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有靈。


    野豬是小雪前後交配,母野豬懷孕四個月,在來年開春時生產。


    那時候的東北,還天寒地凍呢。


    所以母野豬在產前會將各種枝條用牙嗑折,將其絮成豬窩,為剛下生的小野豬禦寒。


    而麅子呢,它們不絮窩,母麅子就選擇合適的氣溫生產。


    這就厲害了!


    按理說公麅子夏末返群,交配在秋季,比野豬打圈要早兩三個月。


    可是,母麅子孕期長達八個月,生崽比野豬還晚。這便是為了避開寒冬,好在來年夏初產子。


    到那時候不僅溫度適宜,而且草長鶯飛食物充足。


    可能是基於這個原理,張援民才要以溫室大棚加地暖的方式,給麅子營造一個暖和的生存環境,好能讓它們趕早產子,以達到盡快變現的目的


    不得不說,張援民這腦瓜兒屬實不一般。要知道這年頭的東北林區,連啥是大棚都不知道呢。


    山下極少數地方倒是有溫室,但也得是農業部來人才能弄起來。


    而張援民通過冬天自家窗戶上封擋的塑料布,就想出了將自家牲口棚封住,以達到擋風禦寒、透光保暖的目的。


    但這還不夠,要知道就算是十幾二十年後,東北的蔬菜大棚也分冷棚和暖棚。


    冷棚隻能從開春4月份開始,種一些抗寒能力強的蔬菜。隻有暖棚,也就需要燒火加熱的大棚,才能在冬天種植作物。


    對此,張援民竟然想出了地暖的設想,地火龍自東往西在地底鋪設,然後上鋪石板抹砂子,再配合林區就地可取的木柴,絕對是可行!


    別說解臣了,就連王強都被張援民給說動了。


    可當三雙眼睛都盯向趙軍時,趙軍嗬嗬一笑,問張援民道:“大哥,你整那麽些麅子,你咋喂呀?”


    “嗯?”張援民臉上笑容一滯,等待趙軍迴應的期盼眼神渙散,整個人頓時陷入茫然當中。


    是啊,麅子是活物啊,它得吃喝呀。


    喝好說,吃呢?


    青儲飼料什麽的,趙軍上輩子倒是聽說過,但要往具體了說,他是啥也不懂。


    別說他不懂了,就他家鄉這裏,哪怕是二十年後,養殖成一定規模的就是喂飼料,小打小鬧的則是去地裏撿收剩的苞米,迴家磨了喂給雞鴨。


    但眼下和二十年後不同,沒有飼料,哪怕趙軍有錢也買不著。


    而且,這年頭人都困難,而且是人工收地,所以大地裏少有剩下的苞米。


    在趙軍牽驢迴來之前,他家房後養了三隻羊、三隻麅子,現在剩兩隻羊了。


    當初這六隻牲口,就促使王美蘭帶著一幫人,在老秋時去小樹林摟楊樹葉子、去大地裏撿苞米葉子。


    至於趙軍的雞、鴨、鵝,還得虧是趙有財在食堂,他們不管是磨苞米碴子,還是磨苞米麵,那個不要的苞米臍子,趙有財能劃拉迴來一些。


    現在趙軍家雖然撞死隻羊,但卻補充進來一頭驢。這驢可比羊能吃多了,原本存夠的楊樹葉、苞米葉,這迴吃到開春還不一定夠呢。要是這再多六個麅子,拿啥喂呀?


    張援民還說什麽做大做強,到時候王美蘭、楊玉鳳她們一天啥也不用幹了,就連趙虹、趙娜、小鈴鐺她們放學都有家不能迴,得直接背著書包去割草。


    最關鍵的是,這年頭不限製捕獵,趙軍還會下捉腳。有張援民那麽折騰的耗費,還不如喝點易拉罐,做些捉腳上山抓麅子呢。


    “行啦!”見張援民不吱聲了,趙軍道:“我尋思哪天上小賣店,讓那王叔幫著聯係給他送汽水的那家。問問他那兒有健力寶不得,要有就給咱拉一車送來。”


    “唉媽呀!”王強聞言嚇了一跳,衝趙軍道:“軍呐,那一車得多少錢啊?”


    “多少錢也合適呀!”趙軍笑著對王強說:“老舅你得算這賬啊,咱拿倆易拉罐就做一個捉腳,這一個捉腳抓一個麅子能賣多少錢?”


    “呀!”王強眼前一亮,老王家血脈裏流淌的財迷屬性起了作用,讓他瞬間就算明白了賬。


    隻聽王強念叨:“伱們上永興賣,公麅子一百,母麅子一百二。媽呀,這邊喝著易拉罐那邊還能掙錢呐!”


