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汪兆光心中發虛,又在氨廠拉上了賀大頭,兩人一起到了汽車連,馮君瀚早以在門口等他們了,駕駛員也等的有點不耐煩了,直按喇叭,自從馮君瀚分到了汽車連,他們找車子方便多了,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十五公裏路程,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三人直奔師部家屬院子,在很深的一個小巷頂頭,才到他們的家,屋子不大,也就十四五平米,開門見床,一門一窗,簡陋卻不失整潔,一架手風琴放在床上,而方中正在床邊寫著什麽,女主人正在給孩子喂飯,一見來了三個大男人,房子立刻就顯得難以容納了,三人隻得在門口站著,還是女主人拿來幾個小板凳,大家才在門口坐了下來,方中是個十分靦腆的人,待人接客,實在不像啊慶嫂一樣的女主人,一見生人,他講話甚至還有一點小小的結吧。

    汪兆光趕忙給兩位主人解紹兩個來者,三人才坐定,女主人已經送上茶水了,馮君瀚和女主人對了一眼,忙說:“多謝了,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事的,我知道你們來看金錦華,她去買菜了,等一下就會迴來的。”她迴身接過方中手中的孩子,想叫方中過來陪一下,而方中竟有點不好意思。

    他過來說:“你們坐一息,我去看看她,叫她快點迴來。”這裏正說著,就聽見一個大嗓門在叫:“汪兆光,你過來。”口氣就像下命令。

    三人迴頭一看,正是金錦華買菜迴來了,她個頭不高,小巧硬朗,戴一副眼鏡,鼻尖臉削,典型的小臉美女,汪兆光提心吊膽,卻笑著臉,甩著手走過去。金錦華指著他說:“哎,你下一次是不是要把你們氨廠的人都帶過來啊!這麽小的地方,我都沒有地方立腳,再來三個大男人,你叫我姐姐哪能招待你們,快點叫他們走,我不要看到你,今天我給你麵子,不然,我現在就把你們全哄走。”

    “我們嘴有點渴,隻是來喝點水,好好,馬上就走。”汪兆光辯解著說。

    “一大早,嘴幹什麽幹,快走。”金錦華下了命令。

    汪兆光過來,說:“水也喝了,我們走了。”一臉的沮喪。賀大頭看看苗頭不對,站起來就走。馮君瀚卻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在裏麵。他說:“你們先走吧,這茶不喝可惜了。”他向汪兆光擠了一下眼睛,汪兆光拉著賀大頭走了。

    一出巷口,賀大頭,就把隻有一條縫隙的小眼睛,睜的溜圓地說:“你今天拖我來,純粹是陪鬥嘛,這要命的事,下次不要再叫我了,你看她像隻小老虎,一見麵就下逐客令,根本沒戲,你談什麽談,還談戀愛,我看是談亂愛啦,下次再也不來了。”賀大頭頭也不迴地走了。

    他們一走,馮君瀚就站起來,走到金錦華麵前,一臉的誠懇地說:“金錦華,今天的事,真對不起,我們不了解這裏的情況,來喝水當然是假,來看看你到是真的,決無它意,你姐夫,我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但大名早就聽說了,我有一朋友,想必方中一定知道的。”

    方中問:“是誰啊?”

    “一個叫高德全的人,你是否能想起來呢。”馮君瀚說。

    方中立刻用手比了比高度說:“高個子,那時我們都叫他高助理,有人叫他高排長,是不是他。”馮君瀚點點頭說:“就是他,他講你是音樂天才。”方中笑了,臉上閃過一絲孩童般天真,這幾年來,已經聽不到有人說他音樂上的成績了,他的音樂,已經成了資產階級的代名詞,除了語錄歌,什麽都不要,要的就是:“說打就打!說幹就幹!不管它,是帝修反!還是反動派!團結起來腳下踩……。”口號就是音樂了。今天還有人能記得他,真叫他不知所以了。

    馮君瀚看到金錦華在摘菜,順手也摘了起來,他說:“金錦華,你姐夫人怎麽樣?”

