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他騎著車子朝王達誠的家走去。

    王達誠新買的房子他沒去過,但知道那個小區的位置。那是縣城才開發的幾個居民小區中的一個,既有小高層也有多層,安排的錯落有致,且彼此協調。小區裏麵的環境搞得也不錯,綠樹成蔭草地連片不說,還建了一些小橋流水之類的景點,還有很多健身器材。他進到小區,沿著行道慢慢騎著,順便瀏覽裏麵的景色。

    此時正是人們飯後時間,很多人在那裏玩著各種各樣的健身器械,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子,魏明騎著車子饒有興致地看著那些人。現在的人更看重的是身體的健康,而選擇鍛煉是保持身體健康的最有效的辦法,心想這些年來自己基本上沒鍛煉過,身上的贅肉已經很可觀了。過去在鄉裏沒時間,現在縣城的工作環境比較閑散,該製訂個健身計劃,好好鍛煉身體,把體格練得壯壯實實。

    王達誠告訴的樓號挺好找,他很快就來到那幢樓下。按了按電子門鈴,通報了名字,很快聽到‘喀’的一聲,防盜門就開了。朝樓上走的時候,他就想,這些新蓋的小區就是不錯,連保安措施都這麽高檔,以後也要換換房子了。

    剛走到三層就看見王達誠站在門口等他。寒暄了一下換拖鞋走了進去。站在客廳裏他四處看著,整個房間裝修雖然簡單,但感覺很不錯,石膏裝飾板鑲嵌的吊頂和頂角線白得耀眼,在廳裏豪華的水晶璉大吊燈的映照下,透射出很柔和的色彩。牆壁也沒有很俗氣的用三夾板全包,而是用的彩色塗料,與吊頂裝飾相輝互映,色彩搭配十分和諧。一圈硬木沙發擦得鋥亮,中間的茶幾上擺著個水果盤子,下麵是一張很大的羊毛地毯,正對著大門的是一個大背投電視,靠右麵還有一套組合音響,顯示出一種很現代的氣息。他笑了笑說:“喲,看不出你還是很有錢啊!”

    王達誠笑著說:“哪裏哪裏,隨便配置的。”

    “不錯,看來我也要考慮換換房子了,那套房子剛轉業迴來住著還感覺不錯,但和你這裏一比,簡直就是貧民窟了。”

    “你是要考慮換房子的事了,今後房地產業一定會飛速發展,新建住宅的設計會越來越體現都市特點,而且房價肯定會上漲,你看我這套房子,買的時候才1200元一個平方,現在和我這個小區差不多的,已經漲到1400元一個平方了。”

    魏明剛想說話,王達誠的愛人走出來,熱情地招唿說:“魏政委來了,快坐,快坐。”

    魏明看她穿著很鮮豔的羊毛衫,合體的緊身西褲襯托出腿的修長,整個人顯得線條豐滿又年輕。魏明感歎到:環境真是能夠改變人啊!想當初她從農村隨軍第一次到部隊探親時,一身農村人打扮,人很瘦小不說臉色看起來也很老相。當時魏明就和王達誠開玩笑:這麽標致的小夥子怎麽找了個大姐?王達誠說,要是和你一樣早點提幹,我也會找個自帶糧票的城裏人,哪會找向陽花呢。可眼下從她的身上,已經絲毫看不出當時那副幹瘦和老相的痕跡了,整個人顯得年輕風韻,他由衷地說:“想不到弟妹越來越年輕了啊!”

    “哪裏哪裏,都老太婆了。”

    “挺時髦的啊,怎麽說是老太婆呢?”

    “怎麽不老呢,你看看我們的孩子都多大了!”一邊的王達誠接話說完又衝著屋子裏喊著:“阿保,阿保,快出來看魏伯伯。”隨著他的聲音,從旁邊的屋子裏走出一個大小夥子,個頭差不多高出魏明半頭,人也很魁梧很帥氣。對著魏明叫了聲:“魏伯伯,你好?”

    魏明吃驚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夥子說:“喲,阿保都這麽高了啊!”

