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後,他正在翻看列寧全集,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他抬頭一看,是校長進來了。他來了這麽長時間了,校長還是第一次到他的辦公室裏來。他感到很意外,站起身招唿著校長坐下來。

    校長坐在了他對麵,用種很古怪的神情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魏副校長,剛才我接到縣長的電話,他說讓你到他的辦公室去一下。”

    “哦!”魏明看著校長,心裏想:縣長找我為什麽不把電話打到我這裏來呢?

    正想著,校長又說:“可能是縣長不知道你辦公室的電話就打到我那去了,你現在就過去吧。”說完,他站起身什麽也沒說的出了門。

    魏明看著校長的背影,心裏嘀咕著:縣長找我幹什麽呢?但是,既然人家已經說過了,那不管如何還是應該馬上去。他站起身,本來準備拿著皮包,後來一想,帶個本子算了,有什麽就記記。

    他出門後騎著自行車來到了縣政府大院。上了樓後,他來到了縣長們辦公的那層樓麵。樓口有個人看到他後問:“你是魏書記嗎?”

    他點點頭。

    “快去吧,縣長等你呢。”說著就在前麵引著他。

    在縣長辦公室門口,他敲了敲門並推開門說:“劉縣長,魏書記來了。”說完讓開了身,招唿魏明進去。

    劉縣長熱情的站起來招唿他說:“魏明同誌,來了!”伸手和他握了握,示意他坐到沙發上。

    坐下後,魏明問:“縣長找我有事嗎?”

    劉縣長看那個人給魏明倒好茶水走出去後,才說:“魏明同誌,沒什麽事,找你來隨便聊聊。”

    魏明看著劉縣長那很慈祥的麵容,心裏十分感動。這倒不是領導接見或者說對他熱情使他受寵若驚,而是劉縣長的笑容讓他感到了真誠。他其實從心裏很佩服縣長,覺得他是那種符合現代社會要求的知識型領導幹部。過去大會上聽過幾次他的報告,文采秀麗但不花哨,層次分明並不古板,要點明確且不拖泥帶水,報告的內容豐富卻不冗長。尤其是在做報告時語調掌握的分寸很好,抑揚頓挫很有韻味。現在縣長找他來,估計絕不是簡單的見見麵,肯定和他商談一些問題,抑或是了解一些什麽,他的心裏有點忐忑不安了,不知道將麵臨的是怎樣一些問題。

    劉縣長看魏明挺嚴肅的樣子,笑了笑說:“你不要太緊張了啊,你也是做過相當一級領導的人了,嗬嗬,我沒有那麽可怕吧?再說了,你當團政委的時候,我隻是一個小科長而已,那個時候你就比我官大了,嗬嗬,說起來你還應該是老領導了啊。”

    他的一番話說得魏明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說:“哪裏哪裏,好漢不提當年勇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那也是一種光榮,說實話,我年輕的時候就很向往去當兵,身體都驗好了,政審沒通過,家庭成份太高了,現在還是我最大的遺憾啊!但是,我內心裏對你們這些當過兵的,尤其是在部隊工作多年的同誌很佩服的。”

    “沒什麽可佩服的啊,隻是我們走的路不一樣而已,你要是去當兵了,說不定比我還進步的快呢!部隊這些年很看重知識分子,有學問善於思索的幹部,自然會提拔得很快的,我們那個時候都是憑著一股子幹勁。”

    “其實,地方上也是需要這股子部隊的幹勁,而且實踐下來,部隊裏工作過的同誌政治上過硬不說,個人的素質也是很好的,隻是地方上的實際情況,在安置上有時候不能人盡其才,一些同誌們的能力和水平不能得到正常的發揮。”

