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成這幾天的日子過得很不舒坦,他的心裏也是百般打鼓擔驚受怕。雖然在調查組麵前他百般推卸責任,把責任都一古腦推給了施小寶,然後又咬了魏明一口,說他以前不僅知道非但沒製止並有所慫恿,可心裏還是有點七上八下。但不管心裏如何擔憂,這種事他絕對不會朝自己身上攬,卻是必須堅持的!這不單單是個責任問題,也關係到他的位子是否穩定的問題。他還要抓住許書記,靠這棵大樹渡過難關。

    前天他已經私下把施小寶曾找他證明許書記確實暗示他違規操作,被他嚴詞拒絕的事告訴了許書記。他的意圖很明顯,一是表功,二是把施小寶賣了。在他看來,隻有施小寶一個人頂下全部罪過,這個事才能有個了結。以他在官場上混了這麽多年的經驗來看,出了這麽大的事故,不處理個把人是絕對不會收場的。否則既不好給群眾一個解釋,領導也不好朝上麵交代。他要保全自己必須把施小寶推出去,順帶把魏明也搞一下,即便是追究他的責任也不會很嚴重。從許書記的口氣裏他聽出來,也是要施小寶頂這個雷,以保護大家都過關。於是,他在調查組再次找他談話時,堅持一口咬定是施小寶的個人行為,與領導沒有絲毫關係。還反複強調魏明在的時候已經知道,而且沒有采取任何製止的措施,臨走時也沒和他通報這個情況,他是在事故發生後才知道軋鋼廠違反操作規程的事。雖然他能感覺到調查組的人似乎並不很相信他的話,但是,目前他也隻能咬死這麽說了,不這樣說他就無法推卸責任。

    眼看著離年根沒幾天了,軋鋼廠出了這麽大的事故,指望軋鋼廠多超額已經成為泡影,他不能眼睛隻盯著軋鋼廠,還要督促其他企業爭取在年底這幾天裏再鼓把子勁。所以,一大早,他就坐車跑一些主要的企業,在最後這幾天裏,他要顯示自己是關心和積極為全鄉經濟指標努力的形象。可是,轉了幾個廠,情況都差不多,一些廠已經停止生產,開始安排機器設備的檢修以及收尾工作了。

    他坐著車又來到不鏽鋼器皿廠,一進廠門就看到於鋼的車停在廠裏。他覺得很奇怪,於鋼跑到這裏幹什麽呢?下車進到辦公樓裏,老遠就聽到姚廠長辦公室裏熱鬧非凡,幾個人大聲說話,還不時發出笑聲。

    他走了進去,姚廠長等人看到他後,都閉住嘴不說話了。他發現孫喜才也在,見他看他,孫喜才站起來招唿說:“李書記,你來了。”

    他這麽一說,姚廠長也招唿說:“李書記坐。”

    李天成坐下後,看著於鋼不說話。

    於鋼見狀,問:“李書記你來視察啊?”“嗯,年根了,看看廠裏的生產情況,你們來幹什麽呢?”

    “我…我們來搞點年貨。”於鋼有點遲疑地說。

    “搞年貨,給誰呢?”

    “方方麵麵的關係總要送一點的,每年都是這樣啊,今年的年貨準備送不鏽鋼餐具。”

    “那你怎麽沒和我說過這件事呢?”

    “每年都是這樣的啊,想著你也知道。”

    “你不匯報我怎麽知道?”李天成說這話時的臉色就不很好看。

    於鋼沒想到李天成會拉臉子,也有點不高興了。過去魏明在時從來不管這些事情,還支持他們在年根和一些關係單位聯絡感情。現在的社會,很多工作並不完全看你做得好與壞,更多的靠彼此之間的關係。所以,他還是按照魏明在時那樣處理,擬定名單後找企業解決就行了。現在看李天成這個樣子心裏很不舒服。怎麽說自己也是代理鄉長啊!他口氣不是很好的說:“這都是些小事,你是抓大事的,所以沒匯報。”

    “不管大事小事都要給我匯報,何況這種對外聯絡的事。”李天成的口氣硬了起來,他對於鋼的態度很不滿意。難道他這個黨委書記對方方麵麵打交道的事不能過問嗎?他氣唿唿地又問:“你們都準備給哪些單位送東西?多少錢的標準?”

