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金小梅不在家,王美蘭手下少了一員得力幹將。此時王美蘭感覺要擺席的話,單靠自己和楊玉鳳兩個女人,卻是不免有些吃力。於是,王美蘭當機立斷,讓趙軍去叫趙玲和徐春燕來。


    對此趙軍並無異議,老舅跟張援民撈蝦去了,一會兒也得過家裏來,正好給舅媽跟小表弟、小表妹都叫來。


    至於林祥順,那就跟趙軍的親哥一樣。可以說,這幾家都不是外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多熱鬧!


    所以,趙軍一口答應下來。而這時,在隔壁喂完豺的解忠、解臣,正準備翻牆頭迴來呢。


    解忠把雙手把往牆頭一搭,將自己整個人往起一撐,右腿向上與身體成90度角卡住牆頭。但還不等他往上搬左腿,就聽到了王美蘭說家裏活幹不過來,要讓趙軍去找人。


    「嬸兒啊!」解忠聞言,忙翻牆過來,對王美蘭說:「有啥活兒你說,我給你幹。」


    解忠雖然是客人,但他性格豪爽從來不裝假,王美蘭也把他當侄子,於是便不客氣,抬手一指院外柴火垛,對解忠說道:「你擱外頭架上柴火,燎個熊掌咱燜了,解臣樂意吃。」


    「哎。」解忠應了一聲,笑著說道:「前兩天他迴去,我兄弟不是給拿個黑瞎子麽?我娘就燜那個掌啊,解臣就說我娘做的沒你做的好吃。」


    「哈哈哈······」一聽解忠誇自己做飯好吃,王美蘭哈哈一笑,伸手在他肩上一拍,道:「一會兒嬸兒給你們多做點好吃的!」


    「好嘞!」解忠笑著答應一聲,拎起楊玉鳳剛卸下來的熊掌,提著快步往院外走去。


    燎黑瞎子毛,味道挺大還難聞,院裏不但有人還有狗,莫不如去院外燒。


    「嬸兒。」這時,解臣也來在了王美蘭身旁,笑著說道:「我能幹點啥?」「你呀。」王美蘭往左右一尋摸,指著敞開的倉房門說:「快,跟你軍哥,你倆把大鍋整出來!」


    解臣答應一聲,樂顛地就往倉房裏跑,可他到門口時,卻見趙軍正軲轆著大鍋往出走呢。


    這大鐵鍋且不說多沉,關鍵它大,橫著從門口出不來,就得像滾輪胎似的,將它滾出來。


    解臣跟在趙軍身旁,等把大鍋滾到灶前,他彎腰摳住大鍋貼地那邊,和趙軍一起用力,將大鍋抬起坐到灶上。


    「兒子!」這時,王美蘭喊了趙軍一聲,等趙軍過來,她說道:「給你趙叔,還有馬玲他們送點肉去唄。」


    「行啊。」趙軍一想自己也有三四天沒看著馬玲了,當即點頭對那正在給黑熊扒皮的楊玉鳳說:「嫂子,你看著給剃點肉,肥的、瘦的都要。」


    楊玉鳳聽著了趙軍母子的談話,便拿著扒皮的小刀,在在熊肉上一比量,然後問趙軍道:「兄弟,肥的割這麽大,行不行?」


    在得到趙軍肯定後,楊玉鳳割下兩塊肥肉,每塊大概八九斤重,然後又挑瘦的地方割下兩塊五六斤的。


    趙軍和解臣動手,使細鐵絲把這些肉纏上,準備拿出去送禮。


    「哎。」突然,王美蘭扒拉趙軍一下,說道:「再給馬玲拿個黑瞎子掌唄。」


    「行!」趙軍應了一聲,看了眼已經被卸下,還疊在一起的兩隻黑熊前掌,對王美蘭說:「媽,還剩一個熊掌,要不給我趙叔拿去吧。」


    「拿去吧。」王美蘭往外一擺手,說:「留著再留壞了。」


    這年頭熊肉不值錢,熊掌也不值錢。說熊掌營養價值高,但沒有任何根據。


    隻是有人傳說,說熊冬天要冬眠,而冬眠時饑餓難耐,就會在入倉子前,搜集一些幹果、蜂蜜合在一雙前掌掌心之中。然後雙掌合在一起揉搓,將幹果、蜂蜜裏的營養成分揉入掌中。等熊入樹倉子以後,餓了就舔一下掌心。


    如此一來熊掌中滲透了很多有營養的東西,所以熊掌就是大補之物。


    其實,這完全是一種臆想,既不合邏輯,也不合現實。


    且不說黑熊那雙前掌能不能做到這一點,關鍵是它們從下雪入倉子就開始睡覺,也不存在著起夜的說法,哪有工夫舔熊掌啊?


