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皇帝下令端王閉門思過起,端王府緊閉大門,全然社絕了外頭所有的流言及探視。


    雖然關了門,不過外麵的事情也不是全然一無所知,例如秦王被承平帝拎到了朝堂上頂替陸禹的職位之事;例如婉妃娘家——羅家被撤職查辦,婉妃幾次哭暈;例如賢妃為齊王求情不成,反而被皇帝貶成了嬪等等消息都會在第一時間送進端王府。


    當然,無論外界現在發生什麽事情,端王府現在真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了。


    自打陸禹不必出門起,阿竹便開始湯湯水水地給他補身子,努力要將他先前因為忙碌而流失的營養補迴來,不求補成個胖子,但也要看著別那麽清瘦,免得站在風中真的像要羽化成仙了,讓她怪沒安全感的。


    男神高端大氣快成仙了,讓她這平凡人怎麽有安全感嘛?


    誰知她拚命想給那位王爺補營養,他更愛投喂她,每每抱著她的腰肢將她舉起掂了掂後,會道:「又瘦了,應該補補。」


    阿竹滿臉黑線,忍不住迴嘴道:「你又不是秤砣,怎麽知道我又瘦了?」而且她的體質遺傳了母親柳氏,即便不用減,自己也會慢慢瘦下來,恢複生產前的身材,這是她自身遺傳到父母的最自豪的財富了。


    而那位王爺聽到她這般說,會開始耍起流氓來:「每日都抱著摸著,想不知道也難。」


    阿竹無言以對。


    進入十一月中旬,天氣越發的冷了,京城裏三天一小雪十天一大雪的是常事,太陽仿佛永遠不會出來一般,冷得人們都不愛出門了。而這種時候,溫泉莊子的反季節蔬菜又開始派上用場了,今年阿竹讓溫泉莊子裏的管事加大了蔬菜種植量,還提供了好些意見讓那些管事集思廣益地改進,使得端王府的溫泉莊子比其他府裏的溫泉莊子裏種出的菜係種類更豐富。


    所以,才剛入冬不久,便賺了一筆,讓她每天走路都是飄的——高興得飄飄然了。


    這日,阿竹又在捧著賬冊,用毛筆在紙上加減乘除地算著,嘴裏念念有辭。


    陸禹坐在旁邊,懷裏抱著個胖包子,手中拿著本雜書看著,見到她這副財迷的模樣,忍不住取笑道:「錢是賺不完的,你一個冬天賺的錢都夠給你以後的閨女攢一筆能砸死人的壓箱底的嫁妝銀子了,旁人都說端王妃真是生財有道,是個極厲害的主母呢。」


    阿竹先是聽得一怒,然後又有些赧然,這男人不對她耍流氓會皮癢啊?忍不住道:「抱好你的胖兒子,還有你的胖閨女現在影子還不知道在哪裏呢,你想得太早了。我這是給你兒子攢娶媳婦的銀子不行麽?」


    心裏卻琢磨著,等出了春後,她要將一筆銀子投到江南十三行去,恐怕賺的銀子再多也不夠使。哎,怨不得陸禹說她敗家,現在想想,自己還真是敗家呢。


    等聽了阿竹的計劃,陸禹有些奇怪道:「你投了那麽多銀子進去,到底要做什麽?」


    因為現在隻出不進,被認為敗家的阿竹自己也挺不直腰杆,悻悻然地道:「不過是想弄些洋貨討個新鮮罷了,能幹什麽?那些討厭的洋人每年捎來大夏的洋貨不知道在咱們這兒撈了多少銀子,我看了生氣不行麽?憑什麽給他們撈銀子,我們不能去他們那兒撈?」


    阿竹這麽說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她發現京城的貴族圈裏對西洋來的稀罕玩意十分追捧,每每舍得一擲千金購買,那些洋商不知道在中原這塊地撈了多少金銀珠寶迴國。而且讓她無力的是,大夏的百姓都有一種天朝上國的矜傲,雖也有下海經商的商人,但是到底不多,對外貿易根本沒有概念,國家也不倡導此事,加上那種安土重遷的頑固觀念,還真沒有人對海外的那片土地感興趣。


    阿竹對海外的事情感興趣是在去年陸禹下江南時,在下麵的人討好地送了個西洋自鳴鍾表給她賞玩後,阿竹問明白了價格,於是直接當起了敗家女,投了一筆銀子搞起了船隊出海。


    這時代沒有設海禁,雖然東南沿海有倭寇來犯,但朝廷的海軍也不是吃素的,那些倭寇也討不了好,隻要有本事,朝廷也不會禁止商人出海,隻是對於海船製造技術出台了一係例的政策,私人雖沒有掌握海船製造技術,但卻能去專門的官府海船製造司中買賣或租賃海船出海。