    “當然好人嘍,就是太老實了,他待我姐姐老好的。”說完,金錦華笑了。

    “一般來說,你姐夫人不錯,他給你解紹的朋友一定也不錯的,對嗎,汪兆光這個人,是一個不會談戀愛的人,這方麵他少一巧,就我看,除此之外,這個人身上缺點不多,優點到很多,待人誠懇,工作上人又極奇聰明,他沒有去過上海培訓過,現在早以獨當一麵了,全是自學來的。”馮君瀚說,一麵看著她的反應。

    金錦華笑得像花枝一樣亂顫,說:“他聰明?憨得像豬一樣,哈……哈……,剛剛認得,他就到我們連隊裏,逢人便說,是我朋友,你講憨否啦,弄得連長也來找我,問我是否要跳高枝,你說煩惱不?我還要在連隊裏工作對否,不動一點腦子的。”

    馮君瀚接過話頭說:“他就是那種,上海人講的軋朋友,要軋得,不把你軋得七葷八素,就不是軋朋友了,哈……哈……,你小心,他說不定還要軋你。但是,人是絕頂聰明的,就是在談戀愛問題上,他真的少一竅,你可以跟他講,隻要你講,他保證會聽得……。我想你呢,在連隊裏當一個排長,時間也許長了,習慣於指揮人家,剛認識一個人,你即使不好意思去指揮他,他也沒有能力,和你達成默契,所以他想做點事,來引起你的注意,隻是想要你重視他罷了,也證明,他對你這份感情,是發自內心的,他想愛你罷了。”

    “哈……哈……,這種愛,我吃不消,我實在吃不消,好省省了,真是憨了不得了。”金錦華並無惡意地說。

    “人有好多種,有得人比較有心機,比較會表演,你想看啥,給你看啥,一旦結婚才發現,這個男人遠不是這麽會事,天天吵架,要離婚,這就比較要命了,打概像我這種人,就比較壞,他現在把所有缺點,在你麵前,全部亮相了,你可以看得比較透,以後看到的全是優點,越在一起生活,也越有勁,這叫先苦後甜,談戀愛最多一二年,結婚可是一輩子的事,所以你不要被眼前的假相給迷住了,下次他來,你對他就像對你排裏的兵一樣,保證有收獲,你對他好一點,他保證高興得要跳三跳得,你相信嗎。”馮君瀚說。

    金錦華沒有再說什麽,把菜收好,說:“你坐一下。”馮君瀚想該走了,他站起身來說:“方中,你也不介紹一下太太叫什麽名子。”方中立刻說:“忘記了,我這裏平時沒有人來的,所以……。”他講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太太的名子。還是他太太出來了說:“我叫金茜菁,怎麽?你要走啦,你這個說客,倒蠻來事啊……!?”

    馮君瀚看看她,說:“要走了,剛認識就在這裏亂說一通,不好意思了,叫我小馮好了,他們都這麽叫,以後我還會來的。”他和方中握別,金錦華也出來了,馮君瀚適時地向她伸出手,金錦華被這突然的場麵弄得有點尷尬,也隻好伸出手來,她的手粗糙,有力,一個農場排長的手,一個拾棉花冠軍的手。

    馮君瀚剛走到巷口,隻見汪兆光一個人,真萬分焦急地,向裏麵探頭探腦,臉上掛著沮喪的汗珠,一見馮君瀚出來,如見救星,臉上立刻來了花,笑容滿麵,迫不及待地問:“怎麽樣?她講什麽?怎麽這麽長時間你才出來,我急死了,講……,快講講……。”他真是急不可耐了。馮君瀚一臉正經地說:“金錦華拉著我的手,要叫我留下來吃飯,我怕你吃醋,所以沒敢吃……。”

    “還叫你吃飯,還要拉你的手,你手也拉過啦?壞了,壞了,我真後悔叫你來,我跟你十年的朋友了……。你,你……。”他快要倒下去了,隻好靠在牆上。

    馮君瀚肚子裏,早己經笑得岔了氣,實在受不了了,大聲地笑出聲來。“哈……哈……。”說:“你怎麽這個樣子,要聽真相否?”還有真相,汪兆光立馬來了精神,流淚的臉瞬間有了笑容。馮君瀚說:“我呢,把你的優點,先是誇了一邊,也把你不會談戀愛的情況,如實相告,我的結論是,她還是喜歡你的,但是也討厭你不會看眼色行事,你到他們連隊,逢人便說,你是她朋友,她什麽時候同意做你朋友啦?就是同意了,你有本事馬上把她調走嗎!?你現在又不能把她調走,她還要在連隊工作,你不是給她找麻煩嘛?”