    要真論口感而言,熊掌跟豬蹄差不多,多是皮和筋,少有一些肥肉和瘦肉。估計營養價值跟豬蹄也差不多,因為脂肪厚,燉了能下奶。


    至於熊掌為什麽那麽有名,應該是滿漢全席裏有的緣故吧。


    這時,王美蘭彎著腰,一手拖著一隻熊掌到趙軍近前,對他說道:「兒子,你自己一趟整不動吧?」


    趙軍看了一眼,便轉頭對解臣說:「解臣,你去起車,咱開車去。」「啊?」王美蘭一愣,道:「不用吧?」


    趙軍說:「我們先把東西給他們送去,迴來的時候給我舅媽她們拉著,一趟就都過來了。」


    「那也行哈!」聽趙軍如此說,王美蘭感覺很是靠譜,於是便道:「別忘了還有老太太哈。」


    「忘不了。」就算王美蘭不提醒,趙軍也忘不了那老太太。


    就這樣趙軍和解臣,倆人都是一手拎著兩嘟嚕肉,一手拎著個熊掌往院外走去。


    出了院子,倆人跟在燎熊掌的解忠打了個招唿,然後把東西都丟在後車箱上,解臣開車,趙軍指路,二人先來在趙國峰家。


    今天趙國峰沒擱家,他媳婦領著趙金山下地幹活還沒迴來,趙軍就把熊掌、熊肉給了老趙太太,在說了兩句家常話後,趙軍便告辭離開。


    出門上車,汽車又來在馬玲家,趙軍還沒下車,就看見馬玲和王翠花正在院子裏收苞米呢。


    這些苞米從地裏掰迴來,把苞米葉子倒著扒開但不扯掉,然後再將苞米葉子係在杆上、繩上,如此倒掛苞米進行晾曬。


    等曬幹了,再把苞米葉子扯掉,留苞米棒子搓粒,或磨苞米碴子,或磨苞米麵。


    「哎呀!」正在收苞米的王翠花看見有車來了,隨手在馬玲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然後再往外一指,道:「趙軍來了!」


    說完,娘倆一起向院門口迎來。


    「大娘!」趙軍一下車,就先問候王翠花道:「你腳好利索沒有啊?」「差不多了。」王翠花笑著答道:「得虧你給我整的獾子油了。」


    「好了就行啊。」趙軍往院子掃了一眼,道:「收苞米呢?幹了麽?」「沒幹也不行了。」王翠花道:「中午屯長擱大喇叭喊,說明天有雨夾雪,我尋思收了拿下屋晾去吧。」


    王翠花口中的下屋,就是他們家倉房,放在倉房裏雖然晾得慢,但都要下雨夾雪了,咋也不能擱外頭扔著。


    「哎呦!」趙軍今天出去跑了一小天,倒是沒聽著天氣預報,但此時聽王翠花一說,他知道自己的好時候快要來了。


    就在二人說話時,解臣一手拎著熊肉,一手拎著熊掌過來,站到趙軍身旁。


    解臣先衝馬玲點了下頭,然後又笑著和王翠花打招唿道:「大娘。」


    「哎!」王翠花笑著應了一聲,然後看了眼解臣拿的東西,忙問趙軍說:「這咋拿這麽多東西呢?」


    趙軍笑道:「今天上山打著個黑瞎子,給你們割點肉來。有瘦的,還有肥的,咱爖點油啥的。」


    「哎呀。」王翠花歎道:「你這孩子真有心。」


    說到此處,王翠花卻是話鋒一變,繼續說道:「軍呐,咱也不是外人,大娘就不跟你客氣了。肉呢,我們留下。那熊掌啊,你們拿迴去吧,我們做不好,你們家自己吃吧。」


    按道理說,人家來送禮,沒有收一半、退一半的。可


    趙軍是自己未來女婿,所以王翠花也沒見外,直接說那熊掌自己家不會做,幹脆就不要了讓趙軍拿去送給別人,不也能收獲一份人情麽?


    至於王翠花說自家做不好熊掌,那還是去年,趙軍給了馬玲一塊熊肉和一個熊掌。馬玲拿迴來以後,王翠花用熊肉爖油,烙餅吃的一家可開心了。


    而那隻熊掌,王翠花第二天也把它燜了,還把大兒子一家叫迴來一起吃。


    可這道紅燜熊掌,卻讓馬家人很是失望,不知為啥,就是感覺味道不對,擱多少佐料都不行。


    「媽!」這時,馬玲小聲叫了王翠花一聲,然後招唿趙軍、解臣道:「來,咱進屋喝口水。」


    「哎呦!」王翠花這才反應過來,忙往旁一側身,很是歉意地對趙軍、解臣說:「光顧著嘮嗑了,趕緊進屋。」


    「不進去了,大娘。」趙軍伸手從解臣手裏拿過兩嘟嚕肉,分開遞給馬玲,在馬玲把肉接過後,趙軍又使熊掌兩邊拿了過來。


    「進屋,進屋。」這時,王翠花還一個勁兒招唿趙軍和解臣道:「忙啥的?上屋坐一會兒,喝口水、嘮會兒磕。」


    「不得了,大娘,家裏還有事兒呢。」趙軍把雙手抓著的熊掌往上一抬,對王翠花道:「這個掌和那個黑瞎子肉,大娘你都留下。完了你做的時候,得擱水緊他幾遍。光緊一邊不行,光緊一遍它就有味兒。」


