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黑熊在雪中行走,不是在雪地上行走。


    它身體在雪中移動,頭露在雪麵上。這樣就不用像青老虎那樣,時不時地還得停下來,把頭探出雪外唿吸。


    黑熊身體推過,是出現通道,但短暫的出現後,就會被兩側積雪壓埋住。


    它在雪中穿行,確實比狗容易,但黑熊的速度並不快。


    此時獵狗們翻崗下到石塘帶,趙軍四人從崗尖子上跟下來。狗幫開路行動慢,人走現成的通道省時省力,所以人跟狗腳前腳後,並沒被狗幫落出太遠。


    之前在炸藥庫前休息的時候,趙軍曾說追到石塘帶就收兵。


    可一上石塘帶,趙有財再怎麽叫狗,狗也不停,就是一個勁兒地向前。


    秦檜還有仨好朋友呢,按理說就算趙有財叫不迴別的狗,二黑也應該聽他的。


    可喊了四五聲後,打頭的趙有財也不喊了,隻單手提槍大步追趕狗幫。


    這迴成了趙軍、王強叫不住趙有財了。


    眼看獵狗和趙有財都進入到了戰鬥模式,就連解臣都知道前頭定是有獵物,便也加快腳步追趕趙有財。


    與此同時,黑熊破雪而出。它抖抖身上的雪,沿溪岸逆流而上。


    此處乃山中長流水,湍急的山溪水從北到南,沿著天然的山石階流下。


    溪寬兩米半左右,兩側是厚厚的冰層,黑熊逆流而上二三十米,把嘴探入溪中喝了幾口冰涼的溪水。


    冬眠的熊不需要吃喝,但這熊都擱外頭晃悠五六天了,早已脫離了冬眠模式。可它一路走來,入眼就是大雪甕子,渴了倒是能啃兩口雪,但餓了是真沒辦法。


    “噗……”黑熊猛地一甩鼻子,鼻孔裏噴濺出水。這是它喝水時,山溪水流下灌入它鼻孔裏了。


    黑熊又一搖腦袋,發出類似咳嗽的聲音。這時,黑熊將目光移向了對岸。


    那裏有棵風撅樹,這大青楊被風攔腰折斷,上半樹頭折下,被厚厚積雪裹住。


    “吭……嗚……吭……嗚……”黑熊抻著脖子,向對岸發出示威的吼聲。


    “嗚啊!嗚啊!”熊吼聲落下,對岸風撅樹後響起陣陣怪異聲響。


    尖利的嗚啊聲淒厲、短促,聽在耳中好似“哇”音,拉長時似吹小哨的聲音。


    “吭……吭……吭……吭……”黑熊似被激怒,站在溪岸邊,一聲接一聲地向對岸咆哮著。


    麵對如此強勢的黑熊,對岸再無迴應。一時間,隻有山風唿嘯聲、山溪流水聲與熊吼相應和。


    見對岸無聲,黑熊轉身沿岸逆流而上。


    這時對岸風撅樹後,閃出道道身影。


    一隻隻小獸,外形似狗像狼,頭寬、嘴短、耳半圓,身上毛色偏紅褐,肚皮和四肢內側倒是白的,粗大的尾巴毛茸茸,尖端一撮黑。


    這些小獸體型都不大,最大的也就三十左右斤,小的二十多斤,甚至還有十來斤的。


    這種動物,李寶玉家後院還養著三隻。


    沒錯,就是豺。


    這幫豺,跟趙家狗幫屠過的那群比,體型要小上很多。


    但考慮到趙家狗幫戰豺群時是秋天,是山林裏所有野獸抓膘的季節。那時候食物充足,大豺能長到四十斤。可現在捕食難再加上氣溫低,使得豺個體體重都下降了不少。


    七隻豺同樣沿溪岸逆流向上,它們那一雙雙眼睛裏透著兇狠、狡詐與貪婪。


    正常來說,豺是不會找上黑熊的。但這隻黑熊身上有傷,而且不止一處。


    一窟窿自黑熊左肋處貫穿身體,前眼兒大、後眼兒小,這是十六號獵槍打鉛橛子留下來的。


    除此之外,黑熊左肩還有一處傷,那是一把侵刀刺穿黑熊左肩。


    這一刀,是永安病魏延武力的巔峰體現,當日在亂石窖上,張援民施展拖刀計,把侵刀刺入黑熊體內。怎奈刀杆自刀庫處折斷,將這把侵刀留在了黑熊體內。


    而黑熊左肋槍傷,是劉漢山打的。這黑熊身受兩處重傷,但短時間並不要命。它左肋處那一槍,看著挺嚇人,但沒傷到黑熊內髒。尤其是這場大雪一下,黑熊在雪中穿行,雪不斷糊在傷口處,被焐化成血冰碴短時間糊住傷口。


    此時黑熊仍在努力,努力找尋一個適合自己落腳點。


    “嗚啊!”


    “嗚啊!”


