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家幹!”每人心裏都有點酸楚,他們都想起了袁夢珠來了。袁雲軒抓著高德全一隻手說:“都過去了,她該放心了,今天高興啊……!是不是,為你們一對新人,幹……!”

    今天晚上喜事加美酒,袁雲軒多喝了點,話就自然多了點,他說:“我們吃飯沒有和尚合理,還是清明節,在靜安寺裏去吃的那次好,那一次,真叫開的和尚葷,多虧了小孔。時間過的真快,想起去年,第一次見到小孔和海青,轉眼就快一年了,上次你媽才給了你一串項鏈,你轉眼就給了海青和夢婷,迴來後,我和你媽感慨了許久,這次你倆要結婚了,幹爹就送你們一對婚戒吧,你們就別另外再買了。”蘇琰傑趕忙迴到臥室,從裏屋拿出一個精美的長盒子來,打開上蓋,一對鑽戒赫然在目,孔憲邈雙手接過來,親著蘇琰傑說:“媽媽,女兒收下了……!”

    高德全也叫了一聲:“爸爸……!”

    袁雲軒笑逐顏開地擺擺手,輕輕一歎:“什麽都不說了……!啊……!來……!幹了……。”

    這頓飯吃了好長時間,才結束,他們起身,孔憲邈臉有些微紅地告別倆位老人,真準備下樓,門一開,倒把她嚇了一跳,門口竟然站有一人,看來已站了多時了。

    蘇琰傑一看,驚叫一聲:“老姐姐,你怎麽不進來啊……!”這才想起,今年三八節那天,醫院組織退休醫務人員活動時,自己講起過,去年見到的親外孫和老主任,和女婿來,大家一起跟著唏噓不易,誰知說者無心,聽著有意,這位老姐姐,當年也曾參加過抗美援朝,和蘇琰傑有戰友之情,對當時比她小的姑娘們愛護有加。雖迴國後,不在一個科室,卻在一個醫院同事多年,卻從不開口向這些姐們提過點滴要求,誰知退休前,小孫子從新疆迴來讀高中,無奈幾分之差,沒有考上大學,作奶奶地心裏不是味,這個分數要在新疆考,早上大學了,自己好心做了件壞事,心中對兒子十分愧疚,小孫子在社會上一混,也無心再考了,現在又交了個女朋友,父母也是上海去新疆的知青,孫子沒有工作,這可怎麽好……?那次活動散了之後,看到蘇琰傑,欲言又止,故,今晚提了點水果來,誰知他們這頓飯吃了這麽長的時間,小孫子在樓下,自己在樓上門口等,一直站到他們出來,才發現。蘇琰傑何等冰雪聰慧,拉了一把高德全,沒讓他走。

    大家趕緊把老姐姐迎進來,一番寒暄過後,就直入主題,蘇琰傑不想叫老姐姐難堪,說:“都是多少年的老姐妹了,你一定有什麽事,能幫的,我一定幫助你,說吧,他們都是女兒女婿。”說著,就要客人入座。

    老姐姐說:“上次聽你說,你女婿在辦什麽公司,我就想,能不能給我孫子找個工作,我怕他一直沒有工作,現在也沒有心再考大學了,在社會上學壞了,我這當個奶奶的,如何對得起他在新疆的爸媽,兒子迴來我怕沒法交待啊,所以來……?!”

