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冬雪不凝霜,卻話相思愁滿腸。


    夜裏的郯城被柳絮般的大雪籠罩,紛飛的雪花飄搖在空中,調皮的嬉鬧著,享受著它們墜地消融前的片刻愉悅。


    兩隻玉手緊緊的相握,女子身著青衣,在唯有寒梅佇立的花叢中停留,讓那大自然都無法壓製的美麗梅花悄然躲入風雪中,不願與這個仿佛集天地靈氣塑造的人兒爭風華。


    女子抬手接住一片薄雪,那瓊鼻中跳出的熱氣撲在冰涼的雪花上,讓它舒服的緩緩消融。


    驀然間,一滴湧現時滾燙,掉落卻清冷的淚珠“啪嗒”而下,降落在手心處,融入了雪水之中。


    呂玲琦很想哭,不知為何,上次見過莫沉後,她就覺得兩個人已經漸行漸遠……


    並不是感情的淡化,相反,因為聚少離多的原因,這感情愈加的深刻入骨,令她感到幸福的同時也多了幾分恐慌。


    父親與他的關係變好了,但相應的,兩個人的立場也越發的對立明顯,那連她都能看出來的爭鬥越來越強烈了。


    想的太深,便越想越難受,眼淚如斷線的珠子,啪啦啦的滾落。讓那本來已經在指縫間流逝的差不多的小水灘複活,而且,越來越大。


    背後傳來了輕輕地腳步聲,一陣天然的馨香撲鼻,那寒冷絲毫阻擋不了。


    “怎麽哭了?你這孩子,有事幹嘛不找姨娘說說呢?”輕柔的聲音響起,帶著疼惜。


    呂玲琦貶著嘴巴迴頭,看向走來的那仿佛月裏降臨凡塵般的天仙美人,帶著哭腔喊了聲“貂蟬姨娘。”


    那一身玫瑰紅的鮮豔衣裙勾勒出女人那絕美的身姿,接近一米七的修長身高更是完美的承受了這人間難得幾有的美麗。


    因為親人哭泣而帶著淡淡憂愁的美顏之上是那完美的五官,一雙鳳眸看向這個也算自己女兒地孩子,心疼的將她摟進了懷中。


    “好啦,不哭啊,再哭就不好看了,小心你那莫小子嫌棄你。”這對“母女”更像是親密的姐妹,呂玲琦並沒有因為她分走父親對母親的愛就有所介意,反而她十分欽佩兩個人那經曆了重重磨難而來的刻骨銘心的愛戀。所以,兩個人之間並沒有什麽秘密。


    “哼,我還嫌棄他呢,死家夥……也不說來看看我,就那天見了一下還是我偷偷跑出去的。”語氣帶著幾分委屈,當時見麵隻顧訴衷腸的她這時才後知後覺的幽怨了起來。


    “傻玲兒,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怎麽可能隨意來這裏呢?好啦,別難受,那天見完他迴來不是挺高興的嘛。”此時的貂蟬,隻是一個大姐姐,溫柔的安慰著自己這個名義上是女兒,實際卻似妹妹的小女孩兒。已然沒有了當初舍身除賊那義無反顧的淩厲模樣。


    “姨娘,你說將來他和父親會不會……”


    貂蟬皺起宛若流星的雙眉,伸手輕撫著玲琦的頭,歎氣道:“我們生在這個冰冷的世道,很多事情都不由我們的想法。你父親和他不是同路人,刀兵相向是難免的事情。”


    “我也知道啊,可是……可是,如果那天真的到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呂玲琦說著說著眼淚又不爭氣的掉落。


    大美人心疼的替小美人抹去臉上的淚,輕聲道:“放心吧,你父親那麽疼愛你,就算有一天對上他,也不會對你的心上人下殺手的。”


    呂玲綺沒有說話,隻是將抱著大美人的手臂更用力了些。


    能在亂世中與兩大霸主周旋的女子自然是極為聰慧的,她反手摟住小美人,笑道:“姨娘知道你在想什麽,放心吧。你父親有他自己的想法,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他隻會為了你好的去做。”


    “嗯……”已經不再流淚的臻首貼入貂蟬的懷中,小美人喃喃地說著:“如果有一天能像父親和姨娘一樣,就好了……”


