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勇的一番話,聽得眾人目瞪口呆,李如海哢吧著一雙小眼睛,眼珠更是一亮一亮的。


    “鈴……鈴……”


    忽然,有鈴聲在永安林場內響起,李如海從桌子上蹦下,招唿眾人道:“叔幾個,咱趕緊吃飯去!”


    他們這些值夜班的人,頭天晚上和今天早晨也都得在林場的食堂裏吃。


    而食堂也有專人值班,晚上就住在食堂,連給這些人做飯帶生火。


    此時這上班的鈴聲一響,就預示著李如海他們這些值夜班的人可以下班了,他們也該去食堂吃早飯了。


    一幫人唿唿啦啦地往一食堂去,而與此同時,趙有財已進了一食堂。但他沒去後廚,而是把手裏的飯盒遞給韓大春後,自己坐在食堂大廳裏等。


    這時,後廚幫廚的婦女們挎著胳膊,三倆一夥地從外麵進來。


    “呀!”崔玉英看到趙有財,笑道:“這不半邊兒天嘛?”


    趙有財:“……”


    要不是得到消息時,趙有財人已經在火車上了,他今天是說啥都不帶來上班的!


    昨天李如海在場子裏好頓給他宣傳,可趙把頭十槍打死十一豬的事,早都全場皆知了,還有什麽好宣傳的?


    但李如海是誰呀?


    他另辟蹊徑,把宣傳重點放在了趙有財即將帶狗上山要大幹一場,為了配合宣傳,李如海還編了一句順口溜:趙大把頭今上山,血染嶺西半邊天。


    如果趙有財得勝而歸,配合李如海的宣傳,名氣必然蹭蹭的,絕對能在短時間內蓋過他兒子。


    可問題是趙大把頭還沒進山場,就把人家老牛給幹了,還落得個屠牛炮的賀號。


    如此大的落差,不得讓林場這些同事笑掉大牙呀?


    見趙有財沒說話,崔玉英不但沒跟著其他婦女往後廚去,反而側身坐到了趙有財對麵。


    “哎,老趙。”崔玉英衝趙有財一揚脖,道:“你們屯子有沒有那個老軲轆棒子?”


    “嗯?”趙有財聞言一怔,瞥了崔玉英一眼,反問道:“咋的?你要走道兒呀?”


    崔玉英剛說的老軲轆棒子是本地方言,意思就是老光棍。


    而崔玉英是個寡婦,她男人原來在林場生產車間工作,十年前因病去世,家裏沒有了經濟來源,又沒有王大龍那麽個人接濟,崔玉英沒辦法就自己到林場接班。


    林場的活,凡是跟體力沾邊兒,那就不是女人能幹的。於是,林場就把崔玉英安排到了食堂後廚。


    而趙有財剛才問她是不是要走道兒,這也是本地方言,意思是問她是不是想改嫁。


    “去你媽蛋的!”崔玉英甩手往趙有財胳膊上打了一巴掌,笑罵道:“少跟你大姐扯王八犢子!”


    這年頭婦女也彪悍,平常跟老爺們兒在一起笑罵打鬧的,還不吃虧呢!


    “我找啥呀?”崔玉英罵完,又跟趙有財說:“我兒媳婦眼瞅就給我生孫子了,我擱家伺候我孫子多好啊?幹啥伺候別人去?”


    “那你問這幹啥呀?”趙有財斜了崔玉英一眼問道:“你個寡婦問光棍兒,誰不尋思你要走道兒啊?”


    “上一邊兒去!”崔玉英瞪了趙有財一眼,沒好氣地說:“我娘家三妹妹呀,今年三十八了,她男的前年沒的。她呢,還沒有兒子,就倆閨女也都出門子了。現在剩她自己一個人兒,你說咋整?”


    崔玉英這個妹妹名叫崔玉紅,是趙軍上輩子的後媽,但這輩子肯定是沒戲了。


    “啊……”趙有財抽出顆煙叼在嘴裏,然後對崔玉英道:“生產車間那高大賴,你認識不得?”


    “那咋不認識呢?”崔玉英道:“我男的以前就跟他一個車間嘛,啊……”


    崔玉英明白了趙有財的意思,哢吧兩下眼睛,道:“老趙,這人兒現在單著呢?”


    崔玉英說完,見趙有財一點頭,便笑道:“那你晚上下班,跟他倆坐車碰著了,你給我問問哈。”


    趙有財沒吱聲,隻是重重一點頭,然後衝崔玉英一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瞅你那德行!”崔玉英使眼皮夾了趙有財一下,起身往後廚走去。


    而這時食堂門外傳來李如海的聲音,趙有財迴頭望去,果然不出三秒,李如海當先進到食堂大廳裏。


    “要我說呀……呀!大爺!”李如海正跟人說著話,忽然看到了坐在長條板凳上的趙有財,李如海一愣,下意識地問道:“你咋上班來了呢?”