    “是啊,已經一米八一了。”

    “哎呀,想不到你兒子這麽高了,那年他們母子探親時,他跟在牽引車的後麵跑,被後麵的火炮掛倒後,差點小命都沒了。”魏明說完後拍了拍阿保的肩膀說:“你小子命大啊!還記得嗎?”

    阿保靦腆的笑了笑說:“不記得了。”

    “嗬嗬,那是,你那個時候才屁大一點,鼻涕流到嘴巴上舌頭一卷就吃進去了,嗬嗬。”

    魏明說完後,他們都笑了起來。阿保很不好意思地臉紅了起來。

    王達誠說:“去做作業吧!”

    阿保很聽話地說:“魏伯伯您和爸爸媽媽說話,我去做作業了。”說完迴自己的屋裏去了。

    魏明看著阿保的背影說:“你兒子很帥氣啊!將來給我做女婿算了。”

    王達誠的愛人說:“好啊,能和你們攀親那是我們的福氣喲。”

    魏明說:“那我們可說定了喲,到時候可不能舍不得啊!”

    “哪裏哪裏,能娶你們家倩倩做媳婦那是我們高攀啊!”

    “什麽高攀不高攀啊,我和達誠是好戰友,咱們都是知根知底的了解,有什麽矛盾內部就解決了,多好啊,嗬嗬。”

    王達誠說:“那是,孩子們過就不說了,最起碼親家之間不會有什麽矛盾。”

    “哈哈,對,我迴去和我們的倩倩說說,什麽時候帶她來看看,先讓孩子們了解起來,培養培養感情啊,嗬嗬。”

    王達誠的愛人說:“達誠,你也不讓老政委坐。”

    王達誠聽了後說:“對對,坐,我們到書房裏去坐。”說著就帶著魏明來到了書房。

    兩人坐下後,王達誠的愛人給他們送了兩杯茶後,王達誠對她說:“你忙你的把門關上,我和老魏說話不要打擾。”

    王達誠的愛人走出書房後帶上了門。魏明端詳著書房裏四個很大並擺滿了書籍的書櫥說:“你這個書房裝飾得不錯啊!,書也不少。”

    “還行吧,我喜歡看書你也知道,這些年別的沒攢下什麽,也就是點書了。”

    “嗯,不錯,這可是精神財富啊!在部隊時我就看你整天買書迴來,那個時候忙得屁顛屁顛的我還尋思你哪有時間看書呢!”

    “白天哪有時間啊,都是晚上看書,你還記得那年老兵複員時,你在我們營蹲點,一點事也沒出的送走了他們後,咱倆晚上喝酒時,你還批評我整天看書,也不知道整點東西投軍報!”

    “是啊,我們團的通訊報道曆來是個薄弱環節啊!你小子也不努力。”

    “不過,我以後還是搞了點報道,有段時間,我們營上報的稿件比起其他營,應該算是比較多的啊!”

    “後來還不錯,可那年老兵複原時,你們卻把團裏搞得緊張得要命,那兩個操蛋兵,一個說要對二連長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另一個說不給補助金打死也不走,我是怕你出事才到你們那裏蹲點的。”

    “是啊,別說你了,那幾天裏,我連睡覺都不敢閉眼睛,生怕出個事不好給你交差。”

    “你他媽的當教導員那軟綿綿的假男人小樣,我是不怎麽放心的,嗬嗬。”

    “有什麽不放心的,我說話是軟了點,可那是性格所致啊,幹工作我可從來也沒含糊過,你這個當政委的說說,一營的工作哪點比二營和三營差呢?”

    “那倒也是,一營的工作還是不錯的,隻是你們那年的射擊搞得不好,打傷了人,差點出事故,你們營長還和你商量著不上報團裏呢!還好你小子堅持上報,否則我連你一塊兒撤掉。”

    “哎,說起這件事,多年來我一直悶在心裏想問沒敢問,我們營長那年就安排轉業是不是與這個有關呢?”