    “嗬嗬!”趙軍嗬嗬一笑,就聽王強道:“軍呐,你買易拉罐給老舅也帶兩箱,我沒事兒打溜圍,看那旮遝山場好,我就給捉腳下上。”


    “行!”趙軍應了一聲,就聽那邊烤麅腰子的解臣和張援民說:“張大哥呀,還是我軍哥這招好,咱還是跟他幹吧。”


    ……


    就在趙軍等人商量發財大計時,山林之中,一群沙半雞“咕喔、咕喔”的鑽入林中。


    這群沙半雞有十二隻,在林中散開,隨走隨覓食。有的捉地,有的使爪子撥兩下土,然後再捉東西吃。


    當一隻沙半雞距離一棵雞樹條子樹還有七八米的時候,它忽然撲騰著躥了出去。


    這隻沙半雞停在離樹還有兩米左右的地方,它低頭啄食地上的雞樹條子籽。


    這種樹籽不是沙半雞最喜歡的食物,但在眼下這時節,沙半雞一吃上就停不下來了。


    沙半雞嗅覺不錯,一隻隻嗅到氣味,就聽撲棱聲響,沙半雞們都趕過來分食那些樹籽。


    因為樹在前頭,所以這些沙半雞對這裏出現的樹籽並未起任何的疑心。


    這些樹籽少而稀,有的沙半雞啄的多,吃著了四五顆;有的沙半雞吃的少,僅僅隻有一顆。


    但不管一顆,還是四五顆,對它們來說都不頂餓呀!


    於是,嚐到甜頭的沙半雞們,爭先恐後地奔那雞樹條子樹下衝去!


    在那樹下,一根根樹條插立在地,它們斜靠在樹幹上,四五根為一組,兩組之間有能容沙半雞通過的入口。


    而在入口外,還撒著少許的樹籽。


    有的沙半雞在外頭吃,有的自入口進入。可當沙半雞一穿過樹條圍成的帳,腳便插進了特製的套裏。


    “喔!喔!咕喔喔!”一起進入的三沙半雞,有兩隻踩了套子,剩下的那隻也顧不得吃食了,直接往前一衝,欲從前頭亮光處逃走。


    可它不知道的是,前麵還有套子呢!


    當它的腳插進套子裏以後,隨著沙半雞身體向前,帶動套子瞬間拉緊,緊緊地勒住沙半雞的爪子,在慣性的作用下,沙半雞直接拍在了地上。


    一時間,沙半雞的驚叫聲傳開,其餘九隻沙半雞驚慌失措、四處逃竄。


    可幾分鍾後,這些沙半雞又迴來了!


    這正應了那句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


    “呲……呲……”


    隨著烤架不斷轉動,一滴滴油脂自麅子上滴落。此時這兩隻烤麅子身上,還掛著一滴滴油。張援民每一次轉動,都有油滴落在燒苞米瓤子上,發出“呲呲”聲響。


    烤整個麅子費時,而那些麅子肉串、麅子腰串早都好了,中午沒吃飯的趙軍墊吧了一口,放學迴來的孩子們也都解了饞。


    當趙軍接替張援民開始轉動烤全麅時,張援民問趙軍道:“兄弟,咱啥前兒上永興啊?”


    趙軍聞言,微微抬頭望天道:“等頭場雪下來,上邊不得伐區大檢查呀?我尋思等檢查完,我消消停停地過去。”


    趙有財擱永興惹了麻煩,趙軍得去為他善後。關係得維護,該說明白的也得說明白。


    “說是後天就有雪麽。”王強在旁來了一句,趙軍聽完就對解臣說:“解臣,明天你早點兒過來,咱們早點出發。帶著狗上山,把這些狗都遛遛。”


    自打從嶺南迴來,家裏這些獵狗就沒上過山,它們天天看著趙軍出去,還帶著麅子迴來,一個個早都在家待煩了。


    如果後天會下雪的話,那明天必須得領狗上山。


    因為一般下雪後,得等天晴後的第二天才能上山,這是在等風將樹上掛的雪吹落。


    而要是下頭場雪的話,那必須還得再多等一天,也就是要等到天晴後的第三天才能上山。


    這是由於東北的頭場雪,必是雨夾雪!


    同時伴隨著氣溫驟降,這就導致雨夾雪會形成樹掛,也就是樹枝、樹條上結著一層冰。


    如果樹冠大的話,上麵結的冰多,甚至會把大樹壓折。


    即使不折,樹枝、樹杈也難免往下彎。


    所以頭場雪過後,要比正常下雪再推遲一天上山。這樣第一天吹雪,第二天陽光一照、風一吹,好能去了這些冰溜子。


    這兩天趙國峰一直使屯裏的大喇叭喊,預報後天下87年的頭場雪。


    這場雪不一定下幾天,就按一天來算,家裏的狗還少說三天不能上山呢。


    所以明天必須得上山遛下狗。要不然這山裏跑慣的狗,在家拴著受不了。


    “哎呀!”一聽要下雪了,解臣喜道:“下雪了,我得迴去接我大哥呀!”


