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備大軍出了徐州境界之後,小沛易主的消息傳來。


    劉備召集眾人論事,在結束後,張飛與魏延帶領一萬戰士直奔汝南而去。而劉備與陳到則是帶領四千餘戰士折返,去與棄了小沛的關羽會合。


    整個淮南地區,隻剩下了莫沉,徐晃與蒼瀾軍的眾人。


    星穹總是令人迷醉,那漫天閃爍的繁星盡力的展現著它們充足的光芒,將那一道道星光投向世間,渲染整個大地。


    莫沉靠在一棵樹上,玄龑槍的槍頭扒拉著身前的雜草,他的心情,有些複雜。


    出發前,他給呂布送了封信,裏麵的內容隻有三個人知道。他不敢肯定呂布會不會同意裏麵所說的東西,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呂布一定能接受自己其中的一個建議。


    他是個好父親。也正是因為如此,莫沉才心緒複雜,呂布百分百不會將信給陳宮看,所以其中那隱藏的幾分算計,他不一定能看得出來。


    “將軍,淮南來信!”走來的是阿興,自從阿信被留在交州後,這個勇武與執行力不弱於阿信的年輕人就被提拔成了莫沉的親衛統領。


    “嗯。”吐了口濁氣,莫沉接過信,緩緩地打開。


    粗略的瀏覽了一番,他突然不屑的一笑。


    此時,王佑和徐晃也走了過來。


    “袁術這個塚中枯骨還想再次翻身,嗬嗬嗬。”


    “啊?俺聽人說那狗賊不是病重麽?”王佑咧嘴喊著,手放在身後一陣晃動。


    “藏什麽呢?”這並沒有逃過莫沉的眼睛。


    “嘿嘿,腰帶鬆了,沉哥兒你別緊張。”老百夫長臉上再次露出了討好的賤笑。


    “拿來我就告訴你袁術想幹嘛,不拿來的話,你就帶親衛去追主公吧。”


    那張諂媚的臉突然一僵,王佑咬牙切齒道:“官大一級,俺認。”他肉疼的掏出酒壇,遞給了莫沉。


    莫沉美滋滋的接過,咳了咳道:“袁術給袁紹寫信,願意用玉璽換一片安居之地。”


    “袁紹同意了?”徐晃驚訝的看了看莫沉還沒收起來的書信。


    “應該是吧……總之,袁術已經動身,準備趕往河北。”搓了搓手,他笑了起來,“命令隊伍準備出發,不管他此行目的怎樣,這個人應該消失了。”


    “喏。”這種嚴肅時刻,王佑也顧不得心疼了,急忙與徐晃一同行禮接令。


    將長槍重新背在背後,那肩頭猙獰的狼首晃動間,年輕人飛身上馬。


    ……


    淮南與青州之間有一條寬廣的河流,也是唯一的河流。


    一千多大軍正在快速的奔行著,他們團團包圍的是一個看上去病入膏亡的佝僂男人。


    他捂著嘴劇烈的咳嗽著,手縫間鮮血直流。


    “快到了嗎?”


    紀靈迴頭,那張一向帶著激情地臉此刻卻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陛下,快到了,再一個時辰。”


    隻做了半個月皇帝就被人攻破了行宮,趕出了都城的袁術長長的歎了口氣,前段時間的錦衣玉食在此時卻成了破布爛衫的狼狽和難以下咽的幹糧。


    紀靈看了看還在咳嗽的自家陛下,他急忙揮手道:“加急行軍!”


    已經跑的很疲憊的戰士們無奈的踢著馬屁股,讓那同樣已經要累的倒下的戰馬再次變快了一截。


    隊伍進入密林之中,袁術抬頭向前,卻有種走入不歸地的感覺。


    “紀靈!到前麵……咳咳……探路。”


    官至成國大將軍的紀靈點頭,帶著兩百騎士加快速度朝前,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不知為何,這片林子看起來,總是危機四伏的感覺。


    “密切觀察周圍,不要放過一絲風吹草動。”他緊張的下令,渾身不自覺的開始冰涼。


    “大將軍,前麵就是盡頭了。”


    再次前行了半刻鍾,紀靈正出神想著曾經統領十幾萬大軍的輝煌時刻時,一旁的副將出聲提醒。


    “過去占據出口。”三尖兩刃刀揮舞了一下,心裏有個不斷唿喊地聲音告訴他,別過去……別過去。


    副將沒多想,帶著戰士們唿嘯而去。


    時間總會在不經意間讓人有種停滯的感覺,讓人的恐懼擴大到極致。


    密集的弩箭仿佛兩層鋒利的巨刃從左右而出,刹那間讓三百騎士人仰馬翻。


    “啊!!!”這是唯一一聲喪命前來得及吼出心中絕望的聲音。


    無情的弩箭帶著勢不可擋的巨力穿透戰甲,穿過血肉,毫不減勢的朝前。


    弩箭之刃是從前方傾斜著飛來的,等穿透過三百騎士後,仍然有三四百弩箭交錯著往臉色蒼白的紀靈而來。


    他嘶吼著揮舞起三尖刀,抵擋著那交錯之後隻剩下了三四十支的弩箭。


    紀靈的武力其實不差,妥妥的一流境界。可如此近距離而來的弩箭就算他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也僅僅擋住了八成。