    “這是方中講得?還是她自己講的。”他一臉委屈。

    “方中講得,方中是個音樂天才,這方麵跟你一樣,都少一竅……。給你兩點忠告,一,經常到她姐姐那裏,做點事,我看她家的窗門要修了,她們姐妹倆感情極好,抓住了她姐姐,你就抓住了百分之三十,她本人對你印象不壞,隻感到你少一竅,就是不會察顏觀色,也能接受你。”汪兆光立刻插嘴說:“她能接受我!真的啊……,太好了,哈……哈……,信心來了……,噔!噔!噔!……。”他興奮得摩拳擦掌。馮君瀚說:“不要高興得太早,這加起來才百分之六十。”

    “那還有百分之四十呢?”汪兆光迫切地問。

    “那要看你得努力了。”馮君瀚說。

    “走,走!迴去,你身上有帶圈尺了沒有?”汪兆光拉著他要往迴走。

    “你幹什麽去?”他迴。

    “量窗子去。”他說。

    “早幫你量好了,76x80,決對不會錯,記住了。”馮君瀚說。

    “你帶了尺子?”他又問。

    “眼睛不是天天帶嗎,眼睛就是尺子……。”

    好事多磨,好人也多磨難,一個多月後的早晨,汪兆光匆匆趕來說:“不好了,方中昨天下午,在一團演出時,自殺了。”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一個當時在農一師文工團,是最好的一個音樂人,就這樣走了,他每天都生活在,隨時可以拖出去批鬥的陰影裏,那天,他們剛從塔裏木迴來,還沒迴家,他就接到通知,下午要到一團農場演出去,完了,要在那裏開批鬥會,消除他們過去演出時,留下的餘毒。這是一個十分荒誕的年代,今天演出完,要批鬥上次演出時,留下的餘毒,下次演出時,又要批鬥今天演出時留下的餘毒,那不演出,不放毒,不是更好嗎,今天又為什麽又要去放毒呢?這種惡性循環又有什麽必要呢,其結論就是,今天的演出,就是為了明天更好的批鬥你,這下可是滿足了部份人,階級鬥爭要天天抓的理論,一個壞人,畏罪自殺了,農一師文工團的那架鋼琴,也結束了它和輝煌,從此,再也沒有那雙手,去觸摸過它。

    方中那天中午到家,匆匆吃了一口飯,他那時已打定主義,要把生命留在他熱愛得舞台上,看著妻子,疲憊而匆忙的身影,他多麽想和妻子,最後溫存一番啊,他想帶一點溫存,到那個雖無爭鬥,卻是冰冷的世界。然而,要匆忙上班去地妻子,沒有發現他,那細微的變化,和留在桌上的遺書,他們倆,雙雙出門,和往常一樣,和鄰居點頭,打著招唿,穿過那窄窄的小巷,溶入那,你來我往的大街上,方中揮揮手,向妻子作了最後一次的告別,目送著她,匯入上中班的人群中。

    上帝啊……!你睡著了嗎?!竟沒有一人,發現一顆行將墮落的星……。

    當天上午,馮君瀚和汪兆光,就到了方中的家,那年頭,一個有人畏罪自殺的家庭,真是門可羅雀,唯恐避之不急,馮君瀚可不管這些,他參加過遠動,也當過兵,吃了不少苦頭,對社會早已有了自己的認識。

    他對周總理和基辛格談話記憶猶新,基辛格講:“太平洋兩岸的人民,都熱愛自己的國家,’總理鼓掌表示讚同,美國人也熱愛自己的國家,他們並非在水深火熱之中,在中國的各大知名城市中,都設有外賓專用商場,服務員態度極好,如果來的是資本家,我們又為什麽,要對他們這樣好?如果來的是工人和農民,那麽,他們那來的這麽多的錢?特別是那一年,有一個蘇聯少校空軍飛行員,判逃到美國後,在他參觀完美國空軍訓練基地後,說:”如果讓蘇聯空軍飛行員都來參觀一下,那麽將有更多的人,會判逃到美國。’這些都是參考消息上白紙黑字,寫著的。所以他不相信我們當時的宣傳,他認為,今天的資本主義,遠不是我們課堂學的樣子,對資本主義,要有一個再認識的問題,美國這樣的國家,能長期存在,並在經濟上特別是軍事上,能取得空前發展,說明了一個極簡單的道理,他們的生產力,和生產關係,是比較合理的。他的結論是,今天的資本主義,已經包含了許多社會主義努力要實現的東西,而我們的社會主義,卻殘存著大量封建主義社會的東西在裏麵。我們的社會,理論和實踐,已經走入了歧途,他相信,今後我們應該走一條,叫社會資本主義的道路,既所有製,是社會的,經濟發展模式可能是資本主義化的。他是一個有獨立思想的人。