    劉縣長能這樣看待當過兵的人,讓魏明感到很驚訝。過去流傳著一句話:少校中校上校,到了地方無效。很多在部隊裏也是指揮很多人,甚至成千上萬的人,到了地方上後卻屢屢受到輕視。對這點他始終感到心裏不舒服,當年地方上敲鑼打鼓的把他們送出去,那是把最好的青年選了又選送到部隊,可是當他們複原或轉業到地方時,卻成了地方上的包袱了。要知道凡是能留在部隊提幹的都是最優秀的士兵,哪一個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和能力幹上去的。一二十年部隊呆下來,把最好的青春貢獻給了軍隊事業,年齡大了,身體不好了,迴到地方後卻被人瞧不起。他還算可以,職務擺在那裏,也安排了具體工作,可地方上錯綜複雜的人事關係和一些讓人無法接受的關係網等,使得他在工作中處處受製不說,還不得不唯心地做一些自己並不願意做的事。想到這裏他就感到一種鬱悶,臉上也不由得莊重了起來。

    劉縣長看他一臉的心思,笑了笑問:“想什麽呢?”

    “沒…沒想什麽。”魏明有點支吾。

    “嗬嗬,我理解你的心情,其實把你調到黨校看來不是很合適的,這也許是我們領導考慮問題不周到,希望你能正確理解啊!”

    “哪裏,哪裏,縣長請放心,我魏明這麽多年來也常變換單位,不管領導安排在那裏,我都會好好的工作。”

    “這就好,我相信你可以正確對待工作的調動,聽說你到黨校後進入情況很快,已經開始研究馬列原著了,很好嘛!到哪裏就要適應哪裏的需要,好好準備,說不定什麽時候我們還要聽你講課呢!”

    “那可不行,我是準備利用那裏的環境很好地讀讀書,提高自己的思想認識水平,至於講課嗎,這個要看工作的需要和領導的安排了。”

    “很好,每個人都應該不斷提高自己的理論水平,不斷增強對馬列主義的認識能力,好好學習,我相信你通過一段時間的學習,一定會有收獲的。”

    “這點你放心,我會努力學習的。”

    “好,這個就不多談了,魏明同誌,今天把你請來,是想問幾個問題,你可以迴答也可以不迴答,我們隻是交談,並不是就某個問題澄清什麽,好嗎?”

    他這麽一說,魏明的心裏咯噔一下,不知道縣長會問什麽問題,但他的潛意識中感覺縣長提出的問題,很可能與自己前一段的工作,或者說和這次處理軋鋼廠的問題有關,但他的心裏是坦然的,所謂腳正不怕鞋歪,沒什麽違反原則的問題,也就不用擔心什麽,想到這裏,他坦然地說:“縣長請放心,你盡管提問題就是了,隻要是我能迴答的,我一定迴答,至於迴答是否讓你滿意不知道,但我會如實迴答。”

    “那好,你的態度很好,你們當兵的就是這樣幹脆,我喜歡。”縣長說完後,站起身走到魏明身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他拿出香煙遞給魏明。

    魏明聽說縣長不抽煙,所以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接過來後,他拿在手上沒有點。

    劉縣長拿起茶幾上的打火機點燃了火,示意他點煙,魏明說:“你不是不抽煙嗎?我也不抽了。”

    “沒事,抽吧,我這裏不限製。”劉縣長說著把打火機送到了他的麵前。

    見他點著了香煙後,劉縣長把煙灰缸朝他那邊推了推,說:“其實也沒什麽別的問題。這次軋鋼廠出了事故,縣裏的事故調查組已經進駐到軋鋼廠,整個調查工作全麵開始了,我想問一下,軋鋼廠提高軋鋼機的速度和拉伸強度的事,你當黨委書記的時候知道嗎?”

    魏明抽著煙思索著如何迴答,要說不知道那不現實,說知道自己隻是去的時候問了一問,並多次給施小寶提出過這個問題。他想了想說:“這個事是在我離開之前知道的,我曾經問過施小寶並且提出過要求,讓他們不要違反操作規程,當時施小寶說以前他們一直這樣搞,從來沒出過問題,我想既然他們經過實踐檢驗了,而且企業內部的管理我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叮囑他們注意安全,後來我調走了也沒更多過問。”

    “哦,這就是說,你當時是知道他們這樣做的了?”

