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出了一檔子事兒。
起初隻是聯係不上唐瀾瀾，江知行在唐家門口等了兩天，大門緊鎖，愣是一個人影兒沒見著。
出了什麽事，至於電話不通，家也不迴？
直到江爸爸隔天帶來消息，唐峰因為貪汙受賄，被緊急關押調查，據說涉及的金額還不小。
……
……
等到江知行見到唐瀾瀾，已經是初六的中午。
彼時，她趴在坐在警局審訊室裏的長桌上麵，背對著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趴在那兒一動不動。
羽絨服也沒穿，小身子瑟縮在那裏，可憐的縮成一團。
江知行有點不是滋味。
他脫了身上的大衣，踱步到她身後，輕輕搭在了她的身上，衣服剛披好，小姑娘卻跟條件反射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神色嚴肅。
她下意識迴頭看了一眼，乍開始還以為自己是看錯了，使勁兒揉了一把眼睛……
他怎麽找到這裏的？
“江知行……”她這兩天沒怎麽開口，一張嘴嗓音都有點沙啞。
這一開口，更顯得可憐了。
江知行彎了彎腰，撿起衣服來，拍了拍上麵的灰塵，又把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出這麽大事，為什麽不找我？”
唐瀾瀾垂了垂首，手指捏著大衣一角，“不想煩你。”
她說的是心裏話。
唐峰作為公職人員，攤上這種事兒，找誰都沒用，都得等待調查結果。
再者說，大過年的，也不必要去給別人添堵。
江知行本來擔心，一聽這話，頓時沒了脾氣，感覺真是不知道應該誇她省心，還是撈過來揍一頓好。
“你怎麽進來的？”唐瀾瀾抽了抽鼻子，鼻音有點重。
她能留下來，都是靠一些老關係，還得沒收一切電子設備，江知行一個外人能隨便過來？
江知行捏她鼻子一下，力道有點重，“走進來的。”
c城這地方，他要是連這點兒小手段都沒有，那趁早就別混了。
唐瀾瀾扯了扯唇角，想笑也沒有笑出來。
江知行低頭，把她手捉過來，大掌覆上去，小手冷的跟冰棍兒一樣。
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我爸不會有事的，不用擔心。”她的手乖乖的放在他那裏，不動不鬧。
雖然這兩天沒有見到人，但是她知道唐峰不是那種人，他要是有這個覺悟，當初高敏怎麽會跟他離婚？
這點信心還是要有的。
不會的。
唐瀾瀾這樣勸自己，也不敢往壞處想，萬一……那就完了。
江知行使勁兒攥了攥她的手，他來是安慰她的，怎麽倒反過來了？
“小傻子……”
唐瀾瀾撲哧一樂，隨即迴握了一下他的手，“你先迴去吧。”
“迴去個屁。”江知行語氣不客氣，“我去買點吃的給小流浪狗。”
“……”
江知行在周邊的餐館裏，買了幾樣吃的，還有一份湯，一一擺好在長桌上麵。
唐瀾瀾看了一眼，還真有點餓。
這幾天，光巴巴著急上火了，一口飯都沒好好吃過，今天一天就吃了一個包子。
她低頭悶聲吃飯，偶爾跟他笑笑，也沒有別的什麽心思，但充滿感激。
說了好幾次謝謝，最後江知行笑話她一句，“唐瀾瀾，你的謝謝是批發的嗎？”
“……”
半個小時後。
江知行不能多呆，等到她吃完飯，也就該走了。
原本想讓她一起迴去，但想了想，迴去也是胡思亂想，倒不如在這裏等消息，好讓她放心。
唐瀾瀾的情緒一直都很平和穩定，一來不想讓他擔心，二來也是本著肯定不會有事的基本想法。
她目送江知行到了門口，還是笑著的，就在他都快到樓梯拐角的時候，忽然忍不住喊了他一聲。
江知行迴頭看她，“怎麽了？”
唐瀾瀾鼻子有點酸，猶豫了半天，才忸怩出口，“江知行，你能抱我一下嗎？”
她說完，又覺得自己要求是不是過分了？小心補了一句，“保證就一下。”
她需要一個依靠，哪怕就那麽一小會兒也可以。
但就算江知行不願意，她也不會怎樣。
她垂首，想著要麽就算了吧，結果下一刻……江知行已經大步跨了迴來，直接把她撈到了懷裏。
唐瀾瀾的身子有些僵硬，她沒出聲，就那麽貼在他胸前，聽到了幾聲強有力的心跳聲，終於有了一絲踏實的感覺。
眼眶裏的溫熱就那麽流了出來，也隻是瞬間，就潰不成軍。她努力的克製，但小肩膀還是緩緩抖動著。
哭出來，果然要比憋著要簡單一百倍。
江知行順了順她的後背，輕輕拍著。
再怎麽裝，她也不過是個初入社會的小女孩，唐峰出了那麽大的事，她除了獨自等待，沒有任何辦法，任何可以商量分擔的人。
