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安府一座雅靜的客棧二樓,朱標正在房間裏翻閱著一摞東西,他鎖著眉頭,似乎苦惱著什麽事情。


    好一會兒之後,他揉著額頭休息起來。


    在他旁邊默不作聲站了老半天的蔣瓛,很自覺的把桌上的東西收拾整齊。


    “殿下,故時舊案,光看這些卷宗是無法追溯清楚事實如何的,若是真的要查,少不了要和本地官員打交道,這案子各種曲直他們才是最清楚的。”


    “本宮遲早是要露麵的,不過不是以這個案子的名義,而是以議定遷都的名義。”


    朱標看了蔣瓛一眼,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查案畢竟是順帶之事,本宮看卷宗也不過是求個心中有數,真要查的話還得靠你們錦衣衛,陛下使你跟隨本宮,不正是此意?”


    蔣瓛目光一閃,在朱標的目光注視下拱手應答:“錦衣衛會全力配合殿下,盡早讓此案水落石出。”


    朱標點頭不做表示。


    忽的,樓下街市傳來孩童叫賣,聲音嘹亮又有勁頭。


    “賣報咯,賣報咯,新一期的《關中周報》大家快來看啊,許院長公開飛天的科學原理,看了之後人人都能飛了!”


    朱標一愣,略微算下時間,離上次看報確實是過去了七日。


    這幾天忙著看卷宗,卻把這事兒給放在腦後,如今這麽一聽才算是想了起來。


    蔣瓛懂事的撐開窗戶,朱標往下一瞧,就看到諸多士子商人圍了過去,報童飛快的收錢遞報紙,賣的那叫一個快。


    一時間場麵鬧哄哄的,但是周圍的百姓卻見怪不怪了。


    在西安城每隔個七日就會出現一次這般場麵,他們早就習慣了,若非大部分百姓不識字,隻怕他們也要跟著來上一份兒。


    以前報紙賣的熱鬧,跟普通百姓關係不大,但是這次卻不太一樣。


    哪怕是不識字的擔夫小販,小廝夥計也都跑過來湊熱鬧。


    一看到那些個讀書人已經讀起報來,他們也都好奇的勾著頭蹭著看,看不懂也要瞅兩眼再說,似乎能占好大個便宜。


    有些個心急的,都等不住讀書人看完,就急吼吼的開始問著什麽。


    而讀書人們也是看的入神,看過報紙後有恍然大悟的,有不以為然的,也有驚歎出聲的。


    他們被身邊百姓打擾後都頗為不耐,但好心點的也會跟旁人說些什麽,隻不過朱標他們在樓上有些距離,鬧哄哄的聽不真切他們說了什麽。


    “殿下,臣去給您買上一份?”蔣瓛很會來事,馬上就開始表現起來。


    “不必了,本宮自己下去就行,正好心中煩悶,去上次那酒樓坐坐,倒是想聽聽西安士子如何評價這新一期的報紙。”


    朱標畢竟現在也是報紙的股東了,對報紙的發展當然很上心,如今新報發行,他也要看看西安士民的反應。


    下了樓,他才聽清了下邊人吵嚷的什麽,果然是關於那熱氣球的飛升原理的。


    那些不識字的百姓,偏卻是對這事兒最為好奇的,懂得越少越是對未知的東西覺得神秘,如今到了揭露原理的時候,他們都是急得抓耳撓腮。追著一個個書生一直問著。


    那些個書生雖然看的一知半解,但是讓他們對別人解釋,卻也說不出來個一二,隻能照著報紙上念,別人也是越聽越迷糊。


    什麽冷空氣熱空氣,什麽重量,什麽浮力的,直接給現場的人都聽懵了。


    這亂哄哄的場麵讓朱標哭笑不得,就往報童那裏走了去,這時候該買的人都已經買了,報童正準備換地方吆喝,見到朱標過來,又迴身討好的迎上去。


    “公子買報嗎,二十文一份,這期頭條就是講那飛天之法的,隻要看了這個明白了其中科學原理,您想飛的話也能飛上天了,絕對物超所值的!”


    “給我來一份。”


    朱標拿出二十文錢,那報童樂嗬的收在錢袋裏,然後塞給過來一份報紙。


    他見報童喜笑顏開的,忍不住好奇多問了幾句。


    “你這叫賣的話倒是抓人耳目,不像是你這孩童想得出的,誰教你的?”


    “嗬嗬,這都是許院長教給咱們的,每次我們給學院賣報紙,他都要教我們一段,誰要是沒背熟就別想領到報紙。”


    “那像你這樣賣報紙,一天都掙多少錢?”


    “每賣出一份,咱們都能掙兩文錢,像這樣賣上一天的錢,差不多夠咱們用到下一次新報出來了。”


    朱標微微點頭,這麽看來報社先不說能不能掙到錢,最起碼上上下下還真養活不少人了,他正待再問,那小報童卻有些急了。


    報紙賣的越多自己掙得就越多,隨便聊兩句也就算了了,一直說個沒完那不是耽誤自己掙錢嗎:“公子爺,您先看報,小子還得賣報呢!”