    貂蟬愣了愣,突然染上了幾分傷感,她抬頭看著不知何時跳出雲層的明月,又突然幸福的笑了起來。


    這一笑,愣是把剛剛出來喘口氣的月亮又笑的躲了迴去。


    她看了會兒天空,再低頭時,懷中已經傳來了均勻的唿吸聲。


    “這丫頭……”她無奈的笑了笑,呂玲琦自從和自己親近後就經常會在自己懷中入睡,有時候偷偷跑到她房間一起睡,晚迴的呂布也隻能無奈的離開。


    “又睡著了?”高大的身影緩緩走來,足足兩米的身高仿佛一個扛著天地的雄偉巨人。


    “嗯,哭了會兒,被我哄著睡了。”貂蟬柔聲迴答,眼中帶著歡愉的神色,這個為自己付出了一切的男人無論何時都讓自己深深地著迷。


    呂布張開修長精壯的雙臂將大小美人圈入懷中,下巴在大美人的頭上輕輕地摩挲。


    “你不覺得她會被影響很多嗎?”貂蟬突然轉頭,臉貼著那散發著溫暖的俊臉。


    “嗯,我會盡量讓她遠離這些的,隻要能讓她開心的過下去,我會不惜一切。”


    “可她喜歡了讓自己免不了難過的男子,唉……也不知道這丫頭怎麽迴事,去了趟開陽,就把自己的心賣了。”貂蟬帶著幾分無奈,也帶著幾分惆悵。


    “人和人哪有那麽複雜,就像我和你,也是當初第一次相見就互相傾慕了不是麽?”呂布笑了笑,醇厚的嗓音讓小美人睡的更加深沉。


    “那個莫小子,人怎麽樣啊?”貂蟬來了幾分興趣,想知道這個讓自己疼愛的女兒喜歡的男子是個怎樣的人。


    “那小子啊……鬼精靈一個,頭腦敏捷,帶兵也不錯,就是心眼兒有點兒多。”


    貂蟬詫異的眨了眨美眸,輕笑道:“你這可都是在誇獎啊,那孩子真這麽優秀?”


    “我女兒看上的又豈會是平庸之輩,要不是劉備下手快,那小子還真值得招攬。”帶著幾分可惜,呂布蹭了蹭大美人的臉,聞著那自然的馨香,臉上露出幾分幸福的笑意。


    “那你這是同意的態度?”貂蟬捂嘴一笑,她想起呂布將來求親的那人丟出去的場景,不禁莞爾。


    “以前那些是她不喜歡,我這輩子無論做了什麽,做的好或是壞,都不重要,隻要能保證讓自己的女兒幸福,快樂,就行。既然她喜歡,那就隨她。”


    貂蟬伸手輕撫丈夫的臉頰,對這個父愛如山的男人送去冬夜裏的一絲柔暖。


    “來,給我吧,抱迴去,外麵挺冷的。”呂布鬆開手,寵溺地拍了拍大美人的頭。


    貂蟬把懷裏的女兒交給丈夫,看著他抱起,跟著他緩緩地走向房間。


    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


    ……


    建安二年,一月二十一,劉備大軍出征。


    隨軍將領有莫沉,張飛,陳到,王佑,徐晃,魏延。文士田淵,簡雍。另外還有一萬五千大軍。


    幾乎傾巢而出。


    留守的隻有關羽,糜家兄弟,以及不到五千的戰士。


    大軍一路上沸沸揚揚,幾乎路過的地方都知道劉皇叔要征討逆賊袁術。


    大軍開拔半日後,陳宮終於忍不住,求見呂布。而他剛進門,就有人傳來了密信。


    天子的密信。


    高大的身軀坐在寬大的座椅上,呂布不屑的笑著,對陳宮道:“曹操這人還真是惡心,一道聖旨命令劉備,前腳劉備剛走,他後腳就派人送來了密信。”


    “主公,不如從了這密旨,如今陷陣營在內,我方大軍在外,城內又隻剩關羽,天賜良機啊!”


    呂布突然起身,死死地盯著陳宮,將這個因為著急跑來裏麵衣衫都穿反的謀士盯的渾身發毛。


    “吾與劉備剛剛承諾聯盟,這才幾天,你就叫我攻打自己的盟友?公台,你認為吾是那種背信棄義之人?”


    陳宮愣愣的張了張嘴,想說卻說不出,他沒想到呂布會是這個態度。


    “嗬嗬嗬,人家才出發半天,萬一是圈套,豈不是上當。再等等吧,對了,反正別人對吾的評價就是反複無常,那多一次背信棄義也沒什麽所謂了。傳令各軍準備吧,雖然這是劉備拱手相讓的,但徐州,要隻屬於吾呂布!”男人狠狠地捏了捏拳頭,轉身離去。


    雲裏霧裏一陣晃悠的陳宮後知後覺的興奮了起來,對著那個已經消失的偉岸身影行禮高唿:“主公英明!!!”