唐瀾瀾哭的這個過程很短暫，也就一分多鍾，更像是一種發泄吧，之後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抬頭離開他胸前，抹了一把眼睛，好讓自己看上去並沒有那麽明顯的狼狽。
可江知行又不瞎。
還沒等她撤開，他勾住她的肩又把她帶迴了懷裏，“贈送一下。”
唐瀾瀾：“……”
她覺得氣氛讓她搞得似乎有點……淒涼？
她彎了彎唇，盡量輕鬆的說了句，“江知行，說喜歡你是認真的。”
“？？？”江知行一時沒轉過彎兒來，實在有點太跳躍。
“所以你好好考慮我一下唄。”
“……”
—
從警局出來，江知行就穿了件羊毛衫，他上了車，靠在駕駛座上沉思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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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從兜裏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對方接的很快，語氣也很客氣。
江知行把唐峰的事兒說了一下，那邊聽完有些為難，但話還不好說的直白，所以言辭閃爍。
江知行畢竟也是見慣了場麵風浪的人，示意：“趙局有話請直說。”
趙天鴻一聽，也沒有瞞著，“江總說的這個案子我知道，是c城開年第一批查辦的貪腐人員，這個唐峰我有所耳聞，但……但……”
他話沒有說下去。
江知行卻明白了他這個遲疑的意思，話說到這一步，清白是不存在了。
他試探問道，“大概涉及多少金額？”
趙天鴻在電話那頭壓低了聲音，“目前還在查，估計不少於三十萬。”
三十萬……
對於唐峰這種職務來說，已經是個不小的數字，一旦查實，可不是坐兩年牢的事兒。
現在打擊的力度，他真是撞在了槍口上。
事態嚴重，江知行仔細斟酌了片刻，沉了沉，又開口道：“別的不要求，你親自出馬的話，人總能保全的。”
至於要補什麽錢款，這都不算問題。
趙天鴻有些為難，但也沒有再說太多，江知行的麵子，他還是要給的。
“行吧，江總都開口了。”
“多謝。”
都是聰明人，有些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必說的那麽清楚。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發動車子之前，他又往對麵樓上看了一眼，那裏是接待室的位置，唐瀾瀾就在那裏盼著，等著。
可在利欲熏心的當下，哪還有人是幹幹淨淨的？
江知行並不想破壞她這種單純的有些愚蠢的幻想，相反，如果她相信，那麽他會盡量去維護。
就算世界上有多少肮髒不堪，起碼保留她那一方小小的淨土。
—
初八年假結束，初七一早唐瀾瀾給周承合打了個電話。
她需要請幾天假，但具體需要幾天，還不好說。
她知道開年會比較忙，所以也很不好意思，但是沒有辦法，唐峰現在這種狀況下，她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走的。
周承合聽她語氣不對，還嘴問了一句，需要幫忙嗎？
雖然知道是客套話，但是唐瀾瀾仍然是挺感激的。
周承合倒也沒有追問，假也很痛快的給了，不過最後也挺資本的說了句，“等迴來加班補啊。”
“是！”
幾天以後，唐瀾瀾終於見到了唐峰，他被關了這陣子，胡茬兒都出來了，頭發也很淩亂。
好在人沒什麽事兒。
唐瀾瀾擔驚受怕這些天，一直以為自己會跟他抱頭痛哭呢。
結果是見到人的時候，隻是很淡然的上去握住他的手，露出個淺笑，“我們迴家吧。”
唐峰的具體處理結果，唐瀾瀾是不知道的。
隻不過從出來的那天開始，他就開始過起了‘退休生活’，沒再去上班。
她沒有多問，也沒多說什麽，但心裏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如果不是真的觸了線，又怎麽會被提前‘退休’。
—
臨迴a市的那天，唐瀾瀾留了點兒錢在家裏，一直到上高鐵，才打電話給唐峰，並囑咐好好照顧自己。
唐峰心情複雜。
“瀾瀾，對不起。”對不起什麽，他沒有說明白。
大概是辜負了女兒對他的期待。
但是生存，生活太難了，難到他一個大老爺們，都會躲起來痛哭不已。