    “原先我負責的是團委、宣傳部這條線,政府這邊我不是很清楚,你是老鄉長了,你自己考慮吧。”

    “你準備送多少人,名單有嗎?”李天成不想放過這個事,他猜想,於鋼能這樣做,其他副鄉長呢?鄉裏各個部門呢?誰都有上級業務領導部門,七七八八的亂送,不定有多少人趁機送熟人和拉關係。

    於鋼聽他的口氣越來越不好了,覺得不應該如此沉默,雖然他的身上就帶著擬定的名單,但他還是說:“李書記,這個我說不清楚,也說不準。”

    “那怎麽能行呢?連個計劃也沒有,送多送少以後誰說得清楚?一些人混水摸魚借機用鄉裏的東西拉關係怎麽能行呢?”

    “那你的意思是我用公家的東西拉關係送人情了?”於鋼心裏的火有點朝上冒了。

    “我說是你了嗎?如果沒有計劃你敢說這種情況不會發生嗎?”

    “發生不發生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隻知道我負責的條線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說完後,於鋼覺得還沒說透,他又說:“如果李書記覺得我的條線不重要可以不送。”

    “你這個態度就不對了,我連問一下和要求一下都不行嗎?”

    “不是你問不問的問題,更不是你不能要求,而是你說話的口氣讓人聽著不舒服。”

    “那你說我應該怎麽說你才舒服呢?不要以為自己是代理鄉長,我這個當書記的就不能說你了。”

    倆人這麽一句對一句的已經有點吵架的火藥味了,一旁的孫主任看這樣下去,倆人非鬧起來不可,連忙站起來說:“李書記,於鄉長,你們都不要說了。”

    李天成沒想到平時看起來不哼不哈的於鋼,今天竟敢當著別人的麵頂撞他,而且不依不饒的越說話越難聽了,搞得他一肚子的火,此時聽到孫主任出來說話,馬上把火撒到孫主任的頭上,他瞪著眼睛說:“我還沒問你呢,辦公室那麽多工作你不做,跑出來幹什麽呢?安排你搞的工作報告出來了嗎?”

    “……”孫主任看著李天成有點發青的臉,心裏也很生氣,心說,我好心勸解,你倒把火撒到我的頭上來了。本想頂他幾句,可一想沒意思,也說不清楚。於是,他沒吭聲轉過身就走。

    他這麽一走,李天成的火更大了,衝著孫主任的背影喊著:“孫喜才,你給我站住,我讓你走了嗎?”

    孫主任理也沒理他,繼續走自己的,氣得李天成渾身發抖。此時,於鋼也轉身朝外走。姚廠長見他們都走了,也覺得再呆下去沒勁,對李天成說:“李書記,你先坐一會兒,車間剛才打電話說生產線有點問題,我去處理一下就來。”說完逃也似的出了門。

    屋裏隻剩下李天成一個人在那裏幹生氣。他沒想到平時看起來都很老實的於鋼和孫喜才,今天竟然如此態度,讓他感到很沒麵子,自尊心也受到了極大地傷害。他心裏暗暗的下決心,以後找個時間一定要好好收拾這兩個人,孫喜才明年就不讓他做辦公室主任了,於鋼也要在年底組織部考察班子時多說點壞話,讓他不要那麽囂張。悶著頭生了半天氣,沒有人陪他不說,連口水也沒人給他倒。氣得他拎著皮包出了廠長辦公室,也不等姚廠長了,鑽進車後對司機吼著:“迴鄉裏。”

    迴到鄉裏後,他對秘書小張說:“通知所有的副鄉長和副書記,還有鄉政府各部門的主要負責人下午開會,一個也不能缺席,不是娘老子死了和自己起不來床的,都要參加,不參加扣發工資。”

    小張看他鐵青著臉,聲音那麽大,嚇得連忙說:“是,是,我馬上通知。”說完賊一樣的跑了。

    李天成氣唿唿地把皮包用力丟在沙發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這一段時間來,他的心情一直不好,先是軋鋼廠的事故搞得他膽戰心驚的開脫自己,鄉裏的工作也不知該抓什麽。他現在才明白,當了黨委書記就會一唿百應,很多人圍著他轉的想法太天真了。那些人好像對他這個黨委書記並不當迴事。過去那些人不冷不熱的倒也算了,沒想到今天於鋼竟敢頂撞他,而且孫喜才那樣的人也敢蔑視他,不迴答他的話不說,扭頭就走喊也喊不住。他本想把孫喜才喊過來好好訓一頓,可轉眼一想,萬一那老家夥再頂他,搞得鄉政府的人都聽到了會更難堪。他惡狠狠地在心裏罵著:老東西,你等著,我不把你整得尿不出來才怪呢!