    然後,他才發現好像剛剛呂布開了自己的玩笑,呃……看來自家主公,心情不錯。


    郯城自然有劉備方的密探,而小沛縣裏,也有呂布方的密探。


    密探很快收到了命令,他偽裝了一番,小心翼翼地通過了壓根就沒人監視的監視區,見到了正在訓練士卒的高順。


    “高將軍,主公密令。”密探拿出一份信,交給了皺眉的高順。


    高順看完密信後,那本來就皺著的眉頭更加的緊鎖。他很不明白呂布的這個決定,劉備剛走,他竟然要對小沛動手。


    其實高順也清楚,劉備一下子帶走這麽多人,尤其是蒼瀾軍。卻又不處理自己和陷陣營,這擺明了是放棄小沛。他要的可能正是主公背信棄義的行為,可為何,主公會上當呢?再怎樣軍師應該也能看懂其中的貓膩吧?


    陷陣營入駐小沛後,劉備對全營上下皆是禮遇有加。莫沉更是帶著蒼瀾軍天天和陷陣營混在一起,一塊兒訓練,互相切磋。對他高順更是如待親屬,不但噓寒問暖,而且各種宴會都有邀請,這也讓他和那些個武將的關係突飛猛進。


    拋開立場的因素,自己要是真的按照密信所說動手,還真有些愧疚。


    可……畢竟各為其主,自己做事是不由自己的。


    “迴報主公,高順一定完成計劃。”他悄然深吸了口氣,作出了迴應。


    密探毫無意外的行禮離去。


    高順笑了笑,反正自己一直都是默默執行命令的那個人。


    莫沉用了赤裸裸的陽謀,而呂布接受了,雙方毫無波瀾的達成了共識。


    一月二十三日淩晨,由於劉備治理而熱鬧非凡的小沛城還是萬籟俱寂之時,一隊武裝整齊的戰軍悄然來到了南門。


    高順靜靜地看著火光晃動的牆頭,臉上隱隱浮現複雜之色。


    “統領,約定的時間到了!”副將上前,有些遲疑的提醒著,他感覺到了自家統領的不對勁兒。


    這個從軍十多年,一直寡言少語的鐵漢隻是站著,沒有迴答,也沒有動作。


    戰士們紛紛看向他,等待著他的指令。


    那隻一向淩厲堅決的手臂此刻卻停在了半空中,他閉上了雙眼,與自己那亂世之人少有的良心做最後的鬥爭。


    “將軍!”幾分鍾後,副將再次忍不住提醒。


    “攻……”手臂揮下,語氣卻沒有了從前的堅定。


    數百陷陣營悍然出擊,快速的從樓梯而上,撲向了城門開關閘門之處。


    “將軍!沒人!”副將從牆頭探下身子,有些驚訝的唿喊著。


    高順終於睜開眼睛,他長長的鬆了口氣,笑道:“發信號,開門。”不交手,是他最想看到的結局。


    火把在牆頭揮舞,原本平靜地城外,一震嘈雜聲響徹而起。


    一個個戰甲森嚴的戰士從黑暗中浮現,一匹匹戰馬唿哧著熱氣而前進。


    “吱呀呀……”木門緩緩地被推開,高順帶著陷陣營緩緩走出。


    帶著大軍的張遼打馬上前,笑道:“沒有戰鬥麽?”


    “估計人全部撤了吧,本來就是讓的城,哪裏會戰鬥。”高順冷靜地迴答著,既然是張遼領兵來,那說明主公已經猜到了對方的用意。


    張遼訕訕一笑,出發前他問軍師這趟有什麽需要注意的或者計策安排,不料陳宮來了句“不會戰鬥的,去吧,悄然入駐,不要驚動百姓。”


    好吧,看來這是你情我願的一次交手。


    他們入城後,果然沒有遇到一個敵人,那被安排維持城務的幾百備用軍,不算敵人。


    小沛,易主。


    郯城內,呂布緊緊地抱著傾國傾城的美人,突然笑出了聲。


    “有什麽開心事啊?”貂蟬有些奇怪。


    呂布揉了揉她的背,眉眼滿是笑意道:“我家女兒還真是看上了個不得了的小家夥。”


    “嗯?什麽意思?”


    “哈哈哈,以後你就知道了。”呂布緩緩抬頭,驀然間歎了歎氣。


    能用那些換那美好的未來,很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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