    劉縣長的話問得有點意思,魏明一時不知如何迴答,隻是機械地點點頭。

    “你們是在什麽情況下安排施小寶重新工作的呢?”“當時因為施小寶嫖娼的問題,鄉黨委在開除他黨籍的同時也讓他停職檢查,為了保證廠裏的生產,讓趙副鄉長主持軋鋼廠的工作,但是那段工作不是很理想,鑒於軋鋼廠在我們鄉乃至縣裏也算是較大的企業,同時施小寶對自己的問題也有了一定的認識,考慮他比較熟悉廠裏的情況,在管理上還是有一定經驗,才研究決定讓他邊檢查邊主持工作。”

    “哦,你們是經過研究決定嗎?”

    “黨委會上趙副鄉長曾經提出來過,其他同誌也有這個想法,我當時隻是原則同意,準備和施小寶談談後再決定,那天找他談話後,我們召集鄉裏的黨委委員們在軋鋼廠開了臨時的會議,會上決定恢複施小寶廠長職務的。”

    “噢……!是這麽迴事情啊!”

    魏明聽他的口氣好像有什麽問題,問:“是不是我們的決定有錯誤?”

    劉縣長沉思了一會兒說:“不是,我隻是問問。”想了想後他說:“這次處理軋鋼廠的事件,對你有了一些新的認識,你能那麽迅速地說服群眾,表明你在群眾中享有很高的威信,這是一個領導幹部很難得的,那天要不是你及時去了,還不知道事態會發展成什麽樣子呢。”

    “縣長你過獎了,其實群眾還是很好的,也很老實,他們有點情緒也是可以理解的,隻要給他們講清楚了,他們會很好配合的。”

    “應該說他們還是比較理智,有些同誌說要公安局派警力來驅散群眾,我當時沒同意,如果真那樣做了,群眾的情緒一旦控製不住,有可能釀成更大的事件啊!”

    “其實,他們也是為了解決問題而已,並沒有難為縣領導的意思。”

    劉縣長聽了點點頭,說:“今天就到這裏,好嗎?我剛才問你的問題,你能如實的迴答,我很高興,也許這幾天他們調查組還會找你了解情況,你實話實說就是了,是你的責任就是你的責任,不是你的你也不要大包大攬,明白嗎?”

    魏明聽了他後麵的話覺得很納悶,但很快就感覺到縣長這是在提醒他,不能什麽都攬到身上,雖然很感激縣長的提醒,但他沒說什麽客氣的話,隻是點點頭算是領會了意圖。

    “你在黨校工作這段時間,有什麽困難和要求可以直接來找我。”

    魏明站起來說:“好,那我走了。”

    縣長也站了起來,伸出手說:“我相信你,沒事了可以常來坐坐,我們聊一聊啊!”

    魏明也伸出手和縣長握了握,朝門口走去。縣長一直把魏明送到了門口,又說:“魏明同誌,我別的不多說了,有一句話我想對你說,那就是要相信黨委和政府,上級領導是不會讓任何一個有能力的同誌受到打擊和排斥的,對你的工作表現大部分同誌都是認可和讚賞的,暫時的工作變換我想隻是對你的一種磨練,今後也許會有更重要的工作讓你來做。”說完,他又握了握魏明的手,說:“再見,有空來玩。”

    魏明握了握縣長的手,轉身朝樓梯口走去了,到了樓梯口他迴過頭,看到縣長還站在門口目送著他。他很感動的對縣長揮揮手下了樓。

    出了縣政府大門,他心裏想:今天縣長的談話很有意思,問得也很奇怪,難道有人在這個問題上說什麽了嗎?

    正在狐疑時,手機響了起來,接通後,是田恬,她在電話裏說:“苟部長來電話了,說她的事暫時放一放,還說最近要來縣裏。”

    魏明聽了後,心裏不知怎麽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也許是心底裏並不希望田恬走的想法作祟吧。他說:“那好啊,我們又可以並肩戰鬥了。”

    田恬嘿嘿一笑說:“我倒是想並肩戰鬥啊!是你能把我調到黨校去,還是我能把你調迴鄉裏繼續做書記啊!”那邊的田恬說完後,‘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然後止住笑問:“你是不是到縣長那裏去了呢?”

    魏明感到很詫異,問:“你怎麽知道?”