    他在這裏生悶氣,人家於鋼和孫喜才還有姚廠長正有說有笑的在廠裏的小食堂裏喝酒呢!剛才倆人出去後本來準備走,可姚廠長追出來把他們帶到了小食堂的包間裏,吩咐手下先泡壺好茶讓倆人喝著,自己去安排飯菜,順便看看李天成幹什麽。原以為李天成還等在辦公室,可轉了一圈發現李天成沒影了。

    迴到小飯堂,見倆人好像還沒有消氣的繃著臉,他笑嗬嗬說:“你們也是的,犯得著和他這樣的人計較嗎?他李天成是個什麽玩藝兒,我才不睬他呢。他那點本事比人家魏書記差得不知道有多遠了,在魏書記那樣的好人領導下工作,再苦再累心裏也舒服,給李天成這樣的鳥人幹,有十分勁我頂多出五分。”

    他的話立即引起共鳴,倆人都沉浸於在魏明領導下工作的情景,都有一種難以割舍的懷戀。於鋼歎了口氣說:“魏書記那樣的好領導真是不多見啊!可惜我來得時間太短了,剛想和他學兩招就調走了。”

    “什麽都怕對比,李天成當書記的德行和人家魏書記比,簡直是馬尾穿豆腐,不值一提。”孫喜才也頗有感觸地說。

    “那是,人家魏書記也厲害,也訓斥人,可人家訓斥的有道理,說話也很有分寸,哪像李天成,總以為自己是黨委書記就了不起了,你看他剛才說話的腔調,我在旁邊聽著都惡心,什麽狗屁水平能當書記?”姚廠長也說。

    幾個人議論著鄉裏的一些事情,說些彼此之間感興趣的話,沒多久,那邊的飯菜就準備好了,端上來後,三個人把杯問盞喝了起來。姚廠長對於鋼說:“於鄉長,你不要擔心,你要的東西我都無償給你,不要鄉裏出錢,今年沒給我們訂指標,生產多少都是超額的,我報多少就是多少,你的頂頭上司,包括你的親戚朋友,需要多少拿多少,我保證供應。”

    於鋼聽了後說:“那不行,如果是我個人需要我就不多說了,可這是為了工作,換句話說就是為了鄉裏的工作,他不願意送我就一個不送,到時候人家問起我們鄉怎麽一點年貨也沒有,我就說是李天成當書記後要保持廉潔的形象,不讓給任何人送年貨,看到時候是罵我還是罵他?”

    “哎……,這倒是個好辦法,哈哈,對,就這樣。”姚廠長端起杯子說:“喝!”喝完杯子裏的酒後又說:“不過,你自己的關係要是需要什麽可別客氣喲,我已經對各種係列產品都進行了調試,出來的東西很不錯,一會兒你們到樣品庫去挑,看上什麽拿什麽,我老姚絕對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哈哈,那你不成了假麵人了嗎?眼睛不眨的看人,那是怪物啊!”孫喜才打趣著說。

    “哈哈,是啊,你要是因為我拿了你的東西後眼睛都不能眨了,那我還敢拿嗎?”於鋼也笑著說。

    “哈哈……!”三個人都笑了起來。正在這時,於鋼的手機響了起來,接通後,於鋼聽到張秘書通知他兩點準時到鄉裏開會,他問開什麽會,張秘書說,也不知道,反正李書記黑著臉讓通知的,還說除非死了娘老子和病得起不來床的都必須參加。於鋼說,我知道了。關了手機他說:“李天成又要犯什麽神經了,我看他開會無非還是扯剛才的事。”

    他的話音剛落下,孫喜才的手機也響了起來,還是小張,通知的內容也是一樣的,臨結束時,小張好像問孫喜才在哪裏?孫喜才大聲地說,我在廁所拉大便呢!說完把手機關了。他氣唿唿地說:“這個小張也不是個東西,是吳桂香的什麽親戚,我看是為了對付魏書記而安插的小間諜。”說完他端起杯子對他們示意了一下說:“喝酒,管他呢!”說完一口把杯子裏的酒幹掉了。

    姚廠長說:“你要罰酒,而且是罰三杯酒。”

    孫喜才不解地問:“罰什麽酒呢?”