    一進入那個小巷,遠遠的看到,那個小窗戶,外麵已經用角鐵加固了,家裏麵沒人,從鄰居處知道,金茜菁到一團農場去了,還沒有迴來,兩人隻好在外麵瞎轉遊,一直等到天快黑了,金茜菁和金錦華兩人才迴來,這是她們看到的,第一波上門來安慰他們的人。

    不久金茜菁就把女兒送迴上海了,這是方家留下的女兒。等金茜菁迴來,已是深秋了。

    有人說,熱戀中的女人,智商等於零,陶醉在愛情中的男人,智商也接近於零,一個多月後,汪兆光到三團去了一次,一直吃慣了閉門羹的人,難得吃一次蛋炒飯,就會忘記自己姓什麽了,開心得走路不知要邁那條腿。汪兆光就是這樣一個人,那天下午迴來,大家都為他的戰績高興,從晚上八點多開始喝酒,一直喝到半夜十二點,他天生海量,這一高興,就不知道喝了多少白酒,最後大家喝不完的,全到進他的杯子裏了,迷迷糊湖地到了宿舍,倒下便睡,半夜醒來,胃裏像著火一樣,嘴渴得像赤地千裏,他一頭紮進涼水桶裏,抱著水桶一頓猛喝,這才感到好受一點。

    馮君瀚剛起床,就被調度員喊住了,“喂,小馮,你有電話,快來接一下。”

    電話那頭傳來焦急的聲音:“小馮,你快來,汪兆光,不行了,在地上打滾呢。”馮君瀚還沒搞懂,是怎麽一會事,騎上車直奔氨廠去了,到了那半地窩了裏一看,汪兆光果然痛苦的在地上打滾,想送他上衛生所去,他都不能上自行車了,無奈馮君瀚隻能背著他,來了個一公裏越野,滿頭大汗地把他送到了衛生所,急珍醫生一看,說:“要立刻動手述,急性闌尾炎發作,來遲了就危險了。”

    當女護士拿著剃須刀進來,準備給他做清潔消毒工作時,汪兆光竟從手述台上跳起來,大喊:“我是沒有打過鳴的童子雞,那能叫個小姑娘來……。”女護士紅了臉,外麵眾人笑聲一片……。

    廠裏63年進疆的知青,四年一次的探親假,第三次探親都探完了,64年進疆的知青,第三次都已經開始了,高德全確還沒有迴去探親的打算,他隻迴去探過一次親,加上到上海工作組去,才二次。上次被袁夢珠父親從家裏趕出來的情形,曆曆在目,她父親要他賠女兒,拿著手杖在後麵追他,不是袁夢珠母親拚死攔住,連小輕輕都要挨上幾下子,那時老人正在醫院裏掃地呢,肝火旺,火正沒處發,袁雲軒早從女兒不正常的來信中,發現了異常,卻一直沒有人告訴他,袁夢珠幾年前已不在人世了。

    高德全心中的為難,隻有他自己知道,袁夢珠是為了他,才到新疆去的,卻和別人結婚了,這叫兩位父母親怎麽能想得通呢,他們從未聽女兒說過,沈貴卿這樣一個人,現在還生了個女兒,還不是你高德全的,你高德全把我家女兒當什麽啦……?現在卻說袁夢珠已經不在了,叫兩個視女兒如命的父母如何能接受。而高德全本人,早已經忘了輕輕不是自己親生的了,高德全又何忍心去告訴她,你是個連父親也沒有的孤兒呢!這不是太殘忍了嗎!這世上隻有他母親和馮君瀚知道,到時間不迴去也要引起人家的懷疑的,他想找馮君瀚來聊聊。

    工房裏已經生火取暖了,馮君瀚正和黃懷德,在一台大搖臂鑽下修一台汽車的缸體,黃師傅說:“有人找你呢。”馮君瀚迴頭一看,工房門口站著高德全,忙向黃師傅打招唿說:“黃師傅,我去一下。”他一見高德全愁眉苦臉的樣子,就問:“怎麽啦,有什麽煩心事,到宿舍去說。”

