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瀾瀾說完,直視著江知行,她神色中滿是期盼。

    盼望著他能夠給一句迴複,皆大歡喜的那種。

    江知行的手在大衣口袋裏,微微的收了收,挺冷的天,手心兒卻滲出了汗來,他用力攥了攥,穩住了心神。

    “大過年的……”

    他話未說完,被唐瀾瀾搶先截胡,“大過年的,你肯定不好意思拒絕對吧?!”

    “……”江知行懷疑,她挑這個時候說,就是覺得他不好意思拒絕?而實際上,他從來都不想拒絕。

    “唐瀾瀾,別胡鬧。”

    他言辭語氣正經,垂了垂首又看向別處。

    他不敢看她,是沒有那個勇氣。

    唐瀾瀾急道:“我沒胡鬧,從小到大都沒有。”

    人人都覺得她小,不懂事,每說一次除了被他拒絕,就是別人一笑而過,沒有人覺得她是認真的,就因為江知行比她大了八歲?

    這不公平吧。

    江知行的喉結上下滑動兩下,他盡量平複心情,讓自己別太受影響,但不知道為什麽一出口,還是成了一句滿是情緒的話。

    “你小孩子所謂的喜歡,就是我走的這些年,不給我發一個消息?”

    他的電話,郵箱,所有聯係方式唐瀾瀾都有。

    卻寧願從江照那裏打聽他的情況,都不肯親口問問他。

    而實際上,又有些慶幸,幸好不是問他。否則,怎麽能夠隱忍那麽多年,把心事長埋呢?他不光明磊落,不能見人的地方,實在太多。

    但這會兒,也隻能這樣搪塞。

    唐瀾瀾大拇指甲一下一下的摳著指腹,緊張又急於辯解,聲音中都是委屈,“我不敢嘛!你走的時候話說的那麽絕。”

    如果她去煩他的話,他就再也不迴來了。

    別人說這話也許並沒有那麽大的殺傷力,可江知行這人,向來說一不二,他說了就一定會做。

    唐瀾瀾小心翼翼還不夠,哪裏敢再湊過去。

    江知行哼笑:“那你現在怎麽敢?”

    是他拿不動刀了?

    他一說這個,唐瀾瀾更覺得憋屈,她抽了抽鼻子:“狗膽包天吧,不見能克製,見了忍不住。”

    誰想在一棵樹上吊死來著?不都是沒辦法的事嗎。

    但凡對別人有丁點兒想法,她能這麽多年這樣過來嗎。

    江知行:“哦,那我盡快離開。”

    唐瀾瀾一愣,血壓都衝到了天靈蓋,“你這人……怎麽聽不懂人話呢!”

    不是,她這大冬天的深情告白,表達出來的就是這麽個意思?

    江知行他聽說理解是不是也太差事兒了?

    江知行聞言,沒再開口,沉吟半晌,才道:“要不,你找個能聽懂的?”

    他的語氣非常的平心靜氣,半點兒情緒沒有,一副為她著想的樣子。

    唐瀾瀾自動解讀成了另一個意思,怎麽聽怎麽像那種傲嬌的違心話‘我不好你找別人去’……

    他這,幾個意思?

    江知行說完,抬腿就走,她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麵,“我不,我就找你,我就喜歡你!”

    “……”

    —

    告白這事兒,最後也沒有個明明白白的迴複。

    主要是江知行這邊態度模糊,既沒有說行,也沒說不。

    這讓唐瀾瀾心裏樂開了花,沒拒絕,對於她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希望了。

    要知道從前可沒有這好事兒。

    又想起來李漁之前說的那話‘江知行要對你沒意思,我腦袋切下來給你當球踢’。

    唐瀾瀾頭一迴,那麽不稀罕李漁的狗頭。

    她從櫃子裏把那天買好的圍巾翻出來,看了半天,最後套在了自己脖子上,又把首飾袋子揣上,溜溜達達出門,一口氣跑到了江家別墅前。

    然後在門口給江知行發了個消息,【出來呀】。

    等了十幾分鍾,沒人迴。

    正在大門口來迴走的時候,江照從屋裏出來,一打眼就看到了她,幾步跑過來,一邊開門一邊問道:“你幹嘛呢?查探地形準備打劫啊?”