    “你剛才說你在廁所裏大便,這不是罵我們倆嗎?”

    “哈哈……!”孫喜才聽了後恍然大悟的笑了起來。說:“好,罰酒,罰酒。”說著自己給杯子倒滿了酒喝了下去。放下杯子後問:“行了吧?”

    於鋼說:“那怎麽能行呢,姚廠長說罰三杯,我看三杯是不行的,必須六杯。”

    “那可不行,這六杯酒喝下去了,下午還開什麽會呢?”

    “開屌會啊,喝完就在這裏休息,管他呢!”姚廠長說。

    於鋼說:“那可不行,會還是要開的,至於他說什麽我聽不聽就是另外的事了,對嗎?孫主任。”

    “對,對,還是於書記,不,於鄉長老辣。”孫主任說。

    “老孫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小於這麽年輕就老辣了,那你呢?是老奸吧?哈哈……!”

    他的話把他們都給逗樂了。

    這酒喝著喝著時間就長了。兩點多以後,於鋼和孫喜才的手機不停響著,他們都知道是催開會,所以也不接也不看,繼續喝酒說話開玩笑。等到三點多了,於鋼說:“差不多了,我們走吧,要是不露個麵,老家夥的胡子還不氣歪了。”

    姚廠長壞笑著說:“那小子連胡子也沒有,隻能氣歪屌毛,不過,氣得再歪我們也看不見!”

    “哈哈……!”

    “哈哈……!”

    他的話把於鋼和孫喜才都逗得大笑了起來。於鋼大笑著說:“哈哈…哈哈……,那…那你扒他的褲襠不就看見了嗎,哈哈……!”

    “哈哈……!”

    “哈哈……!”

    孫喜才說:“老得沒幾根了,還能歪到哪裏去呢?哈哈……!再說,臭兮兮的誰要看,哈哈……!”

    姚廠長說:“別走了,繼續喝,讓他歪屌毛去!”

    孫喜才說:“不行,今後還要在他手下工作呢,最起碼現在還不能搞得太僵了。”

    於鋼也說:“是啊,魏書記跟我說和他這種人鬧得不償失,走吧,以後再喝。”

    倆人站起身朝外走,許是酒喝得多了點,都有點腳底不穩,於鋼的臉更是和關公一樣紅到脖梗上了。

    姚廠長把他們送出門,見於鋼歪歪斜斜的要開車,連忙阻止他說:“於大鄉長啊,你都這樣子了還敢開車啊,算了吧,我用車送你們迴去,再找個司機把你的車開迴去。說著,招唿手下的把他的車開出來,又吩咐安排個司機開於鋼的車子。

    到了鄉裏臨下車時,於鋼對姚廠長說:“魏書記走的時候叮囑要給徐秘書一套餐具,你別忘記了,什麽時候送到魏書記那裏去讓他給。”

    姚廠長說:“我早就辦好了,你還需要給誰也說一聲,我馬上幫你辦掉。”

    “別的人算了,看情況吧,李天成要是說不送,我一個都不送,管他呢。”說完趔趔趄趄的朝辦公樓走去了。

    於鋼和孫喜才是在4點多鍾的樣子進到會議室的。推開門後,見所有的鄉領導和各部門領導都在,他們看了看,找了個空位子坐了下來。剛坐好,李天成就大聲的問:“你們倆到哪裏灌貓尿去了,通知兩點開會,你們看看都幾點了?”

    於鋼看了看手表後說:“李書記,不是我們不準時,是車子壞到半路了,要等修好了才能迴來啊!”

    “那打你的手機怎麽不接呢?”

