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午休,自己怎麽睡了這麽長時間,他仰起身朝四周看了看,見李運康正在擦拭步槍,大家七嘴八舌說些什麽,不經意間,從那個透光牆縫裏,見袁夢珠獨自一人,向那曬衣服的水邊走去,他本能地神經緊張起來,隻見她收完她自己的衣服,又把一樣什麽東西,塞進他正晾曬的長外褲口袋裏,他一直目送著她,完全消失在視線以外,等她完全不見了,他才下了床,準備去收自己的衣服,還沒出門,視野裏就出現了潘巧麗的身影,他趕過去已遲了一步,她正好包著兩人的衣服準備迴來,高德全壓住心中的焦躁說:“把衣服給我,你還沒鬧夠啊!”“誰鬧了,我帶著針線,我會把衣服縫好的。”他一時到沒想出什麽理由來,別人都成雙成對,他也隻能隨她了。潘巧麗直奔他們男生房間而來,她向裏麵的人打了個招唿,把衣服往床上一撂,高德全立馬把自己的衣服揀出來,他已經感覺到褲子口袋裏有封信,剛把褲子粗粗地疊好,她又把褲子拿了迴去,嘴裏大聲地說道:“你們男人疊地什麽呀,亂七八糟。”高德全忙一把槍迴來,誰知她抓的緊緊得,一隻有力的手,已經閃電般地伸到褲子口袋裏,一封信已然在她手中了,她緊緊地抓著,眼睛飛快地四處一掃,那條令她膽寒的狗正好不在,膽氣頓時高長。“你們大家看看,高德全剛來就告桃花運了,有人要勾引他。”她舉著信出了門,她生怕他會搶迴去,看也不看地撕得粉碎。高德全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竟沒有追出去。她衣服也不拿地走了,她要找袁夢珠去好好算算賬了,她衝到袁夢珠的宿舍門口,就見那條狗正圍著她轉,她狠狠地瞪了個白眼,繞道迴去了。

    袁夢珠也沒搞懂,這條黑狗是他過去養的,找來了,還是半路上怎麽就收留了,但下午幫她解了圍,還是從心裏感謝這隻狗的。當這隻黑狗再出現時,她把葛一鳴給她的,混在糖果裏的牛肉幹拿了出來,她朝黑狗扔了一塊,誰知狗看看掉頭走了。“這是什麽狗啊,連牛肉幹也不吃,太拽了吧。”她心裏想著,卻也無奈地把帶紙的牛肉幹揀了迴來。誰知沒過多久,黑狗又來了,隻是遠遠地看著她,她又一次地拿出牛肉幹來,她把紙剝掉,把牛肉放在手上,膽怯地伸向黑狗,黑狗留園的大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她,她努力地擺出友善的笑容,心卻緊張的直跳,她的努力沒有白費,黑狗一步步走過來了,她的手感到狗鼻喘息的熱氣,她緊緊地閉上眼睛,她清楚地知道,隻要黑狗願意,它可以一口咬掉她的手,當點心吃,當狗嘴觸到手的瞬間,她感到被電了一樣刺激。也許黑狗從來沒吃過這樣的美味,那木疙瘩一樣的咖喱牛肉,它在嘴裏咬了好長一陣子,口水流了好長,看著它可笑的樣子,高興得她又拿了一塊給它,這次她膽子大了許多。狗是極其聰明的動物,它可以感受到自己主人好惡來,一條好的狗都有強列的自尊,它能辨別對方用意的善惡來。當它吃了第二塊時,她已敢摸它的大腦袋了。“你叫什麽名子啊?”她當它朋友一樣問了一句。“它叫‘狼’,我看他就這麽叫它,汽車都開了,那個姓高的就叫‘狼’上來,它嘴裏叼著一隻野兔就跳上來了,可厲害了。”那個叫“蘇雨”的女生告訴她。“狼!好勇敢的名子,把嘴擦擦。”她叫了聲“狼”後,心滿意足地放它走了。隻是下午在高德全那裏發生的一切,她全然不知道,人生的命運,從此被改變了,他們之間的命運之路,出現了一個關鍵的交叉點,雙方誰都沒有意識到……。

    下午的窩囊,搞得他心煩意亂,他草草地喂了狗後,就一個人到外麵溜達去了,他也有過自己的輝煌,那輝煌來得太早太快也太短了。

    傍晚,戈壁在輻射白天烈日賜給在熱量。大地在蒸騰,萬物又複蘇了,它們的根,可以一直伸到很深,很深的地下,那些知名的,和不知名的小草,都頑強地展示著自己的生命,在夕陽的背陰處,可以看到一片蔥綠,可惜麵積小了點,雖不能成片,點綴於中間的是一叢叢如火似的紅柳,在夕陽下,如戈壁深處燃燒著火一樣的生命。