    「啊!」王翠花驚訝地道:「是這麽迴事嗎?那得緊幾遍呐?」


    「得緊四五遍吧。」趙軍給這娘倆解釋道:「黑瞎子身上它有股鬆樹油子味兒,不給它緊出去,吃著就不好吃!」


    「哎呀!」王翠花聞言一拍巴掌,道:「可不咋的,你這一說,我覺出來了,就是鬆樹油子味兒。」


    說到此處,王翠花轉向馬玲,問道:「是不是玲兒?」「嗯呐!」馬玲連連點頭。


    「多緊幾遍。」趙軍笑著把熊掌遞給王翠花,說:「大娘,你按我說的,先把那邪味兒都緊出去,完了先烀、再燜。到時候你再吃,你看香不香。」


    一方水土養一方生靈。


    人是如此,野獸也是如此。


    有人說野豬肉不好吃,那在有些地方啃草皮、吃樹根的野豬,跟東北這個吃鬆子、核桃的野豬,肉質能一樣嗎?


    還有熊,很多地方都有黑熊和棕熊。而這些熊,雖然都需要冬眠,但是在東北,熊在倉子裏冬眠的時間會長達五個月。


    從十一月份下第一場雪,一直到來年三月份,這片大山裏的熊都要冬眠。


    為了這五個月的冬眠,東北的熊要積攢足夠的脂肪。


    可對熊而言,食物真充足的月份,也就隻有秋天這幾個月。


    在這段時間內,熊要大量的進食。軟棗子是不錯,一嘟嚕一串子的長,但軟棗子裏不含脂肪和蛋白質。


    蜂蜜裏倒是有這些營養成分,但蜂巢少而且難弄了,所以熊再怎麽喜歡吃蜂蜜,卻也很難能吃到多少。


    這也是為什麽,熊在春夏季節,最喜歡搬倒木摳螞蟻的原因。哪怕螞蟻很小,熊吃起來都不夠塞牙縫的,但熊也樂此不彼。


    等到了秋天,熊的處境就好一些了。因為這個時候,該收幹果了。於是,熊就奔著鬆子、榛子、橡子使勁。


    可這山裏榛子不多,鬆樹和棹樹倒是漫山都是。所以,熊瞎子就會去鬆樹崗、棹樹崗撿鬆塔、橡子吃。


    而這兩種東西對比,肯定是鬆子比橡子更好吃。


    熊也不傻,它們也懂得挑好吃的吃。於是,熊在秋天時,首先會到鬆樹底下找鬆塔吃。


    這就導致了熊掌、熊臉上,乃至熊身上都沾了很重的鬆樹油。


    就說趙軍捧著這


    隻熊掌,掌心處都鋥亮,散發著一股鬆樹油子的味道。在常年累月之下這些鬆樹油自黑熊皮毛浸入其肉裏,使得熊肉帶著一股鬆樹油的味道。


    而鬆樹油的味道跟鬆子香是不一樣的,做成菜肴時,按趙軍家這邊的話說,有一股邪味,影響肉的味道。


    所以,想做好熊肉就得按趙軍說的,多用水緊幾次。而他說的緊,就是用水焯。


    在焯水數次後,熊肉裏那股鬆樹油子味兒消失,再烀、再燜,這肉就好吃了!


    聽趙軍如此一說,王翠花才知道是自己沒做好,緊接著便接過熊掌,然後又招唿趙軍、解臣進屋。


    趙軍再一次婉拒了王翠花的好意,他老娘在家等人去幫忙辦席呢,哪有工夫進屋嘮嗑啊。


    於是,趙軍和解臣向馬玲、王翠花告辭,二人乘車先到王強家,接上了趙玲、王田和王雪,然後再到林祥順家,接上了徐春燕母子。


    這一幫人都站在後車箱上,一起往趙軍家去,剛一起車就看見了放學迴家的小鈴鐺和趙虹、趙娜、李小巧。


    把四個小丫頭整上車,又到江家把老太太叫出來,趙軍將其扶上副駕駛,而他則跟一眾婦女、兒童站在後車箱上。


    就這樣,一輛解放牌汽車,載著一行十二人直奔趙軍家而去。


    當途徑小賣店時,正在大樹下嘮嗑的齊大娘扒拉李如海,指道:「你看他們幹啥去?」


    「唉呀!」李如海轉頭一看,直接從小板凳躥起,眼看著汽車絕塵而去,他轉頭對齊大娘等幾個婦女道:「家裏有熱鬧,我得趕緊看看去!」


    說著,李如海邁步就去追汽車。而這時,小賣店的窗戶裏傳出了老板娘楊雪的聲音,隻聽她喊道:「如海呀,你幹啥去呀?你王叔快迴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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