    蘇琰傑點點頭,拉著她的手,說:“老姐姐……!不說了,這都是應該的,做上人,是要為他們想想的。”

    高德全和孔憲邈‘咬’了一下耳朵,說:“阿姨是這樣啊……!公司不是我個人的,我不能包下來,你孫子如還沒學壞,我能給他一個機會,……。”高德全話沒講完,老姐姐就急急地說了:“沒學壞!沒學壞啊……!是個好小囡啊,就怕他學壞啊……!才來……。”

    “我給你個電話好了,明天下午打這個電話,我再告訴你,他們那一天招人好嗎,如果身體也沒問題,我想問題不會太大的。今天太遲了,我爸媽剛才喝了點酒,我們就準備……。”高德全說完就站了起來。

    老姐姐也站起來說:“那就太謝謝了,我也該迴了,我孫子在下麵等著呢,天黑了,他陪我一起來的。”老姐姐執意要留下帶來的蘋果,卻換迴了蘇琰傑手中一大袋子的荔枝。

    孔憲邈執意不讓幹爹和幹媽下來送他們,但今天有一位老姐姐也來了,蘇琰傑一定要下來。下樓出了門,樓下果然站有一小夥子,一米七五的個頭,寬寬的肩膀,小膀子把‘t恤’衫袖口,撐得滿滿的,高德全一看,心裏就喜歡上他了,問:“你就是那個小新疆嘞……!”

    小夥子頭一昂:“啥個小新疆……?!,阿拉雅(爸)娘才是上海人,小新疆……!”

    老姐姐大叫一聲:“良子,你和誰說話來。”

    高德全笑了笑,說:“沒事,沒事,我理解他,我也是從新疆迴來的,人家看不起他,他不高興是不是,要人家看得起,自己要努力,要拿出一點本事來,行……!就這樣。媽我們迴去了,您快上樓吧,迴吧,迴吧……!”

    彭鋒今天有點激動,近十年來,他的人生真是大起大落,他原是在上海一家,較有名氣電器配套廠家,他從徒工做起,到工人,後升為班長。改革的春風,怎麽會從浙江向上海吹來,浙江人最早派人到他們廠裏來學習,八十年代初,在上海大街小弄堂裏,早晨可以看到不少浙江人在迴收各種,繼電器,空氣開關,不久廠裏就開始買產品商標給浙江人用,僅僅二年,廠裏的產品就在市場上大量滯銷,廠長為了生存,最後隻能徹底把商標買掉,誰知浙江人也隻用了不到三年,他們就從中國巨大的市場上,挖到了一桶又一桶的金,他們立刻掉頭,在海外尋找更先進的企業來合作,大量最先進的設備,和加工中心,開進了浙江,以樂清市為中心城鎮,一下子,合資品牌,就在中國的土地上站住了腳,什麽“傲靈奧,德力西,”響當當的品牌滿天飛。他們廠這下子,真成了徒弟的小二子,整天看浙江人臉色吃飯了,在全國出現了一個特殊的浙江現象,牌子是全國的,產地在浙江。在世界,浙江人同樣翻天覆地,當南斯拉夫的戰火剛停,在碼頭,港口,就停滿了浙江人的貨船和集裝箱,在法國有名的猶太街,也不得不在十年的時間裏,全部被浙江人所取代,95年,溫州遭遇百年不遇的特大台風,堤毀壩斷,整個溫州城水深三尺,他們沒有等國家文藝界,開晚會來募捐,來救災,他們掩埋了親人的屍體,從深水裏拖出電動機,修理,保養,水才退去,馬達又開始轟鳴了,這是全國在特大自然災害麵前,唯一不等不靠的省份,他叫浙江省,在60年代中期,有不少溫州知青到了新疆農三師,他們現在,都還好嗎……!

