全和孔憲邈,帶上水果就到醫院裏,去看望了這個民工,一看許銀龍和潘巧麗都在,叫他安心養傷,公司會一直負責到底的,會每月把工資給他寄迴去,看護工人,也同樣待遇。

    民工和護工並不認識他們,隻是聽說,總公司的頭頭叫全哥,看到許銀龍叫他全哥,知道是大頭頭來了,連忙想起一點身來,被高德全止住了。這叫邊上的護士很感動,他們一行人走後,便稍稍地問:“你們是什麽公司啊……?全民的吧……!”

    護工說:“我們是新龍公司的,老板他們是從新韁迴來的,把我們民工都當兄弟看。”

    “難怪了……,他們是老知青啊……!!”

    高德全並不知道,孔憲邈的父親這麽急要他們迴去幹什麽,便和孔憲邈在家匆匆吃完飯,碗也沒有洗,和母親打了個招唿,就下樓走了。

    春未夏初的夜色,走在路上,人應該是很愜意的,特別是從“慶齡”公園飄逸而來的花草的氣息,會令人產生很多遐想,但他們倆人,今天全無興致,就這樣默默地走著,四周是奔騰的腳步,急馳的車輛,大上海在燈的海洋中,跳動著快節奏脈搏。

    孔憲邈想了一下說:“今天許銀龍拿來的錢,我看不能全部用去還債,多少要給他留下幾十萬才好……!”

    “留下二十萬,要是今天出得是人命的話,五萬,我看得要幾個五萬才能擺平。”高德全想也不想地迴答。孔憲邈勾著他的胳膊,說:“我們會好的……!”

    孔老一見多日不見的他們迴來了,老人推開南窗,浦江的夜風鼓蕩進來,帶著亭院裏初夏夜花的一縷淡雅的花香,神清極了,老人微笑著,對女婿買的房子極為滿意。

    他們夫婦倆人並不知道父親,要他們匆忙趕迴有什麽急事,進門便問:“爸……!你有什麽急事嗎……!?”

    老人把他們倆仔細打亮了一會,指著畫桌上一堆竹竿,才說:“小邈,還認得這些東西嗎……?!”

    孔憲邈迴頭一看,原來是一小困竹竿,是掃帚用盡後,所剩下的空竹竿,那是她父親在文革時期,掃了八年地,所用下的產物,每用完一把掃帚,老人便留下磨的精光的竹竿,他說這是他的一段曆史,是他生命的一部份,所以走到那裏,便帶到那裏,個別人總認為他是對文革不滿的一種發泄,也沒有人去離他,那年從單位的小門房裏搬出來時,就差點被孔憲邈丟掉,現在又被帶到新房子裏來了。

    孔憲邈說:“認識,爸……!你不會給我們憶苦思甜吧……!”

    “哎……!”老人歎息一聲,又說:“我老了,想幫也幫不上你們,聽你幹媽說,你們碰到難題了,這裏有點東西,不知能幫上你們點忙沒有,你們拿去吧……!”

    高德全有點奇怪,他分別拿起在手裏掂了掂,這幾根竹竿,雖然被手磨的金黃,裏麵不像可以藏金夾銀啊……!大孔空空的,小頭裏黑黑的看不出什麽來。

    孔老從廚房裏拿了一把菜刀來,隨意從畫桌上抽出一根竹竿來,小心地用刀,把竹竿劈裂開,竹子早以老朽,老人用手一便勁,就把竹竿從中分開了,掉出一長卷油紙出來,高德全和孔憲邈這才有點驚訝了。老人放下刀,小心地把油紙一層層地剝開,老人極小心地把最後一層黑青色夾層紙打開,那小心和虔誠,就像打開一個繈褓中的嬰兒,生怕一個不小心,會傷了他,最後,袒呈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幅暗黃上的畫,左麵密密地蓋了不少印蓋。

    高德全吃驚地張著嘴,和孔憲邈對了一眼。

    孔老這才說:“這是家裏傳了幾代的東西了,你兩個不爭氣的哥,做夢都想要這些東西,沒想到,我領了幾把掃帚,早就把它藏在這裏麵了。”老人有點得意地笑了,看了他們一眼,說:“你們知道這是誰的畫吧……!是那個要書畫,不要江山的宋徽宗的畫,能值幾個錢吧,裏麵大小十二張,全是名家的真跡,全藏在這幾根竹竿裏了,現在可以給你們了……。”

    這對高德全來說,已經不是吃驚了,而是初夏夜的驚雷了,他雖然沒有見過這位皇帝的畫,但他的畫,在文物階的地位和身價,到也略知一二的,也明白,這些畫,對孔老意味著什麽,這是幾代人精心地收藏,怎麽可以敗在自己手裏呢……!高德全想也不想地說:“爸……!你不能再劈了,我們那點小事,哪裏過不去呢……!我和憲邈是不會要的,是孔家的,就一定要留在孔家,現在國泰民安,應該讓這些國寶重見天日了,那天我請個人來,到家裏來,把這些畫,再裝表起來吧……”

    孔老哈哈一笑說:“這點事,還請人……?我自己就行啊……!你們真不想要……?”

    “不要!”兩人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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