    兩人邊走邊說。“你上次當兵走了,我探過一次親,你知道我不敢到輕輕外公家去,我再不探親不行了。”高德全說。

    “她外公外婆對輕輕怎麽樣?也不好?”馮君瀚問。

    “對輕輕當然好,隻是對我,要吃手杖。”高德全比劃了一下手勢。

    “那你還不快走,可以趕上過春節,多好!你現在先叫你母親去打個前站,就說你自己病了,沒把輕輕帶好,看看兩個老人急不急,他們一急,你趕快就走,沒錢我這裏拿,我工資比你們高出一倍,當兵就這點好處了,葡萄幹別買了,我已經為你準備了。”馮君瀚說。

    “這樣行嗎?”他問。

    “還行嗎呢!行爹也隻能這樣了,不然你一輩子不迴去,在老人眼裏,你不迴去,罪更大,給你媽拍電報,你媽比你有辦法,要快。”他說。

    “就這麽簡單?”高德全說。

    “哪有多複雜,這種事,隻有硬著頭皮上,等到輕輕出息了,他們也就原諒你了,我這裏還有幾個蘋果,你帶去給輕輕。”說著他從床下拿出一個塑料桶來,打開蓋子,蘋果的香甜氣味立刻散了一房子,他說:“不這樣收藏著,幾個猴子早就給你吃了,拿去吧,過幾天我去看她。”

    金茜菁探親迴來後,搬了家,農一師司令部,也已經搬到新房子去了,老司令部就成了家屬區,金茜菁因方中剛去世,大家心中暗地裏又十分同情,有人暗中幫了一把,她也搬到司令部家屬區去了,畢竟是司令部,還有人站崗,安全是絕對沒有問題了,汪兆光和馮君瀚每二周必去一次,時間一長,這裏竟成了他們來吃飯的地方了,金茜菁迴來後,正趕上農場拾最後的落地棉花,金錦華沒時間過來,汪兆光說:“下個大禮拜,我要到三團去一下,東西我帶去好了。”金茜菁問:“你們兩個現在進展如何了,有進展嗎?”

    汪兆光開心地說:“老早去,給我吃得最好的是包穀饅頭,有時候,沒有吃,上次給我吃得蛋炒飯,哈……哈……,香!”

    金茜菁說:“有蛋炒飯吃了,進步了,那你可要把握好,這次再給你一個機會,把桌上的東西帶給她,拍拍她馬屁,看看這次給你吃什麽?”

    金茜菁是一個樂觀向上的人,有什麽不快,也決不會放在臉上,動作麻利,做事幹脆果斷,心底善良,善解人意,脾氣極好,有極好的人緣圈子,她相信,汪兆光是她妹妹的一個極好的選擇,但她隻能給與機會,不能包辦,所以這次有意帶點東西來,沒有叫她妹妹來拿。

    馮君瀚也幫著做菜,反正做的好壞,金茜菁一列說好吃,有人來她家,打打岔,她的精神好多了,從表麵看,她似乎從那個陰影中解脫出來了。

    汪兆光如約而去,誰知他第二天中午就被趕了迴來,一副鬥敗的公雞樣子,站在汽車連食堂門口,馮君瀚正在食堂裏排隊買飯,見他這麽早迴來,心想又出什麽事了,安計劃要明天才迴來呢,他順便多買了一份午飯。