    “也不能說一點原因也沒有,但主要原因是那年上麵分配了三個正營職的轉業名額,我們安排後勤處長和三營的教導員走,後來搬著指頭算下來就是你們營長的年齡合適了,其他營的主要領導大部分都是年輕的,不過我當時也沒準備安排他走,覺得你們倆配合不錯,想讓你們繼續配合一段時間,後來安排不過來也沒辦法了。”

    “噢,原來是這樣,營長走的時候對我意見很大,說都是我堅持要上報事故苗頭,才導致他轉業的,我也不好解釋,說實話,我雖然是教導員和黨委書記,但工作上還是比較尊重他的。畢竟人家比我多當好幾年兵呀!我又是營長教導員中相對年輕一點的,當然了,和你沒法比,你和我同年兵,已經是團政委了,嗬嗬。”

    “部隊那個時候我還算可以的,可是,現在呢,還不是和你一樣,說實話到那種單位還不如你瀟灑,怎麽說,你也是縣級機關裏的人喲。”

    “哪裏啊!都差不多,我那裏說是門檻高一點,可老家夥太多了,你說說看,八個副主任哪一個不是當過幾年副縣長副書記的,隨便拉出一個來都是名字響亮的了得,誰都可以指揮我。”

    “哈哈,和那些老領導們一起工作,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喲。”

    “哼,學個屁,一個比一個牢騷多,動不動就是,我當縣長的時候怎麽搞怎麽搞的,我當書記的那陣子決不允許如何如何的,整天都是這些話在你耳邊鴰躁,聽起來煩不煩呢!”

    “哈哈,是嗎?人家那是人雖不在其位,關心革命工作的熱情還不減當年喲。”

    “狗屁,那是關心嗎?全是傾瀉心理不滿。”

    “你也不要都一概而論,其實,老領導身上有好多值得我們學習之處,關鍵是你如何領會如何學習了。”

    “算了,過去咱們是從下朝上看那些領導,看到的是他們在位時光彩的一麵,慷慨激昂和在台上口若懸河的一麵,等到和他們朝夕相處後,你才會發現,他們身上的那些缺點和劣根性,比我們隻多不少。”

    “不要亂說,領導總是有比我們高明的地方值得我們學習。”

    “老領導啊!你才不知道呢,那些人的水平真的不敢恭維,說實話比你差遠了,你沒看前幾天分東西,這個翻來揀去,那個左右端詳拿不定主意,無非是想分最好的,拿最大的一堆,朱副主任你應該知道,過去在縣裏當副書記時,說起話來頭頭是道不說,還大義凜然地批評基層幹部的小農意識,可那天拿了個蘋果非要調換,我當時真的以為是壞了呢,結果就是個小蟲眼,最後,我在我分的蘋果裏,挑了個最大的給了他,馬上笑逐顏開的走了,連聲謝謝不說也就罷了,還把那個有蟲眼的也拿走了。”

    “是嗎?哈哈……,不會那麽差勁吧!”

    “怎麽不會呢?他就是這樣做的啊!所以說,對這些當過領導的,乃至現在的領導們我們也不能過於看高他們,比如說許書記,過去我是很尊重他的,現在看來他可能是縣裏最壞的一個。”

    魏明聽了後說:“你小子今天沒喝多吧,怎麽說話嘴巴不把門呢?”

    “我今天根本沒喝酒,而且腦子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況且在家裏說也不怕別人聽見,今天我要你來喝茶就是要給你匯報情況。”

    “匯報你個頭啊,我有什麽資格聽你的匯報呢?”

    “怎麽沒資格呢?你魏明走到哪裏都是我的老政委,都是我敬重的大哥,這個縣裏,我最信任的就是你,隻有你才是我的榜樣。”

    “算了,別嘴上抹蜜了,哈哈……,快點喝口茶喘喘氣,我們倆之間就別說那些酸話了。”

    王達誠一臉莊重的說:“我才不是說酸話,全都是肺腑之言啊!說實話,縣裏的那些狗屁領導,我一個都看不上。”說完這話他的表情馬上變得很鄙視的樣子。

    魏明看著王達誠那一臉深沉和鄙視的目光,也搞不清楚他要幹什麽,心裏嘀咕著:這個王達誠,今天是哪根筋扭了呢?樣子有點古怪不說,說話也不著三不著四的。他說:“達誠啊,今天你怎麽看起來很怪。”

    “啊,我怪嗎?沒有啊,我隻是覺得這個世道真的很不公平,而且腐敗的讓人吃驚,一些人表麵上看起來道貌岸然,實際上滿肚子男盜女娼,已經是頭上長瘡腳底流膿壞透了。”

    魏明端著茶杯看著王達誠,搞不清楚為何這樣義憤填膺。

    王達誠看了一眼魏明說:“老領導,你分析過我們倆為什麽分別被調離原先的工作崗位嗎?”

