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朱副都統真乃好性情,哦,你看我這記性,這一時竟還改不了口。”


    說著石得六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側首問道,“我記得出京的時候,朱都司還是綠門的副都統,怎麽幾日未見,卻被降為都司了?”


    “升職降職都是常有的事兒,石都統不必將這些瑣事放在心上,我早已習慣了。”


    見石得六頗為驚訝,朱戒重將手中的烏色銅酒壺用木塞密封好,“看來石都統對我老朱的事兒卻是一概不知啊。”


    “願聞其詳。”


    “倒也沒什麽,就是平日辦差手上有時沒個準頭,一不小心死了幾個犯人,羅都統照例便降了我的職。”


    大略略解釋罷,朱戒重忙指著前麵說道,“石都統,前麵就是村了,出門在外頗有些不便,不若我和邢副都統稱唿你公子?”


    “公子?”


    石得六笑著擺了擺手,“與其主仆之分,倒不如稱兄道弟。”


    “咱們三個之中,邢副都統不愛說話,我年紀又最小,不若我為小弟,朱都司勉為其難做我二哥?”


    “那卑職就僭越了。”


    朱戒重倒不囉嗦,不過卻示意了身後一直跟著的一粗布灰衫婦人,“那這婦人?”


    “這個...”


    這問題卻是問倒了石得六,不過幸好那婦人開口解了愁,“奴婢願意侍奉三位大人。”


    天目村某戶人家。


    酉時二刻一行四人這才找到了落腳處,雖說比不上酒樓客棧,不過能在晚上抵禦寒冷亦是難得,更何況農戶家裏的飯也是緊著好的上,算不得委屈了幾人。


    “窮鄉僻壤,家裏也沒什麽好酒好菜,這是小老兒自己釀的米酒,幾位若是不嫌棄可以嚐嚐味道。”


    “老伯客氣了,這有酒也有肉的,我們還能有什麽不滿足的。”


    石得六倒是從未喝過米酒,接過酒葫蘆先給邢烏森和朱戒重斟滿酒,這才給自己倒了一杯,準備嚐個鮮。


    “嗯,的確是有一股糯米的味道,聞起來有些香甜。”


    正欲舉杯就飲,石得六卻見朱戒重打開了自己的銅酒壺,“咕咚咕咚”狠灌了幾口。


    “哎,二哥,你怎麽不嚐嚐老伯的米酒?”


    吃了一口菜,朱戒重大咧咧道,“這米酒是甜的,不合我脾性,三弟你或許會喜歡。”


    “嗬嗬,我先試試。”說著,石得六又瞧了瞧邢烏森,“大哥怕是更不會喝了。”


    突然一道男童的聲音從旁側傳來。


    “明明是他們的錯,為何娘你卻要打我!”


    “到了現在,你還不認錯!”


    “我沒錯,我就是沒錯。”


    “啪啪啪...”


    “你再說你沒錯!”


    “就不是我的錯!”


    接著便是哭啼聲,邊哭那聲音還斷斷續續辯解道,“是,是虎妞他們先罵我有娘生沒爹養的,還說,還說我是孽種,說,說娘是淫...”


    “他們怎麽說我都沒事,可我不允許他們這麽說娘!”小男孩童稚聲雖然力弱,但這股子氣勢卻是不畏天地。


    “他們喜歡說,你任由他們說便是了,你為何動手打他們。”婦人的聲音帶著一絲強忍的哭腔,不過孩子麵前仍在裝作混不在意。


    “我不!”


    “明明錯了還不知悔改,看來都是我平日對你太過嬌慣了。”


    接著便是板子敲打聲和孩子的哭泣音。


    見石得六臉有異色,老漢將煙筒子在鞋幫上敲了敲,解釋道,“就是小孩子之間打鬧,家長裏短的,沒事沒事。”


    酒足飯飽,一夜無話,翌日一大早,待邢烏森將行裝都備好,石得六和朱戒重這才懶洋洋的起床。


    “啊哈...,這一路上可把我給累壞了,等到了州杭府,我得好好睡上一覺再說。”


    “那到時,老朱我陪石都統。”


    看了看外間的天,石得六也不敢再耽誤時間,“走吧,大哥早就起了,哪跟咱倆一個賽一個的。”


    “早大哥”


    “早老伯”


    老漢倒是憨厚,“嗬嗬,辰時都過了也不早了,小老兒家裏人都下地幹農活去了。”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咱們也不能鬆懈啊。”


    牽馬出欄,見到旁邊院舍一小孩兒站在院內,發梢和衣服上都沾有水珠,而院內一粗布藍裙婦人在旁側洗衣,旁邊還放置著摞成小山堆似的兩大盆髒衣。


    邢烏森和朱戒重皆已上馬,見石得六還在發呆,便出言提醒,“三弟,咱們該動身了。”


    “走吧。”


    三人騎馬前行,灰衫婦人緊跟其後,隻是臨走之際目光落在旁院藍裙婦人臉上,不住地對其打量,似有所想。


    州杭府。


    城門大街前數個官吏翹首以盼,為首的則是三大憲之一的按察使徐護達,同行的還有他麾下的巡道副使和巡道僉事,以及州杭府現任知府齊大大。


    “臬台大人,這眼瞅著未時就要到了,皇上特派的欽差大臣怎麽還不到呢?難道是路上出了什麽差錯?”


    “你急什麽?”


    狠狠瞪了齊知府一眼,徐臬台氣定神閑道,“該來的人早晚總會來的。急,隻會露了你的心思。”


    齊知府臉色一變,抱拳退了下去繼續等待,心裏卻是始終惴惴不安。


    “來了,來了”


    官道上三匹駿馬緩緩前行,眾人見了皆是一喜,忙整理衣帽官服,嚴陣以待。


    “邢副都統,那些眼線不是都被甩掉了嗎,怎地如今這些個人還知道咱們何時抵達呢?”


    “下官見過欽差大人。”


    石得六躍馬而下,虛扶了下徐臬台,對眾人朗聲道,“諸位大人不必多禮,請起。”


    “想必這位就是徐臬台吧?”


    “下官正是。”


    石得六上下一番打量,見其腹部翩翩,圓頭肥臉,心猜這平日定是拿了不少的民脂民膏,“此次前來,本官乃是奉命徹查洪昌十一年陳德康一案,徐臬台又在一省的三把手之列,手中掌管著江浙省的司法、監察等諸事,此次辦差怕是要叨擾徐臬台了。”


    “欽差大人嚴重了,下官既身為江浙省按察使,自然是要秉公執法,按律行事。皇上特派欽差大人徹查舊案,下官極力輔助乃是職責所在。”


    能坐穩一省臬台之位,自然是官場裏的老油子,徐護達隻不過三兩句話便把石得六聽得連連點頭。


    “下官諸人在此已等候欽差大人數日,欽差大人從京都而來,一路上風塵仆仆,想必定是也累了,不若先至下官府邸歇歇腳,等晚上再赴接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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