    她說:“嘿嘿嘿,還是我建議二姨夫找你談的呢!你要注意點,現在有人在搞你的名堂呢,說你當書記的時候就知道軋鋼廠違反操作規程的事,不但不製止還有慫恿的意思,雖然人家沒有明說,但說你用指標壓施小寶,迫使他為了完成你定的超額指標,才違反操作規程的。”

    魏明聽了一驚,他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會有人做文章,沉思了一下說:“有人要搞名堂就搞去好了,總會調查清楚的,我該承擔什麽責任就承擔什麽責任,我不怕。”

    田恬說:“你還是小心點為好,自己保重身體,過幾天我去看你,別忘記想我喲!”說完‘咯咯咯’的笑著掛了電話。

    魏明拿著手機,心裏覺得不是很舒服了,他沒有想到竟然有人借這個事故搞他的名堂。雖然他心裏很坦然,這個事自己也是知道,但製止和提醒過了,要說出了問題,那是最後他們又在原有的基礎上再次提高造成的,可是還是感到這件事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不過從縣長的談話裏他能夠感覺到,對他還是很關心的,否則不會把他叫到辦公室問情況還叮囑他那些話。他心裏不由得又對縣長有了更多的敬意。

    迴到黨校,剛坐下來,施小寶打來了電話,他說:“魏書記,李天成這個家夥不是個東西,他給事故調查組的人匯報說,你在鄉裏就知道我提速度的事,不但不製止我,還用指標壓我迫使我繼續違反操作規程。”

    魏明聽了後說:“這個事情我知道了。”

    施小寶很奇怪的問:“你怎麽知道的呢?”

    魏明說:“我怎麽知道的並不重要,該是什麽就是什麽,你說呢?”

    施小寶說:“你放心好了,我已經給調查組說了,你根本不知道,是李天成和許書記讓我提速度的。”

    “魏明聽了後說:“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是,你不如實反映情況,對事故的處理也不利,你還是按照實際情況匯報吧。”

    施小寶沉思了一下說:“魏書記,你放心,我施小寶心裏有數,誰好誰壞我還是能分得清的,要是他們非要把這個事情搞大,那我就不管那些了,咬定是許書記讓我再次違反規程的。”

    魏明說:“你也不要情緒化處理這件事,還是那句話,該是什麽就是什麽,我希望你實事求是。”

    “好,我知道了,什麽時候我到縣城去見見你,咱們好好的喝喝酒。”

    魏明說:“等這件事處理完了再說吧!”

    施小寶說好後關閉了電話。

    魏明放下電話後,腦子裏翻騰了起來。他覺得李天成也真的有點不仗義了,怎麽能這樣處理問題啊!即便是我魏明當初知道軋鋼廠的事,但我走的時候已經叮囑過你,並要你多去軋鋼廠看看啊!事故出來不說好好找找原因,配合調查組把事情搞清楚,還反咬一口。他有點感慨地想:其實壞人並沒有什麽可怕的,即便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也沒有什麽可怕的,不管是他做壞事還是做犯法的事情,自有製裁和懲罰他的地方,然而當一個壞人占據著一個權力的位置,那就會具有極大的破壞性。從一係列的情況來看,他是有點低估李天成這個人了,沒有想到這幾年對李天成的寬容和忍讓,卻換來他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還變本加厲的在事故問題上瘋狗亂咬。此時,他的心裏憋著一股子火。不過,他並不怕李天成如何昧良心,因為,在這個問題上他也許有責任,但絕對不是事故的主要責任。

    這時,電話鈴又響了起來,拿起電話後,是李大蛋的電話,他說,老魏,我在常海酒家定好了包房,你下班後和嫂子還有孩子一起來,我們兩家聚一聚。魏明聽了後沉思了一下問,今天是什麽日子?李大蛋說,沒什麽,隻是碰個頭說說話。魏明說,如果沒什麽那就算了,我這兩天很累。李大蛋說,知道你很累,處理軋鋼廠的事情很辛苦,我犒勞犒勞你。魏明說,犒勞我什麽呢?今天不去了,就這樣吧。說完他就要放下電話,李大蛋說,你別著急啊,今天是我的生日,請你吃飯,這個你不會拒絕吧,而且你來了後,會見到一個人,這個人你不但認識,還是同學呢!魏明想了想,人家過生日你要是再不去就說不過去了,再說李大蛋最後說的同學是誰呢?這倒讓他感到很新奇,他猶豫了一下說,那好吧。李大蛋說你直接來就是了,我在常海酒家等你。