    “沒有收到啊?什麽時候打的?我十二點多接到電話就朝迴走,結果壞在半路了,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手機打不出去也接不到,是不是那裏是信號盲區?”

    “胡說八道,我們鄉根本就沒有盲區。”李天成大聲的吼著。

    “不,有的,我上次也是到蔣廟村那裏,接不到電話也打不出。”此時,做記錄的秘書小張猛地說了這麽一句。

    孫主任忙說:“對,對,我們的車就是壞在那個前後位置。”

    李天成沒想到小張不識相的插這麽一句,一下子把他的嘴給堵上了。他瞪了他一眼,恨不得把他吃下去。雖然他也是無意識說的,但卻讓他很難堪。他把臉一沉又說:“即便是車壞了,也可以讓路過的車子帶你們一段路,等有信號的地方打電話找人修不就行了嗎?”

    “李書記,哪有那麽容易呢?那麽冷的天,我倆站在路邊等了好久也不見一輛車子影。”於鋼說。

    “那怎麽有地方灌貓尿呢?”說完,他用手指指於鋼又說:“你看你的臉喝得像個猴子屁股。”

    於鋼聽了後,坐直了身子,正色的對李天成說:“李書記,我遲到了你可以批評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啊?一個是我喝的酒不是貓尿,再一個我的臉怎麽是猴子屁股呢?”

    “這……!”李天成一時語塞。

    “猴子屁股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嗎?”於鋼一本正經說著,並指著自己臉上的眼睛和鼻子比劃著。

    他的話和他近似於怪異的表情,頓時引發了哄堂大笑。

    李天成說:“我…我說的是你臉紅的像猴子屁股,不是說你的臉就是猴子屁股。”

    “那照你這麽說,臉紅的都像猴子屁股?”於鋼見到他的表演引發了大家的哄笑,有意識愈發表演了起來,他四周看著,然後指著趙副鄉長的臉說:“你看,趙副鄉長的臉也是猴子屁股了。”

    大家聽了他的話都順著他的手看趙副鄉長,果然,趙副鄉長的臉也是紅到脖子了,大家又一次哄堂大笑了起來。

    李天成的臉都氣歪了,大聲問:“於鋼,你要幹什麽?”

    於鋼一臉正經的說:“我不幹什麽啊!我隻是就你說的話想問個明白而已。”

    “你……!”李天成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大庭廣眾之下,他覺得很下不來台,站起來聲嘶力竭吼到:“於鋼,你要是搗亂就出去。”

    於鋼聽了後,馬上站起來說:“既然李書記說我是搗亂又讓我出去,那我就出去了,大家都給我作證啊,是李書記讓我出去的,不是我自己要出去的。”說完後,他拿起筆記本就朝外走。

    於鋼這麽一走,會議室搞得很尷尬,笑聲自然也就停止了。李天成沒想到於鋼真的就走了,這無疑將兩個正職之間的矛盾公開化了。剛才於鋼不在時他已經不點名地批評了他很多話,很多人還有點搞不清楚,現在這麽一搞,那些個別年輕幹部傲氣十足、不服領導指揮、無視領導存在,以及擅自作主亂送東西之類的話也就對號入座落實到了於鋼的頭上。很多人不明白李天成為何對於鋼這樣呢?按照平時大家對於鋼的了解,覺得他還是不錯的一個人,處事很穩重,並沒有感覺到他有什麽傲氣之類的行為啊!所以,大家也都不吭氣,用眼睛看著李天成。

    李天成沒有想到於鋼在這樣的場合下和他頂撞,而且還拂袖而去,一點情麵也不給他留,他心裏的火直朝上湧。此時看到孫喜才悠然的喝著茶水,而且還討厭的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音,一肚子的火都湧了上來,他吼著:“孫喜才,你身為辦公室主任,到外麵去為什麽不給我打招唿?”

    孫喜才看了看李天成,嘴巴動了幾下想頂他一句卻忍著沒頂。

    李天成看孫喜才的嘴巴動了兩下沒說什麽,說:“有話你就說,有屁你就放,不要嘴裏嘀咕。”

    孫喜才本來不想說的,見李天成這樣說很惱火,心說你李天成也太咄咄逼人了,他喝了口水壓壓火說:“李書記,你讓我說什麽呢?”