    “工作需要唄!”魏明笑了笑說。

    “呸,什麽工作需要,全是騙人和整人的鬼話。我算是搞清楚了,我們這次被發配都是因為上次處理你們的那個施小寶,惹惱了許書記才會這樣的。”

    魏明聽了後沒說話,其實,他也分析過他們倆的調動,一定程度上與這個原因有關,可那畢竟隻是猜測不能隨便說。而且這種事情都是隻可意會不可言明,即便是這個原因,已經這樣了,又能如何呢?隻能等待時間的檢驗了。

    “老領導,我今天請你來就是要告訴你,我不會忍受他這樣做,而且我已經做了一些工作,目前來看,基本接近成功了。”

    “……”

    “說實話,調我走的時候還真以為是局長妒賢嫉能呢,可是等我明白是人家整我們後,心裏這口氣怎麽也咽不下去。”

    “明白了又怎麽呢? 不明白又怎麽呢?再說了,你就是不咽這口氣又能怎麽辦呢?”

    “怎麽辦?我要讓他知道我們這些人不是軟柿子,那麽好揉捏好欺負的。”

    魏明看著王達誠說話的那個狠樣子,心裏一驚,有點不認識的看著他思索著。

    “你是我的老領導了,我倒無所謂,真的,到哪裏都一樣,我是為你鳴不平,所以,我要為你,當然也為我出這口惡氣。”

    “你不要說為我,再說了,你出什麽惡氣呢?人家調動你和我都是按照正常的程序,有合理和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作為黨員幹部來說,組織上安排你到哪裏去都應該服從,心裏有想法也不能不服從。”

    “我沒有不服從啊!服從是服從,但心裏不舒服也不能就這麽忍著!”

    魏明盯著王達誠看著,說:“達誠,你我都是多年的老戰友了,組織原則必須遵守,你明白嗎?我理解你的心裏不舒服,其實說實話,把我從鄉裏調到黨校,心裏也不舒服,可是不舒服歸不舒服,但我們不能在思想上產生敵對心理,也不能牢騷滿腹,更不能有什麽過激的行為。”

    “放心吧,我才不會使用過激行為。”

    “……?”魏明看著他不說話,但眼睛裏充滿疑惑。

    “告訴你吧,我完全是通過組織手續做的,當然了,在收集資料的時候,我動用了不少關係和必要的手段,對每個材料都詳細核查,基本做到萬無一失和十分確鑿。”

    “收集資料!什麽資料?”

    “收集許誌清受賄和賣官的材料,我已經把所有的材料都整理好寄出去了,今天接到市紀委的電話,約我明天去當麵匯報。”

    “你把材料寄出去了?”

    “是,我給省市紀委和中央紀委都寄了,而且是以一個黨員的名義署上我的真名,我不單單是為了你和我,最起碼我寄材料的時候是出於公心,這樣的領導幹部根本就不適合在主要領導崗位上工作。”說著,王達誠從邊上的皮包裏,拿出厚厚一遝子打印好的材料遞給魏明,又說:“材料你先看看,很多事情你也許不知道,但看了後你會吃驚的。”

    魏明看著王達誠手上的材料,心裏很矛盾,有些猶豫沒有接。說實話,從他個人一貫的性格來說,並不讚成這種寫舉報信的做法,而更看重直言不諱的當麵向上級反映情況。但王達誠這樣做也不違背組織原則,作為一個黨員對上級領導和哪個人有意見,向上一級黨委反映情況是很正常的,而且署上自己名字的本身就說明了光明磊落。如果所反映的事情都屬實和不存在誣告,那麽是應該得到他的支持。

