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有三招,一撲、一剪和一掀。


    熊也有三招,爪抓、牙啃、屁股坐。


    很多獵狗都是敗在黑熊這三招之下,前世的青龍就被黑熊坐了一下,坐得大便失禁,落下了內傷。


    今天夜裏,這場熊虎大戰一開始,不可一世的大爪子就直接被大黑熊給幹懵了。


    此時六百多斤的大黑熊壓在它身上,直一下子就給老虎壓趴下了。


    大黑熊得勢不饒虎,張嘴狠咬老虎尾椎骨。


    老虎拚盡渾身力氣就地翻身,硬是在黑熊身下翻了四腳朝天,然後四隻虎爪齊抓黑熊。


    此時這一熊一虎姿勢有些怪異,熊頭對著虎襠,虎嘴對著熊襠。


    這要換成黑虎,肯定讓對手知道啥叫生不如死,可今晚打鬥的這二位都挺講武德,不往對方命根子上下口。


    但隨著老虎一爪拍在黑熊左肋槍傷處,黑熊慘叫一聲,渾身氣力一散,被老虎掀開。


    老虎翻身而起,二者同時轉頭,相對撲起。


    這一熊一虎好似兩位武林高手,兩隻熊掌、兩隻虎爪就像對掌一樣拍在一起,然後沒有比拚內力的過程,雙方迅速地分開落地。


    “吭……”


    “嗚……”


    熊嚎虎叫聲中,二者連對三掌。


    直到第四次,黑熊撲起時扯動兩側槍傷,一時落於下風,被老虎撲住。老虎一雙前爪按著黑熊後脊,張開血盆大口咬住黑熊耳朵。


    這兩個家夥毛都挺長,咬住對方都咬一嘴毛,黑熊被老虎壓著,悶著頭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後聳著大腦袋向前衝,直衝得老虎連連倒退。