    放下電話魏明心想:這是唱得哪出戲呢?正想著,電話鈴又響起來了,他想今天邪了,電話一個接一個,拿起電話是錢秀花的聲音,問李大蛋給你打電話了嗎?魏明說,打過了。錢秀花問,你是直接去,還是迴家一起去呢?魏明問,你說怎麽辦呢?她說,那就迴來我們一起去好嗎?他說,那你在家裏等。

    下班後,他迴到家裏,錢秀花已經等得急死了,問:“你怎麽才迴來呢?人家李大蛋打了好幾次電話催了。”

    魏明說:“催什麽呢,再催我也要下班才能去啊!”

    錢秀花從他的手上接過皮包,伸手遞給他一件西裝,說:“你把外套脫了穿上西裝,一會兒吃飯看起來整齊點。”

    魏明說:“整齊什麽呢,不就是吃個飯嘛!”

    錢秀花見他不願意穿,隨手把西裝放到沙發上說:“不願意換算了,我不是希望你出去看起來神氣點嗎?”

    “又不是什麽特殊的人,搞得參加像參加國宴似的。”

    “那我們走吧,倩倩放學後直接去常海酒家。”

    魏明沒說什麽,倆人出了門後,卻看到李大蛋站在樓口。見他們出來後說:“我來接你們了。”說著指指身旁的車,示意他們上去。

    坐進車裏後,魏明說:“勞駕李老板親自來接,不好意思喲。”

    李大蛋開著車說:“能親自來接魏大人夫婦,這是我的榮幸喲。”

    魏明不再說話了,他心裏一直在想著,李大蛋為何如此鄭重其事的請他吃飯呢?

    很快到了常海酒家,他們上了樓,來到了定好的包間裏,魏明看著包間裏的裝潢,以及擺上的涼菜,說:“看來你是精心準備了。”

    李大蛋笑了笑說:“多少年沒有一起吃過飯了,怎麽說也不能虧待我的老戰友啊!”說完他揮揮手示意坐下。

    坐下後,魏明看到就他們三個,問:“其他人呢?”

    “一會兒就來,我們先喝點茶。”說完招手讓服務員泡茶。

    魏明覺得李大蛋今天的表情很奇怪,估計一定有什麽事要說,但他不想問,準備靜觀事態發展。

    抽著煙聊些不著邊際的話,魏明感到有點索然無味。李大蛋也許看出了他的情緒,說:“德奎怎麽還不來呢?我等得都著急了。”

    “哦,德奎年底比較忙,估計要等開春後。”

    “噢,沒事,來了給我說一聲就是了,我會安排好的,到時候我親自陪他們去看病,幫他找個好點的醫生,這兩年我也認識不少專家教授,不管怎麽樣,一定要把他愛人的病治好。”

    “好,這事就拜托你了,德奎這些年也不容易,家裏出現那麽多變故,也不容易啊!”

    “是啊,人生有時候是說不準的,你看我,當初沒提幹,和你們這些提幹部的同鄉相比,我臉上無光灰溜溜的,可是現在呢!我不是也混出人樣了嗎?”

    魏明聽他說話的口氣有點狂,本想敲打他幾句,可想了想忍住了,覺得沒什麽意思。每個人選擇的生活之路不一樣,沒必要用同一樣的標準來衡量。

    見魏明不說話,李大蛋也不說話了。一旁的錢秀花看著倆人不說話,沒話找話的說:“你們也算是多年的老戰友了,坐在一起真不容易啊!”