    一個小班長,在這樣的情況下,空有本事,也隻能發牢騷度日,獎金沒有了,兒子到生了,在那種捉襟見肘的日子裏,他學會了抽煙,賭錢,為了鎮住別人,還在兩隻胳膊上,刺龍描虎地折騰了一翻,這一切,都沒少和老婆吵架 ,萬般無奈之下,買了輛木托車,才幹起了這第二職業,有時,這錢也來的太容易,他不但賭錢,還沾染上了喝酒的壞毛病,這幾年,家裏小打一三五,大吵二四六,其實他心中也是苦苦的,對這第二職業,他不能不說沒想法,但當時要大麻來領這個頭,可能誰也不會掏錢,來了幾個老知青,情況就變了,他也說不清,從那天開始,對生活又有了信心,大概要從看到了許銀龍開始吧,打不過他,敗在許銀龍手下,他從心裏不服,一直在用各種機會,想再一次會會他,直到他到了許銀龍的工地,看到他一戴上安全帽,許銀龍頓時會變成另一個人,他指揮若定,那一根根巨大的水泥柱子,就在他的小紅旗下,幾十米高的油錘,把長長的水泥柱子,安全地打進深深的地裏,這才是工人,這才是大將,他不再想和他比試了,隻想當他的一個助手,有一天早晨,他趕到公園,他試吧,試吧,想和許銀龍再摔一次,結果夢婷自告奮勇,兩人摔了半天,他忙了一頭汗,也沒把夢婷放倒,他服了,從心裏服了,無奈許銀龍死活不教他,還是夢婷稍稍地告訴他,你膀子上不幹淨,他立刻下決心,到醫院,又把胳膊上的青龍白虎爛掉,才當起了許銀龍的徒弟。從那天起,他看到了希望,這幾個老知青身上,有一種別人沒有的東西,叫堅韌,叫團結,叫目標。他心裏被酒精淹滅的希望,又開始冒頭,他對自己有了信心,他對物流公司有了新設想,他曾寄希望於張國亮,無奈他隻想守好公司,沒想到,這麽快,他就可以實現自己的,人生第一個理想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跳過白邦璨,成了經理,他對這個平時很少見麵,又很少打交道的高德全,有一種知遇之恩,他不想使他們失望,這二年多來,他對自己有了新的認識,家裏,就在這種認識的過程中,一天天和諧起來……。

    彭鋒今天比平時,早起了半個多小時,對兒子的態度特別好,出門又在老婆臉上親了一下,老婆從陽台上,目送他,騎著木托車走了,心中暖暖的。

    今天是他上任的第十天,又是公司第一次擴大招兵買馬,要招十二個男的,三個女的,條件全是高中以上,他最怕的是沒有人來,那他這個經理,就太失敗了。當他騎著那輛250幸福木托到公司門口,他的心就放下來了,公司外全是人,足有百十來個應聘的。鄧緒良一見他就喊:“大家靜一靜,經理來了……。”

    彭鋒擠進人群,一看文慧早來了,給他把關,三個女生要靠她來定奪了。魏成義是老大學生,今天他就是考官了。他真有點興奮,他特別向文慧點點頭,他站在一張凳子上,這才大聲地喊著:“來來來……!今天來的人有點多,我們準備的不太夠,我們在招聘中對大家講清要求了,和工種,現在女生留下來,男的到門口好不好,我們也到門口去,天這麽熱,再這樣下去,女生要中暑了。”人群轟的一聲開始向門外走去,辛虧公司門口空地很大,不然交警一定會來幹涉了。鄧緒良幫著他把大家請到門外。

    文慧看來應聘的男生全出去了,隻剩下二十多個女孩子,這才把大家掃了一眼,說:“在門口的招聘條件上,我們已經寫得很清楚了,你們是不是全部會電腦操作啊……?”迴答的七零八落,文慧一看這不行,說:“這樣吧……!會電腦操作的有幾個……?請舉一下手,因為今天沒有表格,可以叫你們填寫,要在電腦上操作。”二十幾個女孩子裏有九個人在舉手。文慧心中已經有數了,就對那些沒舉手的人說:“你們幾個現在可以離開了。”離開的人就小聲說開了:“這不公平,我們很早就來了,什麽也不說,就叫我們走了,這麽了不起啊……!”

    文慧沒有心情多解釋,看著留下的人說:“你們九個人,……?怎麽是十個?”看上去有一對象姐妹的兩人中,一個像姐姐的女人說:“我是來陪我女兒來的,請你別算我。”文慧才把這像姐妹一樣的兩人搞清,那像女兒一樣的女孩子,個頭不到一米六,整個長得小巧玲瓏,又戴一付園園的大眼鏡,顯得那麽可愛,又古靈精怪。她對文慧說:“我是財校畢業的,你們要一名會計,我可以勝任的。”

    文慧問了一句:“你有會計證嗎……?”