    直到老虎腰腹和兩條後腿支撐不住,向後一翻身栽倒時,黑熊掙脫虎口,再次欺虎而上。


    此時的老虎剛剛起身,黑熊雙掌抓其兩肋,同時低頭張口直咬老虎大椎。


    老虎曉得厲害,嗷叫一聲,迴頭迎著熊頭就咬,同時抽身而轉,與撲起的黑熊再對一掌。


    熊虎分開,它們瞪眼盯著彼此,腳步挪動,一起逆時針轉圈,尋找著對方的破綻。


    忽然,大黑熊直立而起,驚得老虎往後一退。這老虎有記性,它沒忘了黑熊之前那兜頭一擊。


    可此時大黑熊卻是變了招,它如人般站在老虎麵前,將一雙熊掌提在自己胸前。


    這才是黑熊發起攻擊時的正常樣子,但之前無論是麵對趙家狗幫,還是與猛虎第一迴合的較量,黑熊都不曾使過這招。


    這時候的黑熊,好似擺了個拳擊架子,它兩條後腿呈羅圈腿,邁著鴨子步,飛快地走向了老虎。


    “嗷嗚!”老虎還是老招數,將身一縱,撲出時一雙前爪襲向黑熊。


    可這一次,黑熊沒與老虎對掌,看著撲來的猛虎,黑熊右臂一掄,右掌橫掃拍出。


    一聲悶響,熊掌拍在老虎臉上。


    六百多斤的大黑熊,這一掌老有勁了。


    刹那間,虎吼聲戛然而止,老虎斜摔在雪地上,一瞬間腦瓜子嗡嗡的。


    “吭嗚!”黑熊撲上去,一口咬住老虎兩耳之間的皮毛,搖頭一甩。


    這時迴過神來的老虎驟然發力,掙脫黑熊撕咬後,身體向上一掀,一雙虎爪拍在黑熊胸口白帶之上。


    黑熊仰麵栽倒,它此刻意識很清醒,想要迅速地翻身起來。


    可經過這一天的征戰、奔波,再加上嚴重的槍傷,讓黑熊的體力有些不支。


    也就是稍微這一慢,老虎就撲上來了,它撲到黑熊背上,一口咬住了黑熊的脖頸。


    這一口如果是咬到狗身上,狗當場斃命。可黑熊不但毛長,而且它一身皮毛就像是和肉分離一樣。


    老虎一咬也是一嘴毛,它再次張大口,又是惡狠狠地一口。


    老虎摁著黑熊一頓咬,但隨著黑熊倒地將老虎拖倒,兩隻猛獸抱在一起,互相撕咬。


    四五分鍾後,老虎一瘸一拐地向西逃竄,而黑熊則是踉踉蹌蹌,步履蹣跚地繼續向上。


    此時的黑熊,身體兩側槍傷不斷往外滲血,但它仍頂風冒雪,強撐著跋涉三裏,走到老虎之前站過的石砬子下。然後它將身一蜷,直接窩在了石砬的背風處。


    熊在野外趴窩前,都得劃圈打倒蹤。可這頭黑熊沒有,它太累了,幾乎已到了強弩之末。


    說來也是奇怪,當黑熊趴下以後,風停雪過。


    ……


    第二天,也就是1987年的11月18號。


    清晨四點多鍾,把狗食插到鍋裏的王美蘭捧著盆出了家門,她一路直奔豆腐坊,先換了兩斤大豆腐,然後又到豆腐坊的隔壁買了十斤大煎餅。


    趙軍上這兩天山,中午吃的都是大煎餅。


    之前趙把頭準備的十斤大煎餅,現在就剩一斤多了。


    而今天,不光趙家幫上山圍獵,就連趙家獵幫的趙把頭也要跟著去。


    所以,王美蘭一大早晨就出來補充給養。


    迴到家後,王美蘭把狗食盛到大盆裏,等晾得不燙嘴了,再拿出去喂狗。


    然後,王美蘭在外屋地準備早飯。昨天晚上烙餅的麵還剩了一些,所以王美蘭繼續烙油餅。但這大早晨的不準備炒菜,就燉個豆腐湯配著油餅吃。


    在王美蘭做飯時,趙有財、趙軍、解臣相繼起床。


    等吃飽喝足,三人一排坐在炕沿邊紮綁腿時,王美蘭端著兩個大碗進來了。


    靠門口最近的趙軍見狀一愣,問道:“媽,這都吃撐挺了,你又給我們整的啥呀?”


    “糖水!”王美蘭道:“你爸說上山喝這玩意扛餓,還差異渴。”


    說著,王美蘭先把一碗糖水給了趙有財,然後對趙軍說:“兒啊,這碗先給小臣,完了媽再給你沏。”


    “不要,媽。”趙軍一聽,連忙攔道:“你不用給我沏,我剛才喝三碗豆腐湯,現在啥都喝不下去了。”


    “嬸兒,我也不喝了。”解臣也笑著擺手婉拒。


    正好這時趙有財喝完了那碗糖水,他一手把碗遞給王美蘭,一手翻使手背抹了一把嘴。


    “給你。”王美蘭接過碗後,把另一碗糖水塞在了趙有財手中,笑道:“這碗也給你了。”


    “我喝這麽些這玩意幹啥呀?”趙有財瞪著王美蘭,沒好氣地道:“你灌大眼賊呐?”


    “喝吧。”王美蘭笑道:“沒人喝,那不白瞎了嗎?我擱三勺糖呢。”


    說完,王美蘭轉身就蹽了。


    趙有財看了眼手中的碗,端起來“咕咚咕咚”就往肚子裏灌。


    喝完大半碗,趙有財放下手中碗,“哎呀”一聲,隨即打了個嗝。


    “爸呀!”趙軍在旁忙道:“喝不了就不喝了唄。”


    趙軍此話一出,趙有財端碗一仰脖,把碗裏剩的糖水都幹了。


    趙軍:“……”


    喝飽了、喝足了,趙有財緩緩自炕沿邊起身,從牆上摘下一把半自動步槍,一手握槍,一手摩挲了下槍身,然後轉身對趙軍、解臣道:“好了沒有?好了就出發。”


    他還著急了。


    趙軍、解臣帶好裝備、給養,三人和王美蘭道別後出了家門。


    今天是打仗圍,所以並不打算帶狗。而獵狗們也不是很興奮,看到主人背槍出來,它們都站在狗窩前搖尾巴。


    這種態度就是:你要領我,我就跟著;你要不領我,我就在家。


    “大哥!”這時隔壁傳來了李大勇的聲音,隻見李大勇、李寶玉、李如海三人翻牆過來。


    昨天買牛有功的李如海終於迴了自己家。


    李大勇先一步走到趙有財麵前,握著趙有財的手,道:“兄弟不能跟你去了,你自己注點兒意呀!”


    “爸,你看……”李寶玉在後麵輕輕拽了李大勇一下,然後看了眼趙軍。


    人家兒子在呢,不比你好使呀?


    “兄弟!”趙有財道:“你要能跟我去,大哥心裏更托底了。”


    一旁的趙軍憋不住直樂,三人在李家父子的陪同下從院裏出來。


    今天就這樣,在接上張援民以後,一行人乘車直達小43楞場。


    然後李寶玉開車去林場,趙軍等人乘車去打圍。


    很快,汽車在老榆楞底下停穩。


    趙軍、張援民從後車箱上來,趙有財和解臣則從前麵下車。


    四人聚到一起,趙有財抬頭望著上頭,問趙軍道:“你們昨天攆到二茬林子那塊兒是不是?”


    “嗯呐,到那落葉鬆林子邊上。”趙軍道:“我估計它是要奔大鍋盔去。”


    “那還用說麽?”趙有財輕懟了一句,然後指著右邊貼近大鍋盔的那座高峰,道:“它得走二楞坎子,擱那個老13、老14倆大班夾心那兒穿過去。”


    “哎呀!”聽趙有財之言,趙軍眼睛一亮。該說不說的,趙有財對這片老林場的熟悉,遠在他趙軍之上。


    畢竟趙有財是林場的元老,從有這林場開始,趙有財就在這裏做飯。不像趙軍,當年采伐這幾個老楞場的時候,他還裹尿褯子呢。


    “走,上車!”這時趙有財迴身衝三人擺手,道:“咱再往前開一軲轆。”


    “叔,還往前去呀?”解臣抬手指向左邊的上山道,說:“我們昨天就擱這兒下來的。”


    “那沒用。”趙有財往斜上方一指,對張援民道:“趙軍歲數小,他不知道,你能知道那個老許太太墳吧?”