而那個大染缸，即便不是他跳進去，也會有人摁著頭讓他進去。
唐瀾瀾吞了吞胸口的情緒，猛不丁說了句，“爸，謝謝你。”
謝什麽，她也沒有說。
他所做的，錯了，她應該責備。
但又最沒有資格責備。
起初隻是聯係不上唐瀾瀾，江知行在唐家門口等了兩天，大門緊鎖，愣是一個人影兒沒見著。
出了什麽事，至於電話不通，家也不迴？
直到江爸爸隔天帶來消息，唐峰因為貪汙受賄，被緊急關押調查，據說涉及的金額還不小。
……
……
等到江知行見到唐瀾瀾，已經是初六的中午。
彼時，她趴在坐在警局審訊室裏的長桌上麵，背對著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趴在那兒一動不動。
羽絨服也沒穿，小身子瑟縮在那裏，可憐的縮成一團。
江知行有點不是滋味。
他脫了身上的大衣，踱步到她身後，輕輕搭在了她的身上，衣服剛披好，小姑娘卻跟條件反射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神色嚴肅。
她下意識迴頭看了一眼，乍開始還以為自己是看錯了，使勁兒揉了一把眼睛……
他怎麽找到這裏的？
“江知行……”她這兩天沒怎麽開口，一張嘴嗓音都有點沙啞。
這一開口，更顯得可憐了。
江知行彎了彎腰，撿起衣服來，拍了拍上麵的灰塵，又把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出這麽大事，為什麽不找我？”
唐瀾瀾垂了垂首，手指捏著大衣一角，“不想煩你。”
她說的是心裏話。
唐峰作為公職人員，攤上這種事兒，找誰都沒用，都得等待調查結果。
再者說，大過年的，也不必要去給別人添堵。
江知行本來擔心，一聽這話，頓時沒了脾氣，感覺真是不知道應該誇她省心，還是撈過來揍一頓好。
“你怎麽進來的？”唐瀾瀾抽了抽鼻子，鼻音有點重。
她能留下來，都是靠一些老關係，還得沒收一切電子設備，江知行一個外人能隨便過來？
江知行捏她鼻子一下，力道有點重，“走進來的。”
c城這地方，他要是連這點兒小手段都沒有，那趁早就別混了。
唐瀾瀾扯了扯唇角，想笑也沒有笑出來。
江知行低頭，把她手捉過來，大掌覆上去，小手冷的跟冰棍兒一樣。
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我爸不會有事的，不用擔心。”她的手乖乖的放在他那裏，不動不鬧。
雖然這兩天沒有見到人，但是她知道唐峰不是那種人，他要是有這個覺悟，當初高敏怎麽會跟他離婚？
這點信心還是要有的。
不會的。
唐瀾瀾這樣勸自己，也不敢往壞處想，萬一……那就完了。
江知行使勁兒攥了攥她的手，他來是安慰她的，怎麽倒反過來了？
“小傻子……”
唐瀾瀾撲哧一樂，隨即迴握了一下他的手，“你先迴去吧。”
“迴去個屁。”江知行語氣不客氣，“我去買點吃的給小流浪狗。”
“……”
江知行在周邊的餐館裏，買了幾樣吃的，還有一份湯，一一擺好在長桌上麵。
唐瀾瀾看了一眼，還真有點餓。
這幾天，光巴巴著急上火了，一口飯都沒好好吃過，今天一天就吃了一個包子。
她低頭悶聲吃飯，偶爾跟他笑笑，也沒有別的什麽心思，但充滿感激。
說了好幾次謝謝，最後江知行笑話她一句，“唐瀾瀾，你的謝謝是批發的嗎？”
“……”
半個小時後。
江知行不能多呆，等到她吃完飯，也就該走了。
原本想讓她一起迴去，但想了想，迴去也是胡思亂想，倒不如在這裏等消息，好讓她放心。
唐瀾瀾的情緒一直都很平和穩定，一來不想讓他擔心，二來也是本著肯定不會有事的基本想法。
她目送江知行到了門口，還是笑著的，就在他都快到樓梯拐角的時候，忽然忍不住喊了他一聲。
江知行迴頭看她，“怎麽了？”
唐瀾瀾鼻子有點酸，猶豫了半天，才忸怩出口，“江知行，你能抱我一下嗎？”
她說完，又覺得自己要求是不是過分了？小心補了一句，“保證就一下。”
她需要一個依靠，哪怕就那麽一小會兒也可以。
但就算江知行不願意，她也不會怎樣。
她垂首，想著要麽就算了吧，結果下一刻……江知行已經大步跨了迴來，直接把她撈到了懷裏。
唐瀾瀾的身子有些僵硬，她沒出聲，就那麽貼在他胸前，聽到了幾聲強有力的心跳聲，終於有了一絲踏實的感覺。
眼眶裏的溫熱就那麽流了出來，也隻是瞬間，就潰不成軍。她努力的克製，但小肩膀還是緩緩抖動著。
哭出來，果然要比憋著要簡單一百倍。
江知行順了順她的後背，輕輕拍著。