    剩下的除了偏開那幾支,其餘三支一支盯在了他的肩膀上,兩隻盯在了馬頭之上。


    “籲嗚嗚……”戰馬直接翻滾落地,紀靈也被掀倒在堅硬的土地上。


    當他再次抬頭時,那仿佛孤傲的狼王已經朝他緩緩地走來。


    刻著飛龍雕紋的長槍在那刺眼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年輕將軍那張俊郎的臉上帶著無情到極致的漠視。


    “給你這個忠心人一個機會,扛過三招,走。扛不過,死!”


    紀靈驚愕的抬頭,迴神時才後知後覺的爆發出強烈的戰意。


    他不認識眼前這個年輕人,所以他並不知道對方有多強。但對方這話,是對自己的侮辱!無論如何也要活下來給他看看!


    大步的朝前跨動,三尖刀兇猛的做出橫掃之狀。


    那通體藍色的長槍隻是輕輕地刺出,但那槍頭卻是精準的卡在了他三尖的間隙之中。


    刀刃後退之後,紀靈怒吼著重新將刀刃推出。


    可槍頭已經砸到了他的眼前。


    奮力的用受傷左慈抬起刀杆,他咬牙硬生生的擋下了這勢大力沉的甩槍。


    年輕將軍身體前撲,槍刃順著刀杆滑行,迅速的滑到槍杆。


    此時二人之間隻剩兩米,年輕將軍抬腿兇悍地踢出。紀靈已經來不及做手上動作,他也抬腿,一腳踢在了那將軍的鞋底。


    想象中的踢退並沒有發生,那將軍在最後一刻撤力,任由紀靈的力量將他踢的騰空。


    紀靈恍惚間,刀杆再次被砸,而年輕將軍已經在空中翻轉。


    槍杆繞著圈到了他的刀杆之下,一陣巨力從左側傳來,讓他中箭的手臂仿佛撕裂。


    而那撕裂的感覺之後就是麻木,所以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手鬆開了刀杆,長刀豎直而起。


    一道藍色的光圈從他頭頂飛過,年輕將軍再次翻轉,槍頭從後迅速的刺向紀靈的後背。


    “哈啊!!!”邊怒吼邊轉身,提著刀刃的手僵在了身體平行的位置。


    因為,槍頭已經刺入了胸膛。那顆因為戰意沸騰而劇烈跳動的心髒被鋒利的槍尖戳破,心中血怒然噴灑,可發怒的它卻無法再跳動。


    年輕將軍冷靜地將染了人心血的長槍抽出,從開始搖晃的紀靈身旁走過,清冷的聲音清楚的進入紀靈最後還能聽一下的耳朵之中。


    “記住,殺你的,蒼瀾統領,莫沉!”


    “嘭。”胸前血肉模糊的紀靈咯咯的吐著最後那口氣,腦中最後的念頭是:竟然是他!


    莫沉對淮南來說,是一個陌生的人。但他們都聽過莫沉孤軍護駕,毫發未傷脫離洛陽的傳聞。也都知道,莫沉,是劉備軍中力壓關張而被冊封的明漢將軍,更知道,那支在壽春戰役中兩百人攻破一千人鎮守之行宮密門的可怕戰軍就是莫沉訓練出來的。


    紀靈真沒想到,自己會死在這個一直好奇著是何人的莫沉手上。而且是,三招之內。


    玄龑槍那血淋淋的槍頭被碎布抹過,莫沉仿佛做了件毫不費力的小事般平靜地揮手,“走吧,去見見那位大成國的皇帝陛下。”


    徐晃欽佩的看著他的背影,暗自感慨。


    自己經曆了數場大戰才突破一境達到一流的巔峰。而莫沉輾轉周旋了數月而歸,竟然已經連破兩境,與自己來到了同一個行列。更甚的是,他覺得他與莫沉若生死相鬥的話,死的……會是他自己。


    王佑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老百夫長,他樂嗬嗬的跑過去撿起了紀靈那把金色的三尖兩刃刀。一口大黃牙因為笑的太燦爛而凸顯,可謂得意洋洋。


    八百人迅速隱沒於密林之間,讓這片林子重新陷入寧靜。


    隻是那聞著味道聚集而來的野獸們再次將這平靜所打亂。


    可憐那位曾經統禦十幾萬大軍的大將軍紀靈,最後卻成了林中野獸的腹中之食


    再看他的陛下袁術,早在第二波派去探路的騎士驚恐而迴時,袁術就果斷了舍棄了自己的三百戰士和那堪稱左膀右臂被自己親封的大將軍。


    他的動作很快,騎士們為了逃路也跑的很快。可蒼瀾軍,更快!