    一聲聲淒厲的叫聲在山溪上空響起,豺追著血腥氣緊緊跟著對岸的黑熊。


    黑熊踉踉蹌蹌地行進著,剛才的一波示威沒能把豺群驚退,黑熊就不再做無用功了,它奮力前行,想要甩開那些討厭的家夥。


    豺群緊追不舍,別看這些家夥長得不大,但豺是全能型選手。它們四肢短粗有力,能攀岩石峭壁;身體強健擅奔跑,下水遊泳也沒問題。


    但此時,豺不過河,而是在對岸保持對黑熊的壓迫,又能防備黑熊暴起襲殺。


    沿溪向北,逆流而行一裏多地,黑熊轉頭看向對岸時,卻發現已無了豺群蹤影。


    黑熊微微一怔,但不被豺追終究是好事,黑熊迴身繼續趕路。


    隨著黑熊趕路,身上氣血慢慢竄開,左肋傷口流出紫黑色的黏血。


    黑熊將身往下一坐,低頭去舔舐傷口流出的血。但前麵的傷口它能舔到,身後的傷口它就能舔不著了。


    “啊嗷!啊嗷!”忽然,一聲聲驚恐的獸吼在前麵響起,黑熊猛地起身向前跑去。


    與此同時,趙家狗幫在溪岸東側,踩著冰層向北奔走。


    趙有財、趙軍、王強、解臣四人坐在冰麵上,每人手裏拿著一雙氈襪往腳上的鞋子上套。


    這氈襪不是從腳上脫下來的,而是趙軍從家帶出來的。這幾雙氈襪一直揣在解臣背的那挎兜子裏。得虧有這氈襪,要不然四人在冰上走容易卡跟頭。


    這不是普通的冰,這是溪岸旁的冰層。溪水流淌的過程中不斷迸濺到兩側,使這冰越結越厚,但因有水就特別滑。


    如此在棉鞋外套氈襪,能起到一定的防滑作用。


    “快走!”趙有財最先套好氈襪,起身持槍追狗而行。


    這時候,人和狗的距離被拉開,趙有財擔心自家的獵狗。甭管咋跟兒子鬥嘴,別管這些狗到底歸誰,也甭管這些狗聽不聽他的話,這些狗養在家裏,趙有財經常喂狗也有感情。


    可四人再快也是兩條腿,兩條腿咋也跑不過四條腿。


    而此時此刻,黑熊與趙軍四人相隔三裏多地,它站在冰層上望著東邊大雪甕裏。


    那裏有兩條長蹄子的細腿不斷蹬出雪麵,而且時不時地能聽到兩聲急促的叫聲。


    那是隻麅子,到溪邊飲水的麅子聽到熊吼、豺叫慌不擇路,一頭紮進了雪甕子裏。


    麅子號稱雪上飛,但每到冬天都會有不少麅子陷到溝裏。


    溝裏全是雪,麅子一躥一蹦冷不丁陷進去,它被雪捂住就出不來了。


    等到第二年春天,采山人上山采野菜時,經常會在溝裏看到發臭的麅子。


    饑腸轆轆的大黑熊看到麅子,義無反顧地撲了過去。前幾步還好,可麅子陷處必有緣故。


    這麅子還不是陷到溝裏了,它是陷到坑裏了。一個很大的王八坑,倒沒多深,最深處不都到三米。但這坑範圍大,直徑得有十二三米左右。


    坑雖然不深,但要加上坑上的雪,那就了不得了。一隻九十多斤的大青粟子,後蹄蹬著坑裏,一雙前蹄緊著往外刨,可它越刨越覺得唿吸困難。


    這時一股膻腥和著血氣被青粟子嗅到,青粟子感覺四肢發軟、靈魂戰栗,更加驚恐嗷叫、掙紮。


    它的掙紮、嗷叫,對黑熊而言卻是催促。黑熊撲騰著奔向青粟子,可當它到青粟子跟前時,身子忽的一下,往下一墜。


    黑熊大驚,四隻熊掌在雪中撲騰。但它如那青粟子一般,越撲騰越往下沉。


    此時溪水東岸,黑熊下雪之處,七隻腿腳濕漉漉的豺聚於此地。


    最大那隻豺望著黑熊、麅子掙紮的地方,始終不曾下令。


    它不下令,那六隻豺就不下雪,一直待在冰麵上。


    可就在這時,七隻豺齊齊轉身望向南邊。


    南邊,八條狗在溪岸冰麵上奔走。為首是隻大黑狗,這大狗膀大腰圓,好在身上套著護甲,要不然渾身皮毛都得顫悠。


    在它後麵,是一黑、一白兩條狗,這兩條狗雖不如前麵那個大黑胖子,但體重都在百斤外開。


    第三梯隊是青、黑、花、黃四狗,這四條狗沒有太胖的。最後是條老青狗,這老狗已經很賣力了,但它那些後輩身體素質都太好了,它也拚命也追不上。


    那為首的大黑胖子,當豺群看到它時皆是一驚,這些豺想不明白,日子都這麽困難了,這家夥是咋吃成這麽胖的?


    “嗷!嗷!嗷!”離豺群越來越近,黑虎卻是腳步不停,忽然大叫三聲。


    按狗的習性,它應該停在豺群之前三五米的地方,然後與豺群展開對峙。


    可黑虎那大身板子,有著極大的慣性。在這冰麵上,跑猛就刹不住車了。


    隻聽黑虎怒吼三聲,悍然衝進豺群。


    七隻豺被黑虎打了個措手不及,這些豺也都懵了,誰也沒尋思這大黑胖子二話不說上來就打呀。


    沒防備的七隻豺還沒等豺王下令布陣,就被黑虎撞了個七零八落。


    不是黑虎瞧不起豺,它們七個綁一起上秤稱,也不見得能比它沉上多少。


    黑虎就似一台坦克撞進了自行車堆裏,一隻豺被它撞翻在地,兩隻被它擠入冰冷的溪水中,還有三隻被它推進雪堆裏。


    唯有豺王躲閃得快,但緊接著二黑、白龍這黑白雙煞給它來了二鬼拍門。


    這二鬼可比花龍、黃龍猛多了,同伴一個不在的豺王一個照麵就被它倆摁在冰麵上。


    黑虎掉頭一爪子踩在豺王背上,粗壯有力的大腿踩得豺王口中一鹹,還不等它掙紮,黑虎一口咬住豺王後脖頸。


    就聽咯嘣一聲,豺王一雙眼睛瞬間就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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