再怎麽裝，她也不過是個初入社會的小女孩，唐峰出了那麽大的事，她除了獨自等待，沒有任何辦法，任何可以商量分擔的人。
唐瀾瀾哭的這個過程很短暫，也就一分多鍾，更像是一種發泄吧，之後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抬頭離開他胸前，抹了一把眼睛，好讓自己看上去並沒有那麽明顯的狼狽。
可江知行又不瞎。
還沒等她撤開，他勾住她的肩又把她帶迴了懷裏，“贈送一下。”
唐瀾瀾：“……”
她覺得氣氛讓她搞得似乎有點……淒涼？
她彎了彎唇，盡量輕鬆的說了句，“江知行，說喜歡你是認真的。”
“？？？”江知行一時沒轉過彎兒來，實在有點太跳躍。
“所以你好好考慮我一下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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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行畢竟也是見慣了場麵風浪的人，示意：“趙局有話請直說。”
趙天鴻一聽，也沒有瞞著，“江總說的這個案子我知道，是c城開年第一批查辦的貪腐人員，這個唐峰我有所耳聞，但……但……”
他話沒有說下去。
江知行卻明白了他這個遲疑的意思，話說到這一步，清白是不存在了。
他試探問道，“大概涉及多少金額？”
趙天鴻在電話那頭壓低了聲音，“目前還在查，估計不少於三十萬。”
三十萬……
對於唐峰這種職務來說，已經是個不小的數字，一旦查實，可不是坐兩年牢的事兒。
現在打擊的力度，他真是撞在了槍口上。
事態嚴重，江知行仔細斟酌了片刻，沉了沉，又開口道：“別的不要求，你親自出馬的話，人總能保全的。”
至於要補什麽錢款，這都不算問題。
趙天鴻有些為難，但也沒有再說太多，江知行的麵子，他還是要給的。
“行吧，江總都開口了。”
“多謝。”
都是聰明人，有些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必說的那麽清楚。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發動車子之前，他又往對麵樓上看了一眼，那裏是接待室的位置，唐瀾瀾就在那裏盼著，等著。
可在利欲熏心的當下，哪還有人是幹幹淨淨的？
江知行並不想破壞她這種單純的有些愚蠢的幻想，相反，如果她相信，那麽他會盡量去維護。
就算世界上有多少肮髒不堪，起碼保留她那一方小小的淨土。
—
初八年假結束，初七一早唐瀾瀾給周承合打了個電話。
她需要請幾天假，但具體需要幾天，還不好說。
她知道開年會比較忙，所以也很不好意思，但是沒有辦法，唐峰現在這種狀況下，她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走的。
周承合聽她語氣不對，還嘴問了一句，需要幫忙嗎？
雖然知道是客套話，但是唐瀾瀾仍然是挺感激的。
周承合倒也沒有追問，假也很痛快的給了，不過最後也挺資本的說了句，“等迴來加班補啊。”
“是！”
幾天以後，唐瀾瀾終於見到了唐峰，他被關了這陣子，胡茬兒都出來了，頭發也很淩亂。
好在人沒什麽事兒。
唐瀾瀾擔驚受怕這些天，一直以為自己會跟他抱頭痛哭呢。
結果是見到人的時候，隻是很淡然的上去握住他的手，露出個淺笑，“我們迴家吧。”
唐峰的具體處理結果，唐瀾瀾是不知道的。
隻不過從出來的那天開始，他就開始過起了‘退休生活’，沒再去上班。
她沒有多問，也沒多說什麽，但心裏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如果不是真的觸了線，又怎麽會被提前‘退休’。
—
臨迴a市的那天，唐瀾瀾留了點兒錢在家裏，一直到上高鐵，才打電話給唐峰，並囑咐好好照顧自己。
唐峰心情複雜。
“瀾瀾，對不起。”對不起什麽，他沒有說明白。
大概是辜負了女兒對他的期待。
但是生存，生活太難了，難到他一個大老爺們，都會躲起來痛哭不已。
而那個大染缸，即便不是他跳進去，也會有人摁著頭讓他進去。
唐瀾瀾吞了吞胸口的情緒，猛不丁說了句，“爸，謝謝你。”
謝什麽，她也沒有說。
他所做的，錯了，她應該責備。
但又最沒有資格責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