    趙有財嘴角一扯,衝劉金勇等人點頭示意後,向李如海一招手,然後起身往後廚走去。


    “我大爺招唿我!”李如海對劉金勇等人一笑,然後一路小跑地跟上了趙有財。


    趙有財進了後廚,就看到韓大春正在往大鍋裏下麵條。


    “來呀!如海!”看見李如海跟著趙有財進來,韓大春笑著一指小灶炒鍋,道:“你瞅你大爺對你多好,擱家給你拿的餡餅,我剛使油給那貼一下子,你趁熱乎趕緊吃,完了等麵條好了,你再盛一碗稀的溜溜縫兒。”


    “謝謝韓叔!”李如海笑嗬地謝過韓大春,然後這孩子轉頭看向趙有財,對著趙有財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趙李兩家跟一家人沒啥區別,李如海也就沒跟趙有財客氣,但這孩子在心裏認定自己跟著大爺、大哥混,比跟著親爸、親哥混得更好。


    “來!”趙有財親自從碗架裏拿了個盤子,掀開一旁的鍋蓋,使炒菜的鏟子把餡餅一張張摞在盤子裏。


    趙有財把盤子給了李如海,並對他說道:“你自己拿筷子,我給你拿辣椒油啥的。”


    這大爺,太貼心了!


    李如海樂嗬地跟趙有財進了小隔間,坐那兒倒上蘸料就開始。


    “嗯?”咬了一口,李如海就發現不對了,他轉頭看向趙有財問道:“大爺,這啥肉啊?”


    “牛肉。”趙有財還需要李如海幫他平事兒,自然不會瞞著這孩子。


    可等聽到牛肉二字時,李如海一怔,看向趙有財時問道:“大爺,哪兒整的牛肉啊?”


    “咳!”趙有財被煙嗆了一下,別過頭去輕咳了一聲,等迴過頭來便對李如海說道:“昨天吧,我不領狗上山嗎?沒成想啊,咱家這幫狗瞎亂跑,完了碰上張利福你張大爺家的老牛了,這幫狗就把人家牛給幹了。”


    李如海聽完,整個人呆愣了兩秒,隨即低頭看了眼自己拿筷子夾著的餡餅,然後小心翼翼地問趙有財說:“大爺,那然後呢?”


    “然後……然後賠人家錢了唄。”趙有財歎了口氣道:“如海你明天歇班,你看著給張羅、張羅,誰家有老牛要賣呀,你幫著給聯係一下。”


    “行,大爺!”李如海點頭應道:“這都小事兒。”


    可說到此處,李如海卻是話鋒一轉,道:“對呀,明天不行啊,明天咱們上午開動員大會,下午是聯歡,我是第二個上台表演節目。”


    “啊,啊!”李如海如此一說,趙有財也是想起來了。明天開大會,要求全員參加,別說他李如海了,就連趙軍都得來上班呢。


    李如海見趙有財反應過來,衝他一笑便繼續啃起了餡餅。


    “那啥……如海呀。”趙有財組織了一下語言,有些艱難地開口,道:“大爺也不瞞你了,就這事兒吧,是昨天早晨出的。完了不知道咋整的,中午滿屯子就傳開了。”


    “啥?”


    “啪!”


    趙有財的話讓李如海大吃一驚,一下沒夾住的餡餅掉在碟裏,迸起辣椒油在他的中山裝上。


    可此時的李如海並未在意,隻是看著趙有財,問道:“我沒擱家,他們誰傳的呀?”


    “是啊,我也尋思呢。”趙有財也點頭,道:“你要擱家,我就知道是誰傳的。但現在問題是影響挺不好,他們……他們……”


    說到關鍵點上,趙有財還有些不好意思,但在李如海的注視下,趙有財最終還是開口說道:“他們說你大爺是屠牛炮。”


    “嗯?”李如海瞬間神情一滯,腮幫子鼓了起來,大概過了兩秒,這孩子實在挺不住了,“噗嗤”一聲低下頭,用一連串咳嗽來掩飾自己的憋笑。


    “咳咳……”李如海強行把剛才的事忘了,然後跟趙有財解釋道:“剛才吃辣椒油吃辣著了。”


    有求於人,趙有財也不好說啥,隻能對李如海道:“如海,你看這事兒怎麽辦吧?”


    “大爺,這事兒不咋好辦。”李如海同樣皺眉道:“我昨天剛幫你宣傳完,這……”


    就在趙有財臉色轉變為失望時,李如海突然道:“大爺,我要幫了你,整不好……要得罪人呐。”


    “得罪人?”趙有財聽的一頭霧水,李如海繼續說道:“要是過後,我哥跟我倆急眼,你能不能護著我啊?”