    “先吃飯,吃完了再說,不要影響我的食欲。”他給他兩個饅頭。

    “我啥地方吃得下去啊!上次吃蛋炒飯,這次吃閉門羹,這次徹底壞事了,你還吃,幫我想想辦法……。”他快要掉淚了。

    “走走走……!到後麵水渠上去。”馮君瀚說。兩人邊走邊吃。

    “我看到水現在已經怕了。”汪兆光說。

    原來昨天一大早,汪兆光就搭了便車到了她們連隊,誰知連隊全加班去了,連隊裏靜悄悄的,他又不能到工地上去找她,實在無了了,加上中午飯也沒有著落,他隻能到夥房裏,把情況一講,幾個大師傅一聽,是金排長在工廠裏的朋友,立刻就安排了午飯,汪兆光想,吃了人家的午飯,好賴要做一點事吧,夥房裏有什麽事可做呢,似乎隻有挑水一樣可做,於是他挑著兩個大水桶,到澇壩裏打水去了,誰知夥房裏用的水鉤,全是用樹杈做的,早已用得又光又滑了,這和工廠裏用的鐵鉤如何能比,他就這麽挑著水桶,嘴裏哼著隻有他才明白的小調,沿著澇壩中間的跳板,走到澇壩中間,彎下腰,雙手向前一送,等他有所發覺時,已經遲了,兩隻水桶已經不見去向,這如何是好,他先用扁擔去鉤,誰知澇壩,會這麽深,那裏有影子啊,這樣瞎鉤了半天,心裏卻涼了半截,寒風在頭上括過,金黃色的樹葉,隨風在空中飛舞,平靜的澇壩水麵,翻動著無奈的水波,他頭上已經急得出汗了,眼看快下午了,再不找到就麻煩了,他左右一看沒人,隻好拚命了,把衣服一脫,一個猛子就跳進水裏,‘我的媽哎。’他驚叫一聲,這刺骨的雪水,可不是鬧著玩的,寒透心脾,而這一幕,卻叫一個多事的女孩看到了,這麽冷得天,還有人下水遊泳?!,這澇壩水,是大家的生活用水啊!要吃的啊!這人是不是有精神病啊!

    水桶是拿上來了,帶著一身濕衣服,又隻能穿上,這可把他凍的不輕,他隻能在外麵,夥房的大灶前取暖了,這水涼啊,他不停的打著噴涕。

    他這裏還沒緩過神來,金錦華已經知道了,她那個朋友,大冬天的,在澇壩裏遊泳呢。引來一片責罵聲,這叫一個排長的臉麵,在連隊裏如何擱,她一迴來見了他,二話不說,把帶來的東西向外一摔說:“我不認識你,從今以後,我不要再看到你。給我滾……。”

    這真是汪兆光做夢也想不到的結果,這比澇壩裏的水還叫他心寒啊!總算有人和金錦華說了實情,她的氣才消了一半,大家都在加班,那有時間待他,第二天一早,他就被趕迴來了。

    馮君瀚聽完,笑得噴飯了,大叫:“真有你,夥房就兩隻水桶啊?水小一點不能去拿啊。”

    “她也這麽說。”汪兆光說。“那我以後怎麽辦,這次吃得可是高粱饅頭,硬的都咬不動。”

    “你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她要叫你吃拳頭的,好了把今天的事,忘了算了,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好了,過一段時間她會明白的,看你鼻涕流的,快迴去吧,我要上班了。”馮君瀚推著他要走。

    “沒事了?真得就沒事了?到你這裏就這麽簡單?”汪兆光仍不信地問。但他臉上已經掛上笑容了。

    迴去後的汪兆光,雖然把心放進了肚子裏,但仍忐忑不安,總想做點什麽事來彌補一下,一天在車間裏轉幽,眼睛一下落在一大堆,老電話的舊電池上,幾個方案一下在腦中閃現,他立刻想到,自己還有一個飛機台飾,那張開的機翼,正好可以放下一支,八瓦的日光燈管,他拉開抽屜,看著一大堆電子原件,正是心花恕放,又是翻書,又是計算,忙得不亦樂乎,五天後,一架用費舊電池製成的台燈,完成了,四節舊電池竟可以用到六十小時以上,每天用二小時,可用一個月,在農場,馬燈仍是主要照明工具,隻有團部每晚有三個半小時的供電,這樣的台燈送到農場,勝過十斤香腸十斤油。最根本的是,隻要她用了這個台燈後,每個月到農場去一次,就有了理由,因為要換電池呀,眼看春節將近了,送一盞燈去,她一定不會反對,晚上還可以打打牌。

    夢婷顯然胖了許多,一見馮君瀚來,她高興地跳起來,喊:“二馬叔你怎麽才來啊,我爸爸都著急了。”

    “急什麽?保證有車子讓你們走就是了,來!二馬叔抱一下,看看你重了沒有。”小輕輕乖巧地張開雙手,他把她輕輕抱起,說:“輕輕是重了一點,你肚子操是不是天天做啊?小肚子還拉不拉呀,你這個小壞蛋,來親一下。”兩人正鬧著,高德全迴來了。說:“輕輕,你這麽大了還要抱啊。”

    “現在不是輕輕了,是重重了,對不對。”他放下孩子說,“輕輕,這作業全是你做得?”

    “是啊,是輕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上海知青部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夢逝菊花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夢逝菊花黃並收藏上海知青部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