    報童也不管朱標答不答應,拔腿就跑了,朱標哭笑不得,隻好捧著剛剛買的報紙看起來。


    這期報紙頭條,正是之前許良所說要公布的熱氣球原理。


    隻是這麽一看之下,他有些愣住了,他可記得這稿子是交給那個許公式來撰寫的,自己當時還把開頭看了個大概,但現在在報紙上的文章卻跟那個稿子不一樣。


    明顯這一次文章更加直白淺顯,文字敘述幾乎就是大白話了,若是從文學角度去看,這種東西拿去如廁都不算過分。


    但是朱標也確實感受到,這一次閱讀的體驗確實比上次要順暢很多。


    若是其他事情,可能文筆差異的閱讀體驗沒有這麽明顯,但是在科學這個新興思想,而且是與大多數人思維方式迥異的思想上,白話文的敘述就顯得人性化多了。


    朱標也沒有糾結這個,無非就是改過稿子而已。


    由於上次已經在書院掃過幾眼,朱標其實對這原理已經有了粗略概念,所以這次他理解接受的很快,不一會兒就全都看完了。


    他正在體會這種科學思想的意味,卻也碰到其他書生一樣的事情。


    就見旁邊有個不識字小販湊了過來,問起了這飛升原理寫的是個什麽意思。


    也不怪這些人好奇心重,實在是這事兒在這個年頭神秘色彩太過濃厚,讓普通民眾忍不住就想了解清楚。


    而且經過七天時間的發酵,熱氣球飛升事件的討論熱度堪稱經久不衰,幾乎全城老少婦孺,士農工商就沒有一個不知道這事兒的。


    百姓們苦等七天,終於是等來了對這個事情的原理揭秘,憋了這麽久的他們哪裏還能按捺得住好奇心。


    朱標雖是太子,但性格隨和,即便對待普通百姓也沒什麽架子,既然問到自己頭上,他略微組織一番語言,也就解釋起來。


    “其實這科學原理很簡單,按照許良院長的說法,科學是一種探索自然現象,歸納總結自然規律,然後通過對規律的應用來改造世界的學問,那麽他這篇文章所寫的熱氣球原理,就是對這種科學思想的實際運用。”


    朱標這一句話說完,那小販還是有點懵,但是周圍的幾個書生無意聽到,卻是若有所思。


    那對科學的闡述,一下子讓他們有點撥開雲霧見光明的意思,再迴頭看這篇文章,原來有些費解的地方突然就明白過來。


    “這位兄台見識不凡,這種偏門學說居然也有研究,我等佩服!”幾個書生見朱標氣度不凡,又有這般高見,自然心中折服,有心結識的打起招唿。


    朱標聞言神色有些尷尬,其實這句對科學的闡述,是那晚許良和儒生爭論的原話,他隻不過看到今天的文章產生了聯想,就直接拿來用了而已。


    這幾個書生不知此事,他也懶得澄清,幹脆就繼續說起這個文章來。


    “按照這篇文章來說,那許良先是發現火堆上飛灰不僅不落地,還會隨著火勢飛騰這個現象,由此產生了疑問,尋常時候灰燼會自然下落,為何在火上就會漂浮飛騰?


    這必然是中間有一種能使飛灰漂浮的力存在,可以稱作浮力,但問題是這種浮力如何產生的卻不知道?”


    說道這裏,不僅幾個書生眼睛一亮,就連那小販也突然聽明白一些,一下子瞪大眼睛十分愕然的樣子。


    因為朱標說的這些東西,他自己平日也能隨處看到,卻從來沒有去想過深究其中緣由,如今這麽一細想,確實是有點邪門。


    不知不覺,周圍又是多圍攏幾個人,這麽多書生,還是朱標說的最是條理清晰,不僅吸引了普通百姓,連一些士子都忍不住湊過來聽。


    他們也不禁思索起來,這浮力是為何而產生的呢?


    朱標並不因為人群圍攏緊張,他是見慣大場麵的,仍然泰然自若的說起來。


    “文章所說,那許良院長先覺得這浮力是火焰產生的,但是後來設計實驗,他發現火爐即使沒有明火,隻高溫也能使飛灰升騰,這種猜想就被證實錯誤。


    於是他有了新的猜想,浮力也許是我們看不到的東西產生的,那就是氣,他稱之為空氣。


    而火堆上飛灰升騰,其實不是因為明火,而是因為空氣被加熱了,所以即便火爐沒有明火,也會產生一樣的現象。


    如此可以得出兩個結論,一是空氣是有重量的,二是冷空氣重會下沉,熱空氣輕會上浮,這就是他通過觀察自然現象,進行實驗得出的自然規律。”


    朱標環顧眾人一眼,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這就是許良所說的科學,他對自然現象進行了探索,然後歸納總結出關於空氣的規律,而對這個規律的具體運用,就是我們所見的熱氣球了。我們不得不承認,他用自己的思想實現了人所不能之事!”


    現場一片寂靜,士子儒生們麵麵相覷啞口無言,諸多百姓更是張著嘴巴,一副懂了又沒懂的樣子。


    似乎模糊之間,他們心裏悄然有了一顆名為科學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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