    高德全坐在戈壁的高坡上,黑狗也在他身邊蹲著,安靜地陪著他。

    這裏沒有牧歌,沒有垂柳,隻有一條從山腳下,一直延伸過來的一條溪水,靜靜地淌著,無聲地滋養那片大地,給它們生命,送給戈壁一片綠色。西邊的山腳似乎近在眼前,但要靠腿走,似乎是走不到頭的天涯路,但就是這片大戈壁灘上,放牧的羊是最好的,肉是最香得,真如那首詩寫的,“梅花香至苦寒來”吧。高德全這樣想著,突然苦笑了一下,“自己為什麽這樣窩囊呢?而不是最好的。”他猛然感到胸中一般悶氣,不由的引頸長吼了一聲,像馬嘶,更像狼嚎,尾音拖得很長,很長。狗也站起身來,跟著也大聲地狂吠了起來,他心中好過了一點,他拍拍狗的腦袋,大聲地對狗說:“好!從今天起,我們好好幹,活出個人模狗樣來,走,迴去!”他大聲的喊著。

    他們才走出不遠,黑狗一下站住了,豎著尖尖的耳朵,眼睛盯著前方,高德全還沒有反應過來,狗已竄出,一條極大的彩色虎頭蜥蜴,被黑狗咬住了,高德全一看,隻見那蜥蜴在狗嘴裏掙紮,他從沒見過這種如此斑爛,有紅、黃、綠、雜色相間的蜥蜴,感覺有點惡心,便大叫著:“狼,放下!放下!……。”狗馬上放開了蜥蜴,並迅速後退了一步。受傷的蜥蜴,丟下了還在跳動的長尾巴逃走了。高德全抱著狗的頭,把它美美地誇獎了一番,狗也興奮的前竄後跳,玩了一陣後,這才下了高坡。

    還沒到營地,狗又一次興奮起來,隻見遠處揚起一陣白白的塵土,像一片滾動的白雲,並隱約傳來牧羊犬的叫聲,高德全看了片刻,是羊群迴來了,頭羊脖子下清脆的鈴鐺聲,聲聲入耳,放牧的生活開始了。

    大家在指導員的帶領下,很快把羊群趕進兩個大圈裏。而遲來的馬群,如一陣狂風刮過,很快在水邊排成一線,喝足了水,這才嘶叫著歸槽。此起彼伏“咩、咩,”聲,馬蹄聲,使整個營地充滿生機……。

    牧羊犬,個頭不大,黑白相間,忠誠、勤勞、守則。它們發現了一條大黑狗,立刻發出了警告聲,而黑狗豎著尾巴,沒興趣理它的同伴們,它這種狂傲而不肖的態度,立刻引起了兩隻牧羊犬勃然大怒,它們左右各一,成犄角之勢,一步步向它逼來,並張著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黑狗隻是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隨著兩隻牧羊犬的逼近,它開始壓低前身,並從喉管裏發出可怕警告聲,牧羊犬可是久經沙場,能征善戰,就是孤狼也怕它們三分,警告聲立刻起了作用,兩隻牧羊犬立刻停止了逼進,並向一起靠近,並向黑狗咆嘯起來,動機十分明白,它要主人幫忙了,這不同尋常的叫聲,立刻把老連長和大家引來了,就在牧羊犬叫的起勁時,黑狗閃電般地發動了進攻,高德全當然知道“狼”的利害,大叫著“狼!不要!不要!……”隻見一道黑影,幽靈般的刺出,兩隻不知天高地厚的牧羊犬,就被撞的東倒西滾,發出“嗷……嗷,”的叫聲,落荒而去。

    是高德全的叫聲,還是剛才,它們工作買力,使它沒有把犬牙刺進同伴的喉管裏。它根本不知道自己闖下得殺身大禍。連長心痛的大叫,衝迴去拿自己的手槍。不明所以的指導員也跟了走來。高德全見狀,不由分說地抱住連長說:“連長,您消消火,黑狗是我帶來放羊的,”他把放羊兩字講得很響,就怕別人聽不見似的,接著又說:“狗與狗見了麵,不打不相識麽,又沒有受傷,下次再咬架,您就拿我是問,好嗎。”

    指導員這才明白是為狗打架,才把連長氣成這樣,這才笑逐顏開地說:“你這老家夥,一天到晚吹你的狗利害,打輸了,要幫架,也不丟了老臉啊!還老說家裏時常丟失東西,好了,現在有了看家狗了,看誰有本事,再來偷東西。”黑狗在遠處,機警的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連長瞪著眼,怒氣未消地說:“你是誰啊!還抱著我不放?!”

    高德全立刻放開連長,大聲說:“報告連長,我叫高德全,是您的部下,我來向你學習放羊的,我把狗叫來您看看行嗎?”