    王達誠看魏明緊皺著眉頭不說話也不接材料,說:“你放心吧,看看材料總沒什麽吧,我不會把你牽扯進去的,我這個人做事你應該知道,不決定便罷,一旦決定了堅決要做,而且絕不牽連任何人,更不會讓你感到為難,之所以在開始的時候沒有告訴你,就是怕你牽連進去。”“……!”他這樣一說,魏明反而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按理說王達誠把這件事告訴自己,那是出於信任,他不該有什麽顧慮。可是,這些年來官場上的摔打,已經使他比過去更加謹慎和持重了。這件事雖然是王達誠自己做的,但他既然已經知道了,將來傳出去,人家也會說是他和王達誠一起策劃的。而他對這個事情一點也不知曉,更別說參與策劃了。

    王達誠把材料放在了他的麵前,說:“老領導,我發現你現在不如以前果斷了,過去那個擲地有聲的老政委,怎麽變得優柔寡斷了呢?你可以看,也可以不看,但我已經做了就不後悔,而且你放心,這是在我家裏,你走出去後,我就不會承認你看過材料和知道這件事。”說完後,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後,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又說:“老政委,我知道你心裏很矛盾,這點我理解,我不會怪你,這麽多年的交往,我了解你是個好人,是有能力有水平的好領導,到什麽時候我都是你的下級。”

    魏明看著王達誠有點發紅的眼圈,沉思了一下說:“達誠,我先看看再說好嗎?”說完後他拿起材料翻看了起來。

    屋子裏很安靜,除了兩人的唿吸聲外,也就是魏明不停翻動材料的聲音。魏明開始隻是很隨意地翻看著,但目光隨著一張張的材料,而愈發嚴峻了起來。裏麵所述說的事情讓他看得渾身冒冷汗,內心充滿了驚訝和憤懣,如果這個材料反映的全都是真實的,那……。他有點不敢想下去了。

    他很快瀏覽完材料,然後輕輕地將材料合上。自己點了根煙抽了起來。此時此刻裏,他的腦子很亂,也很複雜和矛盾。作為一個黨員,一個受過多年黨的教育的基層幹部,他很佩服王達誠的勇氣和他那種赤誠的正義之氣,而且也很欣賞他能在很短的時間裏,整理出這些翔實的材料,並且所有材料都附有旁證和當事人的證言。而且看過整個材料後,他由開始的震驚逐步轉化為憤怒了。他沒有想到一個黨的領導幹部,這樣貪得無厭地撈取錢財,以及利用手中的權力,肆無忌憚地賣官鬻爵。

    他把煙頭摁滅在煙缸裏看了看王達誠,說:“你這樣做並沒有錯,作為一個黨員,向上級領導反映情況是你的權利。隻要你反映的是真實的情況,不是出於別有用心的目的和誣陷不實,那麽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作為戰友我都會義無反顧的支持你。”

    他說完後,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想以此平靜一下自己心裏那種起伏不定的心緒。可是,不管他如何想平靜,此時此刻那怒潮洶湧般翻騰著的心緒,都難以壓抑和平靜下來。多年來積累的經驗教訓,以及個人的政治素養,使得他在憤怒的同時,不能不比王達誠想得更多更深一點。因為,現實社會的殘酷,並不一定能給一個人的正確和正常的行為以公正。很多人會把一件很正常很小的事,演變成很複雜很大的,甚至是驚天動地的大事。由此而來,處在當事人位置的王達誠,勢必要承擔很大的壓力,會受到來自各方麵的質疑,以及別有用心的攻擊等,如果不把這些外界因素都加以考慮,或者換句話說沒有充分的思想準備來承擔這些壓力,無法很堅強地頂住來自各方麵的詰難,那麽……!想到這裏,他的眉頭緊皺了起來,陷入更深沉的思索之中了。