    “對,劫你個貌美如花。”唐瀾瀾往裏瞄了一眼,“你哥呢?”

    “睡覺呢。”他頓了頓,壓低聲音繼續道,“今兒一早我聽他打電話,好像他都好幾天沒合眼了。”

    “啊?”唐瀾瀾有點意外,昨天見麵的時候,看著還挺有精神啊。

    江照俯了俯身,“好像我大伯家那個敗家子不省心。”

    唐瀾瀾若有所悟的哦了一聲。

    大伯家的敗家子?人沒見過,倒是總聽江照說,就是江知行後媽生的那個弟弟。

    老聽說不太省心,具體怎麽個情況,誰也不知道。

    照這樣說來,迴海市就是處理他的事兒去了?

    “誰在家啊?”唐瀾瀾問道。

    江照指了指樓上,“爸媽都出去拜年了,就我哥在家睡覺。”

    “你也要出去?”

    “那是,這麽好的天,當然要出撩妹。”江照理了理額前掉落的幾根發絲。

    唐瀾瀾這才認真打量了他一眼,從上到下倒騰的幹淨利索,平常八菜一湯的眼鏡片上麵都擦的倍兒亮,發型一絲不苟。

    比平常好看了八百來倍。

    “可以啊,有點兒人樣。”她說著往門裏邊兒邁了一步。

    江照一臉自豪,“那是,跟我去啊?”

    “不了不了,你放心去,家裏的事交給我。”唐瀾瀾神色正經。

    “家裏能有啥事兒?”

    唐瀾瀾嘶了一聲,嚴肅道:“你哥在樓上睡覺,你不怕有來偷人的嗎?”

    江照:????

    你就是那個來偷人的吧?

    唐瀾瀾目送江照離開,把大門一關,然後轉身往大廳裏走去。

    她步伐輕快,但又小心翼翼。

    江知行的房門沒鎖,她伸手擰了一下,吧嗒打開,推門而入。

    一如當年那個夏天,她偷偷摸進了他的房間裏,他靠窗在陽光下睡得正香,她低頭親了他一下,然後滿心歡喜。

    江知行蒙著被子,就露出了一頭散亂的頭發和半張臉,他睡相斯文,隻有深深淺淺的唿吸聲。

    唐瀾瀾把門關上,拉了把椅子坐到了他旁邊,放椅子的時候,沒太控製好手上的力道,咣當一下,不大不小的響聲。

    她嚇得,心都快飛出去了。

    隨即趕忙抬眼看去,床上的人,紋絲未動。

    看來是真的很累呀。

    她提心吊膽的坐到椅子上,覺得距離有點遠,又往前拉了拉,湊近一些,還是有點遠,再往前一點點,還是……

    直到,緊貼到了床沿前。

    唐瀾瀾手肘擱在膝蓋上,單手托腮,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張睡顏。

    她很少有這種機會,能夠這麽認真,仔細的打量江知行,他是那種猛一看高冷帥,細看之後,還是讓人覺得,臥槽臥槽的那種。

    這麽好看的人,昨天居然沒有拒絕她的表白?

    我的天,老天爺開眼了啊?

    她對江知行的心思,一直就很篤定,從小到大,她很確認,自己就是喜歡他。

    不是因為長期被照顧,而產生的那些什麽仰慕崇敬之情,就是純粹的男女之間的喜歡,毫無摻雜,純淨度百分之百。

    但是沒有人相信,沒有人當真。

    就連他都不會。

    她正失神間,江知行醒了,連個迷迷糊糊的緩衝過程都沒有,他活動了一下身子,辦靠在床頭。

    “好看嗎?”

    “……”唐瀾瀾有點尷尬,“好,好看。”

    她說著,從旁邊床頭櫃拿過水杯,遞給江知行。

    他的習慣,她了若指掌。

    江知行看了一眼,沒說什麽,接了過去,打開杯子,舉到嘴邊大口大口的喝著,用這個動作,掩飾著一臉的異常。

    實不相瞞,心髒都差點兒痙攣了。

    這誰遭得住?