    “還行嗎?羊沒放,就傷著我的牧羊犬,還行嗎!”說著連長自己也笑了,黑狗閃著一對綠綠的眼睛,慢慢走過來,並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連長不得不承認,它是一條十分出色和機警的狗。既使要打它,也根本打不著,他收起了槍,狗立刻快步過來了,連長說了一聲:“是條好狗,它認槍。”

    “?!?它還認槍?!?”指導員問。

    “當然,我也打不著它,它聰明著呢。”連長說。

    連長這才消了火氣說:“好了,把你的狗管好了,千萬別傷著人,還有我的狗。”這才轉身和指導員迴去了,悄悄對指導員說“這小子有一把子勁,我硬是沒掙開來。”說著自己也笑了。

    辦公室裏,連長五十出頭,那張黑黑的國字臉上,至今還留著消煙和創業的風霜,那粗大的雙手,粗糙得像戈壁灘上的紅柳根,他拿過鋤頭,握過槍,如今又在戈壁灘上牧羊。指導員叫東方長纓,三十出頭,一付標準的軍人身架,隻是那雙眼睛流露出南國的書生氣來。

    桌子上放著一份花名冊,和調令,一盞馬燈在房子中間吊著,指導員點亮另一盞馬燈,放在桌子上說:“連長啊,這批年青人很不錯啊,光黨員就三個,還有一個預備黨員,這幾天你沒迴來,支部我們先成立了,你就是第一論書記。……啊!”連長也感慨地說:“好啊,書記怕當不成了,馬上要走了,還當什麽書記啊。”

    “就是一天,你也是書記啊,畜牧連會寫上這一筆的。”指導員說。

    “今晚能開個會嗎,也不知汽車哪天來。”連長問。

    指導員說:“已經通知了,等一下我們就過去。”

    當晚在女生宿舍裏開了第一次會。那簡陋的房子叫姑娘們一整治,已煥然一新了,連長和指導員滿意地看著這一切,兩盞馬燈罩擦拭的透亮,連長舉著有點發黑的馬燈,挨個把大家看了個邊,心裏發出由衷的讚歎。“年青、有生氣,比我們這把子老骨頭強多了去了。”他慢慢走到指導員身邊,把馬燈交給指導員,轉過身來,突然亮開了嗓門:“職工同誌們……。”這是一個十足軍人訓人的口吻,他以習慣用這種俱有威懾力量的口氣說話了,他還沒有時間從習慣中改過來,他現在麵對的已不是勞改刑滿的新生人員了,而是一批真正的兵團戰士。指導員立刻拽了他一下,又用眼神注視了他一下,他這才迴過神來。立刻換了一種口氣說:“啊……我一高興就忘了。”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接著說:“同誌們,我代表指導員真心實意的感謝你們啊,歡迎你們的到來,歡迎啊……!”說完連長帶頭鼓掌起來,接著又說:“我叫王景生,是我父親逃難到景德鎮生的我,所以叫景生啊,我雖然是個連長,可沒有一個真正的兵,你們來了,我,就像個連長了,我們大家一起,把畜牧連建設好,具體怎麽搞,還得指導員來當家,在請指導員講話前,我先點個名。”連長拿出了花名冊,他向有馬燈的地方靠了點,嚴肅地挺直腰板。“王景生。”他大聲地喊出自己的名子。“到!”連長向全體成員敬了個軍禮。

    “東方長纓。”

    “到。”指導員立刻站了起來,並向大家敬了個軍禮。大家這才知道,指導員叫這麽個怪名子。

    “沈貴卿。”

    “到。”沈貴卿立刻從床上下來,並向大家敬禮。

    “高德全。”

    “到。”他也認真地向大家敬了禮。

    “李運康。”

    “到。”

    “周偉民。”

    “到。”

    “……”

    “……”

    十八個男生和十八名女生以序點到,一次小小的點名,就把大家團結成一個整體,一般力量。他們已經不是剛進疆時的毛頭小夥子了,他們大都走過連隊建設這條艱苦的道路,今天他們又麵臨新的考驗,考驗對人生有時是一種須要,人往往在麵臨各種考驗時,才會從新認識自己的價值,才能感知道生命,在軀體裏是那樣地有力量,才能感受到生命之豐富和生動。

    生活很快就進入了軌道,按照自己的規律運行著。男生必須在三天內學會騎馬,女生忙著把老弱病的羊子分開,檢查羊子有沒有被‘草鱉子’咬傷的,給羊群消毒。兩牧羊犬和‘狼’之間已經建立起一種平衡,但黑狗更多的時間,還是和高德全在一起。而高德全和沈貴卿之間,一種看不見的競爭也在悄悄進行著,不用半天,兩人都能在馬背上奔馳了,隻是到了晚上,才知道騎馬根本不是那麽瀟灑的事,晚上,兩條大腿不知道如何擺,才能減少一點痛苦,但第二天,兩人又像沒有事一樣上了馬背。

    第三天中午,來了一輛汽車,連長要送那些老職工迴去了,隻留下兩人,幫助他們一個周期。女生們卸完帶來的菜後,告別了連長,車就迴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上海知青部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夢逝菊花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夢逝菊花黃並收藏上海知青部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