    “啊?啊!”張援民反應過來,忙點頭道:“就是接骨頭那個老許頭兒他媽唄?”


    “對!”趙有財道:“咱一會兒從那兒上去,完了你們仨一直往上頂,上了東西大崗,就是咱林場培育的那片二茬林子。”


    “爸!”這時候趙軍察覺出來趙有財話裏有話,忙道:“咋我們仨?你呢?”


    “我擱老15大班後頭繞過去,直接上二楞坎子。”趙把頭揮斥方遒,安排道:“完了我就擱那兒等著,你們把黑瞎子豁楞起來,它保準奔我那兒去!”


    “爸。”趙軍一聽,忙道:“那得你繞一大圈啊。”


    打仗圍是有技術含量的,在民國的時候,人都吃不飽飯,養獵狗頂多一家兩條。


    在那種背景下,就有了獵幫。有那種大型的獵幫,把頭手下甚至有十來號人。


    有的獵幫打狗圍,幫眾聚在一起,也把狗聚在一起。曾經趙軍他爺參加圍虎,就是臨時組成了一個大型獵幫。


    還有的獵幫打仗圍,他們一起出洞,專找那種扇麵型的山場。然後,在仗口排仗。


    這個排仗,就跟抬參排棍一樣,十幾個獵人在山上排開,三五十米排一個人。下麵趕仗的一轟,這一麵山場的野獸都別想跑。


    這需要把頭有一定的經驗,不但能斷野獸習性、山形地勢,還能斷野獸行進路線。


    要說起這些,趙把頭也不弱於人,他推斷了那頭黑熊的行進路線,並定下了堵仗、趕仗的路線。


    隻不過在仗圍中,堵仗的要比趕仗的辛苦很多,因為堵仗的人需要繞到獵物的前麵,守株待兔地等著獵物過來。


    而趕仗的,隻要溜溜達達地往上走,半道將獵物驚起就行。


    所以在仗圍中,堵仗的人不但得槍法好,還得腿腳好。讓上歲數的人去趕仗,那肯定是不中。


    “沒事兒。”趙有財道:“一會兒下車了,我先上去,你們過一個小時再往上去。”


    “爸……”趙軍聞言還要再勸,卻見趙有財抬手道:“別墨跡了,怪冷的,趕緊上車。”


    聽趙有財如此說,幾個人轉身迴到車上,解臣啟車往前走了一裏多地,被趙有財喊停。


    上頭是以前的老楞場,有進山、下山的爬犁道,但解放汽車上不去。


    趙有財背槍下了車,趙軍、張援民、解臣也都跟著下來,趙有財見狀,皺眉道:“你們下來幹啥呀?擱車上等著吧。”


    說著,趙有財從手腕上摘下手表,遞給趙軍道:“掐著點哈,一個小時,別上去早了。”


    “爸呀。”趙軍有些不放心地道:“讓我大哥,還是解臣呐,讓他們誰跟著你吧。”


    一個人打黑瞎子是大忌,今天又是麵對那麽大一個黑瞎子,趙軍真不放心趙有財自己過去。


    “用不著。”趙有財迴手拍了拍槍,道:“有這玩意,來個大爪子,我也幹死它了。”


    趙軍哢吧兩下眼睛,從兜裏掏出兩個彈夾,和一包子彈遞向趙有財,道:“爸,這都給你吧。”


    今天沒有狗,所以趙軍帶足了彈藥,他拿了三個彈夾、兩包子彈,現在給了趙有財四十五發子彈,屬實是夠用了。


    趙有財連拉幾下大拴,哢哢幾下就將一聯子彈上入膛中。


    “走了!”趙有財背槍要走,卻又被趙軍叫住。


    “又咋的了?”趙有財迴頭,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解臣!”趙軍忙招唿解臣道:“快給拿兩張大煎餅。”


    “哎,哎!”解臣聞言,連忙從挎兜子掏出大煎餅,分出兩張給了趙有財。


    這時趙有財也想起一事,對趙軍道:“過了那倆林班夾心,是那個……大石磨頂子。大前年呐,秦強他們擱那裏頭殺個倉子,他往地倉子裏塞雷管、炸藥,給一個大黑瞎子崩碎乎了。再從那以後,那裏頭就不住黑瞎子了。”


    說到此處,趙有財話鋒一轉,道:“但你們擱那裏頭走前兒,可得注意點兒腳底下,別踩空了啥的。”


    兩點多鍾還有一章,把那個大黑熊打死,這事兒定準了。


    兄弟們困了就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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