    “嗬嗬,那是,前些年忙著賺錢,已經很久沒和戰友們聯係了,今後我準備多聯係聯係,搞搞戰友聚會什麽的,如今錢賺得多了,還是覺得過去的那份戰友情最真摯。”

    聽了李大蛋的話,魏明覺得雖然他的話裏不無得意,可能念及戰友情這點讓他多少有點欣慰。這些年來,他始終認為戰友的情誼是最難忘卻的。那個時候在艱苦的環境下建立起來的友誼和感情是地方上很難培養出來的。當然了,他也不是說地方的人不好或者不重感情,而是覺得地方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網和環境的熏染,使得一些人把彼此之間的關係搞得很複雜。尤其是現今的官場上,下級和領導的依附關係已經在某種程度上成了一種人格的依附,搞得整個社會關係也錯綜複雜起來。一些人總是期望能抱個粗腿,趁著那個粗腿在台上的時候,能撈點什麽就撈點什麽。而且現在的人很勢利,有時候勢利的都讓人難以接受了。過去老領導在台上,他可以喊爹叫爺的,可一旦走了或者下台了,這些人馬上就會不遺餘力的靠上新領導。而這種新的投靠其實就是新背叛的開始,他們可以馬上翻臉不認人,不念及過去的情分,有時候為了討好新的領導去詆毀老領導,甚至出賣老領導。這就是有一些小人,之所以在這個領導麵前是好人、紅人,在新的領導人麵前他依然是好人、紅人,成了人們說的“代代紅”式的幹部的原因。可是,往往這種人看起來表麵得勢的很,但群眾卻對他恨之入骨。有時候他就感到很奇怪,那些領導為什麽對這些靠緊跟、巴結、獻媚邀寵的人不能識別,或者是察覺不夠,甚至那麽信任呢?

    到地方時間長了,他也稍微悟出了點道理,一些下級巴結領導其實有時候很像年輕人在談戀愛,男女雙方在這個階段總是把最好的一麵展示給對方,希望得到對方的青睞。而領導者有時候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也需要被人捧、被人吹、被人圍著,也喜歡振臂一唿應者雲集的那種氣勢。也許就是這樣雙方都有需要的緣故,造就了這個人格顛倒、性情變態的混雜環境,換句話說,沒有這些人的存在和這些不正常的現象存在,社會也很難構成一種平衡。

    他也不是百分之百的馬列主義者,更不是完美主義者。他明白社會複雜的現實,也不可能不存在這樣或者那樣不和諧的風氣。而他痛心的是現在有些領導幹部,有些共產黨員變得越來越實用和功利了。隻要眼下對發展地方經濟有利,不管底下的人幹什麽都能容忍。對於那些違法亂紀的行為,也已不單單是睜一眼閉一眼的不去追究,而是發展到想方設法為他們疏通和開脫責任的程度。這種為了地方的利益,可以連起碼的黑白美醜都不分的行為,其實在很多時候起到了敗壞黨風和社會風氣的作用。往往正是那每件小事的不公正,造成了腐敗猖狂的同時,也對民心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他不明白的是,過去封建王朝都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而一些領導幹部卻往往忽視了老百姓的作用。

    不過,現在的老百姓似乎已經麻木了很多,對很多不合理的東西看得多了也就不覺得奇怪了。這也許就是一種理想的頹廢,而理想又是很容易滑向頹廢的,因為理想似乎永遠在彼岸,而彼岸充斥著虛偽、不公、欺騙、痛苦,勢必讓很多人喪失了追求理想的那份熱情和動力,變得愈發頹廢了。而頹廢是一種對社會腐蝕最厲害的傾向,因為頹廢是理想幹癟後留下的皮囊,頹廢也直接導致了麻木,那種連理想的泡沫都未擁有就直接走向麻木的現象,應該說是現今社會上最危險的一種思想傾向了。

    他在這裏沉思著,李大蛋和錢秀花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倆人都用一種狐疑的目光看著他。

    好一會兒,魏明才從這種思索中又迴到了現實,見他們都用一種費解的目光看著他,覺得自己的思緒走得有點遠了,以至於引發了他們的猜疑。於是,他笑了笑說:“你們怎麽都這樣看我呢?”

    “啊……,不,我們給你足夠的時間來思索你自己的事,嗬嗬。”李大蛋風趣的說著,又給他遞煙點煙的忙乎了起來。

    這時,一個打扮得很時髦的女人和一個小夥子走了進來。那女人肥胖的臉上塗滿了胭脂口紅,身上穿著一件純白色的貂皮大衣,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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