    “有……!”她隻迴答了一個字。

    文慧說:“你真想來,現在可以去看一下公司章程了……。”她向牆壁上的鏡筐指一指。

    剩下的八個女孩一片驚訝,這就算定了……?

    文慧說:“這裏隻有三台電腦,你們要分三次上去操作,在上去前,再問一下,你們女孩子手手臂上,有沒有刺青的……?”沒有人迴答,一看沒有人迴答,她說:“希望你們現在沒有,以後也永遠不要有……!”

    白邦璨剛到,見門外的小夥子,一個個脫去上衣,赤著大膊,不知道彭鋒要搞什麽鬼,我們又不是選健美,他搞什麽搞……?正在納悶,就看到有人被彭鋒叫出來了……。

    高德全和孔憲邈站在對麵馬路上,已經看了好一會了,沒想到,第一個出來的竟是宋良梓,他邊上還有一個女朋友,兩個正氣鼓鼓地向外走,不時還向那裏看上一眼,宋良梓正發著脾氣,高德全一看說:“過去看看,小彭怎麽沒有要他……?”

    宋良梓一看是高德全過來了,正穿著衣服,沒好氣地說:“高叔,你的名子不行嘛,連表都不給我,我說,我是高叔叫來的。他說這裏是彭叔說了算……!”

    高德全感到很奇怪,就問:“他為什麽不要你啊……”

    “他要我們把上衣脫了,我以為要看我們身體好不好呢……?他在我後麵轉了一圈,說:‘你背上怎麽不刺一棵原子核啊……!刺了原子核我立刻就要下你了。’還說我不好好做人。”他整了整衣服說。高德全一聽就想笑,他已經明白了三分,問:“那你背上刺了個什麽啊……!”

    “哪……!當然是老虎了,誰會去刺原子核啊……!”說著他把衣服就拉了起來。

    高德全說:“行了,行了!你是不是真想要這份工作啊……?”

    “當然想,我做夢都想修汽車,幹一份有技術的工作,我怎麽能一直靠女朋友養著呢……?還不丟臉死了!”他不好意思的說。

    “你都有女朋友啦,她還養著你……?你真幸福,是怎麽認識的啊……!”高德全笑著問。

    宋良梓頭一斜,說:“我開始在歌廳做門衛,一天她在台上唱歌,我一聽就是新疆白客,(漢人的下一代)和我一樣,她唱完下來,有三個老板一樣的人要她陪酒,她說喝了酒,嗓了就壞了,不能唱歌了,那三個人一定要她喝,我看不慣,去拉架,最後就打起來了,老板說我壞了他們的生意,就把我趕了出來,我們就這樣認識了,她白天在飯店裏,晚上去唱歌……。”

    “好吧,那你就應該好好愛人家……!那你知道人家彭經理這樣說,是什麽意思呀……?”高德全笑著問。

    宋良梓兩眼一翻,說:“當然聽出來了,講我沒學好嘍……!在背上刺了一個老虎。”

    高德全也嚴肅地說:“這份工作,我替你留著,時間是一個月,你真想來,下麵你看怎麽辦,就你現在這樣,就是去當兵,都沒有人要你……!想清楚了,再來找我……!”

    高德全對彭鋒招聘人的事,可以放心了,對孔憲邈說我們可以迴了。高德全不再離宋良梓他們。孔憲邈對高德全說:“你沒看出來啊……!國亮在學你,公司的車,一直是白邦璨開著,小彭在學許銀龍呢……!他在廠裏當過小班長,就比國亮想得遠,他能幹得很好的,人不多了,我們就坐車迴吧……?”

    身後傳來宋良梓的聲音:“去那裏……!當然去醫院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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