    阿竹對海外那片世界挺感興趣的,偶爾也憤青了下,做著海外遍地是大夏的殖民地的美夢,然後便開始試水了。不過現在第一批投下的船隊沒有迴來,總讓她忐忑幾分。當然,她沒有說的是,以陸禹的處境,將來還不知道會怎麽樣,海外其實是個她預備的不得已之下的退路,雖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但有備無患嘛。


    陸禹聽罷不禁笑了,附和道:「對,咱們也去撈他們的。」突然想到了什麽,目光一凝,不由和阿竹討論起來。


    阿竹剛開始發現他對海外感興趣時,真是喜出望外,連賬本也不看了,讓人將胖兒子抱下去後,直接蹭到陸禹身邊,開始發揮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結合古今,引誘他對海外之地的興趣。


    握拳,目標是:我天朝將要成為第一個日不落帝國!什麽葡萄牙、西班牙,什麽大英帝國都滾邊涼快去!


    熱血上腦的阿竹在很久以後,雖然會對自己當時的行為產生了迷茫,但是卻沒有反悔過。


    不過等熱血退卻,阿竹差點被問得才思枯竭後,不得不痛苦的承認,她果然腦子比不得他,真是問得句句戳中要點,針針見血,她腦子裏的存貨竟然不到一個下午時間,便被個古人掏空了,情何以堪?


    風雪拍打著窗欞發出嘎吱的聲音,將沉思中的陸禹驚醒。


    他動了動脖子,感覺到長時間維持著一個姿勢的僵硬,需要換個姿勢,不過低首看到腦袋枕在他大腿上睡得香甜的人時,硬生生地停止了動作,慢慢地按揉了下僵硬的脖子,然後伸手將滑到她胸口的褥子拉了到她脖子下麵。


    低首看著睡在他大腿上的那張臉,美麗而甜蜜,肌膚因為睡意而紅潤,檀口微張,唿出微微的熱氣,因為壓著臉頰,扯到了嘴角,口涎流了出來,睡得就像個小孩子。


    輕輕撫著她的麵容,突然發現他似乎已經很久未曾這般仔細地看過她了,自從四月開始的忙碌使得他每日隻有在三更半夜迴房裏,方在床上抱著她入睡,其他時候少有陪伴她的時候。


    想起她剛才被自己問到快抓狂時的神色,忍不住露出微笑,能說他當時就是想要看她糾結又抓狂、卻又想要引誘他對海外感興趣的模樣隻能苦苦壓抑的樣子麽?雖然不知道海外的世界是怎麽樣的,但是她的有些描述倒是讓他生起些興趣來。


    不過,他心裏也有些疑惑,她生在大夏、長在大夏,何以對海外如此熟悉,仿佛親眼所見一般?且有些觀點簡直堪稱聞所未聞,卻讓他驚豔不已,從那些話中可知,她對他沒有絲毫的隱瞞,將自己該知道的都告訴他了。


    他其實想問問她從何得知的,但是看她神彩飛揚的模樣,看得入了迷,突然便不想問了。


    這個姑娘,是他要執手過一輩子的妻,不管滄海桑田,人心變幻,若能執手一生,也不枉此生。


    可能是有所感觸,待到臘月時,方荃又過來稟報了江南十三行出海船隊的事情時,陸禹隻道:「按王妃的吩咐去辦。」


    方荃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以前說這事時,王爺眉眼清淡,並未如何放在眼裏,即便王妃投了一大筆銀子進去堪稱血本無歸,也隻是笑了笑,隻道這麽點銀子,他的王妃敗得起。而現在,似乎沒有認為王妃這是敗家了,反而頗有深意。


    莫不是王爺也想像那些洋人一般,搞海外貿易?隻是此舉京中貴圈裏似乎無人開過先例,都是一些商人的小打小鬧,所得利益並不多。若是被人知道,也不知會不會嘲笑端王府。


    方荃心裏雖然疑惑,但是對主子的命令從未質疑,很快便下去打理了。


    阿竹知道方荃素來是個報馬仔,什麽事情都會去轉告某位王爺,不過她也不在意,又不做虧心事情,她行得正坐得直,不怕留什麽把柄。現在雖然敗家了點兒,不過若是船隊順利迴國,到時候的收獲可是付出的幾倍甚至幾十倍呢。


    阿竹讓自己信心滿滿,先不去考慮失敗的問題,就算第一次失敗了,就當船隊去踩個點罷了,她……嗯,還是看得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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