    僅僅半個時辰,他們就被八百蒼瀾軍爛到了一所破廟旁邊。


    袁術路上再次咳血三次,已經進氣少出氣多的他被抬進了破廟之中。


    天狼嘯月盔上的櫻暉因為北風而向南飄動,莫沉看著那一個個緊張到顫抖不已的袁術騎軍們,歎氣道:“你等自行去吧,裏麵那位你們的主子做了什麽,你們也清楚。吾莫沉帶蒼瀾軍而來,他注定無法存活。希望,你們不要再為了他這個隻能等死的人付出你們自己的性命。”


    騎士們麵麵相覷,他們都想逃,可誰都不願意做第一個。


    莫沉無奈的笑了笑,緩緩地抬起手臂。


    “哢哢哢!”一把把勁弩平直的舉起。


    “慢著!”騎士們最前排那將領模樣的人突然開口。


    他沉重地向前幾步,臉上的肉皮隱隱地跳動著。


    “大家逃吧,若這位將軍想殺,我們一個都走不了,既然他不殺,那麽,能活就活下去吧。雖然這樣有違陛下知遇之恩,但誰都記住了你們對陛下的忠心……去吧。”


    那些一開始就想著逃的人們終於忍不住丟下武器,瘋狂的奪路而走。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十個,一百,三百……七百。


    到人群停止時,那原本近千人的隊伍隻剩下了五十多人。


    “嗬嗬嗬嗬嗬……兄弟們!有你們陪某一同上路,此生無憾!”將領悍然拔刀,淩厲的劈砍而下,一聲震耳怒吼擴散於這片方圓。


    “攻!!!”


    莫沉踢動長槍,身體向前的同時道:“公明隨吾上,其他人,原地不動!”


    蒼瀾軍整齊的放下神臂弩,目光聚集向前,看向提著長槍在前的莫沉和那大步跟了上去的徐晃。


    戰鬥持續了半刻鍾,當最後一個騎士倒下時,莫沉深深地閉眼,“一路,走好。”他一向很敬重這樣的軍人,此刻,也不例外。


    迴頭對王佑使了個眼色,他甩著長槍上的血跡,朝著那座破廟走去。


    “公明在門口等吧。”抬頭看著破敗的木門,莫沉笑了笑,抬腿,推門,走入。


    映入眼中的是一麵沒了一半的雕像,不知是哪路神明,而雕像下方,有一張滿是灰塵的桌案。


    桌案上躺著的,正是大成之皇帝,袁術。


    莫沉緩步上前,看著這個毫無一點兒帝王模樣的等死之人,不禁搖頭道:“你也算是個可憐人,四世三公的身家出身,雄霸淮南,帶甲十餘萬。可惜啊,就是腦子不太好使。”


    袁術費力的睜眼,他一雙發黑的眼睛盯著莫沉,吐著氣出聲:“你……你是……何人?”


    “我啊?”莫沉蹲下身子,來到他近前,笑道:“我是一手把你推入這深淵的人,我叫莫沉。”


    “什……什麽?”袁術瞪大眼睛,此刻的他有些聽不明白莫沉的話。


    “慫恿閻象建議你稱帝的人,是我派去的。你如果不稱帝,當然不會成今天這個局麵,所以說,我是罪魁禍首。”


    “為……為什麽?!”仿佛迴光返照,袁術竟然怒吼了出來。


    “因為你實在不是個能有所成就的人,與其苟延殘喘,不如讓你早些上路,成全我主的王權霸業。”莫沉坐到了地上,他臉上笑著,眼中卻多了幾分複雜。


    “嗬……嗬嗬……可笑,可笑……吾袁術……縱橫一生……稱帝為……王,卻是……別人……算計好的……哈哈哈……可笑至極。”他低沉的笑著,聲音越來越微弱,隱隱轉為嘶啞。


    “告訴你件事情吧,這樣也許你能走的安心些。”莫沉俯下身體,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


    袁術的眼睛再次瞪大,他驚愕地看著莫沉,下一刻,突然歎了口氣。


    “如此……也好……也好啊……”氣息在這句話後開始消散,袁術安靜地躺在桌案上,逐漸地死去。他的臉上停留住的是一抹釋懷的笑意。


    莫沉在原地站著,過了良久,才轉身而走。


    人在臨死前會迴歸本性,袁術不是一個好主子,可他死時的模樣已經證明,他還算個好……


    “唉……梟雄霸主,宛若天星,要麽扶搖直上,要麽隕落而滅。”


    廟門被緩緩地合上,隻有這句臨走的感歎,停留了下來,與這一時帝王的屍身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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