    一睜眼,小姑娘巴巴看著他,小臉蛋兒兩邊還有點紅,眼睛水潤水潤的,一眨巴……天都要塌了。

    他一口氣喝完水,把杯子放迴到床頭櫃上,掃她一眼,“找我有事?”

    還是悄無聲息的潛進來,打算殺他?

    唐瀾瀾趕忙把身後的首飾袋拿了出來,“這個,還是你親手交給江媽媽吧。”

    江知行垂首,她沒給?

    “本來想著等到除夕,萬一你趕迴來了,自己送,江媽媽會更開心。”唐瀾瀾說完,把東西放到他胸前,“結果我除夕給忘了。”

    主要是多喝了幾口,有點高了。

    江知行伸手摸了一下,收到一邊,還沒等說什麽呢,唐瀾瀾的手機就在兜裏響起來,她拿出來看了一眼。

    她朝江知行笑笑,然後把電話接起來,那邊兒聲音有點含糊,像是沒睡醒。

    “過年好啊周少爺。”

    江知行挑了挑眉,周耀?

    周耀哼了一聲,“切,假惺惺,昨天怎麽不給我拜年?”

    “……”唐瀾瀾翻了個白眼,“你皇帝陛下啊?”

    周耀也不客氣,“老子是啊。”

    是你大爺你是。

    江知行還在一邊,她懶得跟周耀廢話,索性就來了個結束語,“沒事的話,我掛了啊。”

    周耀:“別掛,我無聊,你跟我說說話。”

    唐瀾瀾哦了一聲,“不是,我忙著呢。”

    “大過年的,你忙什麽?”

    唐瀾瀾斬釘截鐵:“搞對象。”

    “……”

    電話掛斷,唐瀾瀾看向江知行,發覺他神色不對,沒意識到什麽問題,“怎麽了?”

    江知行不說話,皺眉看她。

    搞,對象?

    跟他?

    唐瀾瀾猛然想起來自己剛剛在電話裏說的話,連忙搖頭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就順嘴一說,敷衍他來著……你別誤會啊……”

    江知行看著她,意味不明:“不搞了?”

    “……”這話怎麽接?

    唐瀾瀾這人心大臉皮厚,這種梗接起來也是得心應手,但對麵是江知行啊,她哪敢造次啊。

    誒?不是,這踏馬……

    “江知行,你是在撩我嗎?”

    我日嗷,他也太上道了吧!

    江知行不動聲色,就像個性冷淡一樣,“沒。”

    “……”才怪吧?

    唐瀾瀾讓撩的不好意思,低了低頭,就發現脖子上還圍著圍巾。琢磨了兩秒,這玩意兒,怎麽送出去才不那麽刻意呢?

    她抬頭瞄了一眼,試探問道:“江知行,你冷不冷?”

    江知行掃了掃,掛在對麵牆上的室內溫度計,一條紅線,指在了28度上麵。這種溫度,他覺得冷,就有病了吧?

    “不冷。”

    甚至還有點熱。

    “……嗬嗬”唐瀾瀾覺得自己仿佛一個智障,“我也不冷。”

    江知行早就看到她脖子上那條大厚圍巾,彎唇笑了笑,“你這是防身的?”

    “啊?”她幹笑兩聲,取了下來,“有點多餘是不是?給你吧!”

    “……”

    她說完,直接把圍巾塞到了他懷裏,隨即也不等他說話或拒絕,站起身來,“我先走了!”

    然後迅速的,不管不顧的飛奔離去。

    江知行就這麽靠在那裏,準確的說是,被她一頓操作給弄懵了,她這是……送禮物來的吧?

    他的目光定在圍巾上麵,紅色啊。

    小時候他媽媽還在,也給織過一條類似的,顏色比這個鮮豔,他戴了好多年,後來有次迴海市過年,被江知濁給剪碎了。

    從那之後到現在,已經有好多年沒再碰過這種顏色。

    他笑笑,也不知道是感慨還是什麽,輕歎了口氣,然後把圍巾按在了胸口,似乎還帶著未散的餘溫。

    江知行想,既然繞不開,放不下,也許應該試試。

    大不了他全力以赴,就算拚了命出去,也別鬆手……

    這樣,總可以的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暗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令狐衝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令狐衝浪並收藏暗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