    王達誠的兩眼緊緊盯著魏明,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以及凝聚在他眉宇間的擔憂和費解的變化。他不知道老領導在思索著什麽,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所說的這件事,已經在他的心裏產生了極大的波動,甚至是震撼。雖然魏明已經說過堅決支持他,但出於對他的敬仰和尊重,他還是擔心自己的行為不能幫助他,卻會給他帶來更多的壓力。這麽一想,他感到有點後悔了。後悔不應該把這件事匯報給他,不應該給他已經很煩惱的心情裏,又增添新的煩惱。他思索了一下說:“老政委,你不要有什麽為難,更不要為我而擔心。我王達誠一人做事一人當,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給你添麻煩,如果說我把這件事給你說了後,會給你帶來麻煩,那我深感不安的同時請你原諒。”

    魏明聽了他的話後,抬起頭看著他,嗔怪說:“達誠,你怎麽能這麽說呢?你把這麽重大的事情告訴我,那是對我的信任,我有什麽為難呢?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在任何時候我都會支持你,因為你並沒有錯,如果事實真實確鑿,那你這樣做不單單是出於共產黨員的良知,更是關心我們黨的事業,我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王達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看你的目光緊鎖不說話,以為你是為難和猶豫呢!”

    “不是,我是在思考這樣做會產生什麽後果。我們撇開你寫信的目的,是出於公心還是正義感這個問題,因為這個毋庸置疑,也不應該去懷疑什麽。”

    “後果……?”王達誠有點不解地問。

    “我們做什麽事都不能僅僅靠勇氣靠正義,而應該對這件事的前前後後都要思考和設想,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三思而後行。”

    “嗯,這個你放心,我已經做好了應付任何突然情況的精神準備。”

    “隻有精神準備並不行,而應該有應付各種突然情況的對策,以及化解各種可能出現的特殊情況的能力。”“……”

    “按照正常的事件發展過程來分析,如果你的材料是真實的,上級有關部門在核實和查證,並確鑿證實了你所反映的事實後,他肯定會受到處理。因為,他的行為已經徹底背離了一個共產黨員的品質,甚至觸犯法律受到製裁。”

    “是的,他的行為已經不能和共產黨員這個稱號相提並論了,肯定會受到法律的製裁的。”

    “對,撇開他的處理不說,你想過他處理後會引發的震動嗎?”

    “震動,什麽震動呢?我看隻會引發大家對他的憤怒。”

    “憤怒是必然的,一個過去在人們心目中還算高大的領導形象,一瞬間就暴露出其最醜惡的一麵,引起的憤怒是可想而知的,而且人們對這種高層腐敗曆來是深惡痛絕的,雖然他的職務僅僅是縣委書記而已,但是,在我們這個縣城,那就是高幹了。”

    “可不是啊,過去看起來多麽高大和光彩,但剝開偽裝後不過是個偽君子而已。”

    “但是,你想過沒有,人們在憎惡他的同時,也會對你出於什麽樣的目的產生懷疑。他們並不一定能理解你是出於公心,而會說你是因為被調離後心裏不服才這樣做。”

    “我不能說完全沒有不服氣的想法,但絕大部分是出於公心啊!”

    “是啊,對你的公心我不懷疑,但是那些不明就裏的人呢?他們會對你的行為,有很多種說法和猜測,比如說你過去怎麽不反映?為什麽調離後才反映?怎麽這些事情過去沒有人發現和反映?那些事情都是很隱秘情況下發生的,你是如何搞到這些材料?是不是出於不可告人的目的,采取非法手段獲得的呢?而這些帶有質疑性的議論,很有可能超出了對當事人惡行的議論,卻把矛頭指向了你。所以,不管這個事情最終是個什麽結果,你都會蒙受到很大的壓力。”

    “……”王達誠沒有說話,而是出神地看著魏明。

    “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需要慎重慎重再慎重,要知道這個社會已經不是我們剛當兵時那麽單純了,而是變得十分複雜,我們所麵對的也不是很單純的人,你可以在這個問題上扳倒某個領導,但是,他多年來經營結交的朋友和建立起來的各種各樣關係網,卻不會因為一個人的處理而消失,起碼是不會瞬間消失。”

    “那可不一定,什麽時候都是樹倒猢猻散,他要是倒了,反戈一擊,甚至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去了。”

    “你說得沒錯,從表麵上來看,他一旦從台上跌落到台下,會有很多見風使舵的人,為了解脫自己而搖身一變,一改既得利益者的身份,而裝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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