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複社大聚會


    拋開罪大惡極和天性涼薄之人不談,通過一個人對家庭的眷戀和依賴,是判斷不出人性善惡的。


    在這個時代,有本事的人肯定會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去聯姻、去結盟。


    所以即便徐光啟的子孫們都是與士紳聯姻,也是不能定善惡。


    徐光啟兒孫眾多,每一個都是牽掛。


    今天說這些,也是希望兒子能看的更清楚些。


    當然更重要的是,得為他們留一條後路。


    這條路自然就是墨家。


    但他很清楚墨家這條路並不好走。


    當然路不好走不是墨家的問題,而是自己家人的問題。


    因為沒有足夠的思想覺悟,對於養尊處優的人來說,那種生活狀態肯定是煎熬。


    不過徐光啟不在乎兒孫們受煎熬,反正吃苦不是壞事。


    家族血脈的延續更為重要。


    而當家族血脈的延續不再是困擾的時候,那麽所謂的聯姻和結盟就無足輕重了。


    思及此處,徐光啟看向兒子,吩咐道:“為父準備去登州養老了,你和孩子們願意過去的就一起吧。”


    本來徐光啟還想著,借這麽多年積攢下的人脈為墨家盡點綿薄之力。


    可之前安排人手將孔家惡行公布於眾的時候,就阻力重重,若不是那些傳教士不肯放過抹黑儒家的這種機會,怕是什麽都做不了。


    況且如今年事已高,往後也沒有精力再摻和別人的事情了。


    “您要去登州?”徐驥沒想到這麽突然,才脫口而出。


    不過他受父親的影響,一心研習曆法、農政及兵法等等,年過半百不曾入仕。


    也不隻是他,此時的徐家人除了幾個在欽天監就職之外,都是隨徐光啟鑽研學問。


    所以徐光啟此次決定去登州,雖然嘴上說是全憑自願,事實上大家也不會有第二個選擇。


    隻不過都說故土難離,年紀越大越留戀,所以徐驥才對父親要去登州養老感覺很意外。


    這時候,徐光啟捋了捋胡須,憧憬道:“聽初陽說,現在的登州城已經變成一個大書院了!”


    “墨家將登州城都變成書院了?”徐驥感到十分震驚,“那可是三千多畝的大城!沒想到墨家也如此重視學問。”


    一聊起這些,徐光啟的麵色都紅潤了許多,嗬嗬笑道:


    “天下學問可不是隻有儒學,西學不也是學問?而且這墨家之學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裏麵不止有經史子集,也有農學、水利,還有什麽生物學、化學,據說最近他們鑽研出一種可以收割莊稼的機器,足足抵得上五個人幹活!”


    對於徐驥來說,這些東西遠比官場爭鬥更吸引他。


    這一下,連他都迫不及待起來,趕緊問道:“父親,您準備什麽時候動身?”


    見兒子如此急切,徐光啟心情變得更好了,揶揄道:“別高興的太早,登州可不如我們現在錦衣玉食,墨家那裏是一個極為公平的地方。到那裏我們就不再是官宦之家,是需要吃苦的,你我年紀都大了,不需要參加墨家的新兵訓練。但爾爵他們都免不了的。”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這些後輩都不怕吃苦,但任何事情都要有一個心理準備。


    同樣的待遇,提前說和事到臨頭再說,心理上是兩種狀態。往往怨氣就是這麽產生的。


    徐光啟雖然不懂心理學,但作為有過七十年人生經曆的老人,知道事情怎麽辦才合適。


    徐驥聽到這些也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輕鬆的說道:“讓他們吃點苦頭,不是壞事!”


    就這樣徐光啟一家人決定了前往登州定居。


    不過由於已經到了冬天,擔心年紀大的徐光啟受不了風寒,所以打算等來年春暖花開再動身。


    ………………


    不得不說,一場曲阜大會,驚動了太多的人,以張獻忠為首的流寇直接東進,徐光啟一家則是借此遠離是非之地。


    此時,江南某處的一間雅舍之內,聚集了不少青年才俊。


    沒有了往日的歡愉,也沒有才子佳人的吟詩作賦。


    平日裏儒雅的臉上此時神色各異,或陰沉、或憤懣、或堅毅。


    自從得知張溥被墨家扣押之後,直到今天各處複社領袖和關鍵人物才基本到齊了。


    這複社可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文社,它由雲間幾社、浙西聞社、江北南社、江西則社、曆亭席設、雲簪社、吳門羽朋社、吳門匡社、武林讀書社、山左大社、中州端社、萊陽邑社、浙東超社、浙西莊舍、黃州質社與江南應社等十幾個社團聯合而成。


    幾乎涵蓋了大明所有的讀書人,其中山左大社和萊陽邑社核心成員都在登萊地區,基本都被蕭雲一網打盡了!


    可謂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這麽多小社代表著不同的利益群體。


    凡是高談闊論說複社如何如何、試圖給其定性的人,其實都是愚者。


    因為複社本身就是一個複雜的矛盾體,有投機者,有心懷不軌者,也有匡扶社稷者。


    都說隻有退潮的時候,才知道誰在裸泳。


    這時候,大明這個大潮還未褪去,所以這裏的每個人都是衣冠楚楚、英氣勃發。


    任何自允開明、進步社團的當家人,都少不了一大群二代們。


    當然二代們多不一定代表著負麵影響,但一定程度上說明了社會結構的畸形。


    此時,這裏年紀最長者,也就是複社兩位首領之一的張采,出言道:“幹度(張溥字)賢弟此次孤身犯險,身陷囹圄,特邀諸位前來相商,該如何搭救。”


    張采與張溥為生死至交,由於都是婁東人,所以並稱婁東二張。同時兩人也是親家。如今張溥生死未知,自然心急。


    當然此時更為重要,也是讓他最接受不了的是,墨家人是以大義之名將人扣下的。


    不過,大會上的內容不是墨家傳播出去的,當時參加曲阜大會的可不全都是別有用心之人,也有很多耿直心懷天下之人。


    一句“太平軍刀下無冤魂”傳遍天下,讓那些自稱正義之士們很是糾結。


    再加上原登萊巡撫、萊州知府、黃縣知縣,這些本以為早已經死了的人物親自出來為墨家正名,還是有點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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