    “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你現在了不起了,本事大了,也開始目中無人了。”李天成揶揄的說。

    孫喜才本來真的不想說什麽的,可李天成的話逼得他不得不說了:“李書記,我孫喜才還是原來的孫喜才,既不是了不起了,也不是本事大,更不敢目中無人,辦公室每天處理那麽多的事,如果每件事都向書記你匯報和請示,那我就不要做工作了。”

    “你要是覺得當辦公室主任委屈了你,可以提出來辭職,想幹的人多得很呢!也不缺你這盤菜。”

    孫喜才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他說:“那好啊,既然李書記讓我辭職,我現在就辭職,這個屌主任我早就當煩了,誰是這盤菜你讓誰幹去!”說完站起身朝外走去。

    李天成看著孫喜才的背影,本想喊他站住,可是有了上午的教訓,他嘴唇抖著沒喊出來。

    會議經過這麽一鬧,顯然是開不下去了。李天成也不說“散會”,氣唿唿的端起杯子出了會議室。

    他這一走,大家麵麵相覷的看著,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好一會兒,喬副鄉長站起來說:“老板走了,我們還待在這裏幹什麽呢?走吧,弟兄們,他們鬧他們的,我們該幹啥幹啥去,我這泡尿憋了半天了。”

    大家一聽都‘哈哈哈’的一笑,各自拿著自己的東西魚貫而出的離開了會議室。

    李天成迴到辦公室,心裏的火氣很難平息,他用力的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沒想到用力過大,茶杯被震碎了,水流了一桌子不說,茶杯的碎片把手也劃破了。氣得他抽張紙巾按住出血的口子,大聲喊著:“小張,小張……。”喊了半天也沒人應聲,他走出門對著走廊又喊,好一會兒,才見小張慌張的從那邊跑了過來。見他手上有血,驚慌的問:“李書記,怎麽了呢?”

    “什麽怎麽了呢,看不見嗎,去把醫生叫過來。”

    見小張應聲跑了,他才折迴辦公室,用手按著傷口生悶氣。

    此時,電話鈴響了起來。他本來不想接,但想了想還是拿起了話筒,裏麵傳來了縣紀委嚴書記的聲音:“李天成同誌,我代表縣委正式傳達市紀委的文件,市紀委從今天下午兩點起,對原縣委書記許誌清雙規,在許誌清雙規期間,縣裏日常工作由縣委副書記縣長劉文水同誌主持,各鄉鎮的工作照常進行。”嚴書記說完後,又對他說:“李天成同誌,你是老同誌了,在許誌清的問題上,你應該主動配合組織查清問題。”說完,放下了電話。

    李天成拿著話筒的手不停抖著,人也愣在那裏說不出話了。他沒有想到賴以倚靠的大樹,會在頃刻間坍塌下來,而且此前一點征兆也沒有。他迴味著嚴書記最後說的話,頓時覺得一股子寒氣從腳底湧了上來,渾身上下涼氣逼心。幾十年宦海沉浮,雖然隻是在基層裏撲騰,可對官場還是多少知道一點。如今的社會,做官要一明一暗: 明裏說:要跟黨的正確路線,要紮紮實實、認認真真貫徹執行黨的正確路線; 暗裏說:卻要想辦法跟一個人,跟一個能真正掌握自己政治生命的當權的人,還要想法設法結交一幫人,一幫支持自己政治生命延續向前的人,否則,路線執行得再好,事幹得再棒,官還是升不上去。原以為巴結上許書記,靠上他這棵大樹,以後的幾年裏,可以高枕無憂過幾年舒心的日子了,沒想到啊……!想到自己為了這個鄉黨委書記,曾經送給許書記很多錢和東西,會不會也牽連進去呢?想到這個問題,身上那股子寒氣又冒了上來。腦子裏反複思索著:是不是應該主動揭發許誌清取得主動和開脫自己呢?萬一不這樣做,要是從許誌清那裏抖出來,那他真的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這時,小張領著衛生院的醫生進來了,醫生打開身上的保健箱,趕緊給他處理手上的傷口,他的眼睛看著醫生處理傷口,腦子裏卻思索著如何爭取主動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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