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妃,請您用膳吧。”

    “滾!”

    我將滿桌菜肴扔到地上,“這是在我的公主府,我是大楚的公主,誰是你們的八王妃?”

    侍女們相顧搖頭,連連歎氣。

    我覺得還不夠滿意,將屋子四周所有能摔碎的東西摔得一幹二淨,嚇得那些侍女們全部退了出去。

    我瘋瘋癲癲,視死如歸的模樣倒真換迴大半年的清靜。宇文軼雖然每天雷打不動地過來坐坐,但從此沒再強迫我。我對他冷若冰霜,隻當他是空氣。

    這日,宇文軼過來跟我道:“素節,我有個好玩意兒給你過目。”

    似曾相識的話仿佛撥開迷霧,迴到過往,我終於有了反應,怒罵:“你算什麽東西,本公主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嗎?”

    宇文軼被罵了反而笑意不減:“素節,你已經不是公主了。本王剛剛得到戰報,我軍三日前大破常州,俘獲楚帝,楚國如今是真的亡了。”

    我每根汗毛都隨著他平淡的敘述倒立起來,一時頭重腳輕,渾渾噩噩地摔倒:“你騙人!我不相信!”

    他還是微笑:“你的母後在城破之時懸梁自盡,而你的皇弟在押送迴陽陵的路上。”

    我反複機械地嘟囔:“不,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

    宇文軼上前一步,禁錮住我失魂落魄的身子。“啊”我尖聲驚叫,劇烈發抖,聽他的溫聲細語宛如一種致命蠱惑,吐落在我耳根,“素節,你想不想見一見你的弟弟?隻要你聽話,從今往後不再抗拒本王,本王可以讓你如願。”

    我仿佛被定住一般,他曖昧的觸碰便漸漸從耳側轉移,吻住我的唇。

    這年冬日,陽陵百年難遇地落了雪,青山一夜白頭。

    冷宮門前守衛森嚴,原為楚國舊人的小太監抽抽噎噎地打開巨鎖,難過地幾乎連話都說不清楚:“公主,皇……皇上他就在裏頭。”

    我沉下臉提醒:“別再這麽叫了,小心被其他人聽見,害了自己的性命。”

    “是。”小太監抹幹臉上殘餘的淚水,答應。

    我一步步踏過因許久不曾打理而荒蕪蕭條的宮道,最後吩咐侍女:“你留在這兒,我想單獨見見他。”

    侍女惜兒委婉拒絕:“八王妃,王爺囑咐我要妥善看顧王妃。”

    我半笑不笑,不褪昔日的威嚴:“那你不妨猜一猜,如果我跟宇文軼說,我很不喜歡你會如何?”

    惜兒兩相權衡,遵命。

    皇弟的境況比我想象的好很多,至少他穿著錦衣華服,好端端坐著發呆,除了有些作為亡國之君的悲傷絕望,全身上下毫發未損。

    他看見我時,眼睛裏發出了光:“阿姐,你,你怎麽來了?”接著狂喜不已,三步作兩步地跑過來想要抱我,卻被一個耳光扇了迴去。

    我痛心疾首:“母後已經走了,你為什麽還活著?!”

    皇弟滿臉不可置信,竟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嚎啕大叫:“阿姐,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我活著難道不好嗎?不好嗎!”

    我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破口大罵:“大楚才曆經三代,就在你手上亡國,你竟然還有臉苟且偷生!你怎麽對得起皇爺爺、父皇還有母後?對得起那些浴血奮戰,壯烈殉國的將士和百姓!”

    皇弟聽後表情變得奇特極了,突然冷笑:“阿姐,你不是也沒死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但可以好好活著,而且還能繼續享受榮華富貴。隻是以前你依仗父皇和我,現在換成另外一個男人罷了。”

    我啞口無言,聽他繼續訕訕說道:“幸虧當初把你嫁給了宇文軼,若不是他在宇文烈麵前求情,我可能就真的活不了了。所以阿姐你打我我不生氣,我還得謝謝你……”

    我越聽越寒心,眼前的這個人似乎再也不是那個與我一同長大的親弟弟,為了苟活下去,他竟如此卑劣無恥,根本不配為大楚的國君。

    冷下心腸,決絕迴複:“你錯了,我根本就不像你。這是我來見你的最後一麵,以後好自為之。”

    皇弟頓時臉色大變,像塊扶不起牆的爛泥軟了下來,沒有骨頭似的央求:“阿姐,你不能不管我呀,你我是血脈至親、一母同胞,我以前對你這麽好,你一定要想想法子保住我的性命啊!”邊說邊想到什麽,興奮起來:“對了,其實也沒有那麽困難,隻要你多給宇文軼吹吹枕邊風,終會有我們的出頭之日!”

    我抽不迴他死死攥著的衣袖,不由心浮氣躁。這時內殿響起幾聲嬰孩的哭泣,皇弟猛然醒悟,形似發狂地嚷嚷:“阿姐,我有後了,是個女兒,你要不要看看她?”轉身叫道,“阿姐來了,快把孩子抱出來!”。

    一個布裙荊釵的女人抱著繈褓畏畏縮縮地出來,是多時未見的淑妃。她見到我哽咽:“公主。”

    我冷著麵孔,不作理會。

    皇弟一把從淑妃手上奪過孩子,強行遞送到我懷裏:“阿姐,你看看她啊,她是你的親侄女,你忍心讓她剛剛出世就活不了嗎?楚國已亡,但劉家萬萬不可斷後啊!”

    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嬰在我胸前手舞足蹈地哭泣,我皺起眉在想:真可惜!這個孩子本應該也是大楚公主,現下卻成為永世不得翻身的罪奴。這樣天差地別地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我將孩子還給淑妃,從袖中掏出一物給皇弟。他接過瓷瓶問:“這是什麽?”

    “鶴頂紅。”

    “阿姐,你……”

    見他哆哆嗦嗦地就要甩手扔出去,我趕緊阻止道:“這是頂好的東西,立時致命,沒有絲毫痛苦。我隻有這一瓶,得來不易,你好好留著。將來若是受不了苦,改了主意,也不會走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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