    “孩子你這是啥話!”趙有財沒尋思別的,就尋思這孩子又惹李寶玉生氣了,當即一挺腰板,道:“那天你惹你爸生氣,最後誰管的你?”


    “嗬嗬嗬……”李如海一聽就樂了,他握筷子的手一擺,道:“大爺啥也別說了,你就看我的吧!”


    李如海話音剛落,韓大春端個碗推門進來了。


    “來,孩子!”韓大春將碗放在李如海麵前,道:“給你口麵條吃。”


    說完,韓大春又對趙有財說:“建軍找你呢。”


    “呦!”趙有財聞言,連忙起身往外走。


    等到了食堂大廳,周建軍向趙有財迎來,並道:“爸,我聽他們說你上班啦。”


    趙有財嘴角一扯,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反問道:“咋的啦,建軍?你找我有事兒啊?”


    “那個啥……”周建軍拉著趙有財到角落,然後對他說道:“你跟小軍說,讓他把時間安排好。明天咱開完大會,後天讓他擱家等著,哪兒也別去!”


    ……


    “你上哪兒去呀?”


    送完倆妹妹迴來的趙軍,抱著小猞猁一路奔馬玲家來。


    最近閑著沒事兒,他總想來看看自己對象。


    這不,眼瞅快到馬玲家了,卻見姑娘從旁邊過來,還笑著向趙軍問了一句。


    “我找你來啦!”趙軍嗬嗬一笑,快步迎了過去。


    “哎呀!”當馬玲看到趙軍懷裏的小猞猁時,大眼睛瞬間一亮,伸手就把小猞猁接了過來。


    “嗷!”雖然是陌生人,小猞猁隻叫了一聲,便也順從了。


    “它咋哆嗦呢?”馬玲感覺小猞猁一直在發抖,便向趙軍問了一嘴道:“是不是冷啊?”


    “它害怕。”趙軍笑道:“它不冷,要不你摸摸它肚子。”


    “是嗎?”馬玲眨巴下眼睛,對趙軍說:“進屋啊?”


    “我不進去了。”趙軍道:“跟你說兩句話,我就迴去。”


    “那你等我一會兒吧。”馬玲扔下句話,抱著小猞猁就往屋裏跑。


    這姑娘一去就將近十分鍾,趙軍為了不冷,可哪兒直轉悠。


    終於,馬家房門打開,馬玲抱著小猞猁一路小跑過來。


    當馬玲把小猞猁還給趙軍時,趙軍樂了!


    原來馬玲進屋這麽長時間,是給小猞猁縫了個小衣裳。


    準確的說,是連衣裙。


    一塊紅白花布,脖子底下縫著,轉圈還帶著鬆緊帶,看樣子是套頭穿的。


    然後,小猞猁兩條前腿下麵開著,腹部底下都縫著,一直縫到後腿前。


    後邊的布外圈就沒有鬆緊帶了,而是向外敞著,像是橫穿著小裙子一樣。


    “哎呦!”趙軍笑道:“你真能整。”


    “嗬嗬。”馬玲嗬嗬一笑,指著那迴頭咬衣服的小猞猁道:“你看,它不哆嗦了吧?要我說,它就是凍的。”


    “哈哈哈……”趙軍聞言大笑,一層小花布能擋多少寒呐,小猞猁此時不哆嗦純是穿衣服不習慣,光顧著咬衣服,忘了害怕了。


    “別咬!”趙軍撥開小猞猁的小腦瓜,道:“別咬壞了,人家辛辛苦苦給你縫的。”


    “嗷……”小猞猁把頭紮進趙軍臂彎裏。


    趙軍、馬玲相視一笑,趙軍向馬玲問道:“我記得誰好像跟我說過,咱那個四舅爺會皮匠手藝是吧?”


    “四舅爺?啊,是!”馬玲反應了一下,隨即點頭應是,然後又小心地往四周打量一番,才小聲對趙軍說:“你別看那老爺子埋了咕汰兒的,我爸說他做皮子活兒可厲害了。”


    他倆剛說的四舅爺就是朱大山,這老爺子曾經到趙軍家借狗護農。當時趙軍讓他領小熊、白龍走,但那老頭說啥不幹,非得要黑虎和大胖它們幾個。


    當時的黑虎、大胖,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到了那老頭兒家禍害一頓,晚上到了南大地把老頭兒扔下,它們自己跑迴趙軍家了。


    所以,後來那老頭兒才去請江華下炸子,也正是因此,導致老太太成了孤寡老人。


    至於趙軍問起他的皮匠手藝,是想找人拿昨天趙有財獵取的那張牛皮,做幾套獵狗穿的護甲。


    兄弟們睡吧,明天白天再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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