    “那是啊!”趙軍聞言一笑,道:“今年這雪下的晚,這都影響冬運了。我跟你說,這邊雪一下,你那邊就得讓我解大哥他們抓緊過來。”


    “我尋思我迴去接他呢!”解臣嘴上如此說,可他接解忠是假,著急送他媽迴去才是真。


    趙軍知道解臣是啥想法,當即問他說:“你想的倒是挺好,但你問沒問我我解娘,她跟不跟你迴去呀?”


    “那咋還能不迴去呢?”解臣一怔,有些不信地道:“這要冬運了,我們哥倆都得上楞場,誰陪她在這兒啊?”


    “那不跟江奶作伴呢麽?”趙軍笑著答了一句,卻見解臣搖頭道:“可拉倒吧,雪一聽停,我就拉著她往迴蹽,說啥也得給她整迴去!”


    ……


    今晚上這頓烤全麅,讓幾家人吃著新鮮感,兩隻麅子啃得幹幹淨淨,連黑虎看了都得流淚的那種。


    吃飽喝足,各迴各家。


    解臣開車載著解孫氏跟老太太一起走了,由於第二天趙軍要早出發,所以剛過六點,趙家就開飯了。


    這時候兩個小丫頭還沒起床,所以趙軍、王美蘭和趙有財坐在一起吃飯。


    酸菜絲、土豆條湯配兩合麵饅頭,把那幹辣椒掰碎在湯裏,辣、酸、鹹、鮮,滋味十足。


    再咬上一口堿發麵的大饅頭,這裏摻了少許苞米麵,配上酸菜湯,趙軍吃的很是可口。


    忽然,趙有財來了一句:“王大龍他們兩口子走了,再就不迴來啦?”


    趙有財問完,屋裏頓時陷入了寂靜。


    趙有財把碗端在嘴前,眼珠左右一轉,暗中觀察了一下趙軍和王美蘭的表情。


    王美蘭把嘴裏的饅頭咽下,轉頭瞥了趙有財一眼,問道:“咋的?迴不迴來咋的?你還要領王大龍打圍去呀?”


    趙有財:“……”


    看著被王美蘭一句話給幹滅火的趙有財,趙軍忙把碗放下,這時候不能喝湯,要不然容易樂嗆著。那湯裏有辣椒,嗆著了得老難受了。


    “不是……”趙有財斟酌了一下,道:“那個……大龍媳婦還該我十塊錢呢。”


    王美蘭咬了口饅頭,含糊不清地道:“擱我這兒呢,她還給我了。”


    王美蘭沒提趙軍在中間轉了一道手,想必等趙有財再碰見魏曉娟時,倆人也不會嘮這個。


    “啊……”趙有財哢吧兩下眼睛,又說道:“蘭呐,我那天不還給你一百塊錢麽?”


    “嗯?”王美蘭斜眼看了下趙有財,然後使筷子從碗裏挑起一綹酸菜,吸溜一下吃進嘴裏,等嚼了兩下才看著趙有財問道:“咋的?你還想要迴去呀?”


    “你看!”趙有財一撇嘴道:“你這是說啥話呢?我能幹那事兒麽?”


    趙有財說完卻發現王美蘭根本不接他話茬,卻是端碗滋溜一口湯。


    沒辦法,趙有財隻能硬著頭皮道:“蘭呐,你看哈咱兒子結婚,我這前前後後的,都拿出來五百塊錢了。”


    “啪!”王美蘭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撂,看向趙有財問道:“你有完?沒完了?”


    農村人沒有食不言的規矩,相反一家人邊吃飯、邊嘮嗑是溫馨的事。


    但怎奈,趙有財不往好道兒上嘮,句句話都藏著埋伏,王美蘭能慣著他麽?


    王美蘭追問道:“你兒子結婚,你當爹的給花倆錢,不應該呀?”


    “不是。”趙有財笑道:“這不是嘛,那天吃飯前兒,聽大勇和如海說的。咱場子今年整福利,冰箱、大彩電啥的都有,我尋思問問你,家裏錢夠不夠啥的?”


    “嗯?”王美蘭聞言瞬間眼前一亮,問道:“咋的?你手裏還有啊?”


    “沒……沒有了。”趙有財被嚇了一跳,忙按套路往下來著說道:“我尋思要不行,我再出去掙點兒唄。”


    “掙點兒?”王美蘭眉頭一皺,把身一擰,麵向趙有財,把下巴往前一點,問道:“你還要打圍去呀?”


    “啊!”趙有財剛點一下頭,就被王美蘭指著鼻子喝道:“趙有財,你給我記住嘍,你要再敢往林子裏鑽,你就再別迴這個家!”


    趙有財:“……”


    這兩天我們這裏大雨、暴雨,連著得好幾天。村裏大喇叭通知,原話是入汛以來的最大降水。


    我今天上午摘點菜,收拾一下當院,這幾天就不出屋了,明天開始補這兩年欠下的更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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