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嘿嘿笑著,也不搭話,盆景這玩意他是門外漢,不懂的事他絕對不說,多說多錯。


    那田舍翁看著穿著普通,實際上家財萬貫,他三兩句話把纂兒這盆景說了個通透,掌櫃的這時不免有些心急,通派這些年有些式微,已經許久不曾看過意象這麽好的了,看田舍翁這意思是想要這盆景,剛才那會兒他要是眼捷手快一點,這盆景就能為他所得,他再往府城一送,他在總行的名氣也能壓那些大掌櫃的一頭。可這田舍翁是誰,他是百花園的大主顧,他愛蒔花弄草,隻要喜歡的花草,不惜重金也要買迴去。


    「田老爺,要不等我和大兄弟談妥價錢,再給您送到府裏去,如何?」掌櫃的雖然心裏有疙瘩,明麵上卻甚是客氣。


    田老爺閱人多矣,他哪裏看不出來掌櫃的那點小心思,他摸著白花花的胡子,對著掌櫃的很坦白的拒絕,「既然被我看上了,就不勞吳掌櫃的多一層手續。」


    吳掌櫃恨得牙癢癢,但又無可奈何。


    田老爺轉向流火,問道:「大兄弟,五十兩銀子買你的盆景,你意下如何?」


    流火覷了一眼纂兒,他們以為要是能賣個二十兩就頂天了,不料有五十兩,比那頭野豬還值錢,自然是趕快應了。


    「往後你家小子要是能造出像這盆飽覽人間春色同樣好的盆景來,就帶來給老夫瞧瞧,你可認得老夫?到東大街問一下田姓人家就知道了。」得了賞心悅目的盆景,田老爺很爽快的掏出一個錢袋子,數也不數就給了流火,然後喚來小廝把盆景搬走,徒留吳掌櫃的幹瞪眼。


    三人出來得早,辦完了首要的兩件事,又得了銀錢,摸摸肚子,這不是還沒吃早飯嗎?


    阿茶說他知道一家老店,料多又實在,幾人便決定去那裏。


    這間鋪子不大,隻擺著三張桌子,還有攤前一溜的長板凳,三人在攤子前坐下,蒸騰的大骨頭湯和鹵鍋裏翻騰的油豆腐和各種鹵菜,每樣東西看起來都很好吃,三人


    都叫了大鹵麵,流火又叫老板切了各種小菜,油豆腐、海帶、大小腸、豬下水,老板見他叫得多,給得也爽快,一大盤豐富的小菜幾個人你一筷我一夾,配著大鹵麵,很快就填飽了肚子。


    纂兒趁機問了麵攤老板這附近可有燒陶瓦的工坊,一臉和氣的老板給她指了路。


    她想找人燒製一些陶瓷小物,沿路過來她問過幾家鋪子,都沒有人願意接她這筆生意,這也難怪,她要的那些東西著實繁瑣,得錢又不多,形體上她又要求,雖然不需要和實物一比一的相似度,但落差也不能太大,有人覺得囉唆就不樂意了。


    離開麵攤後,幾人在車上說好,阿茶陪著纂兒去工坊,流火則是把手頭上攢著的皮毛給賣了,三人分頭辦事,約申時末在城門口會合,一起迴不老山。


    那小工坊不難找,就在街尾,阿茶顧著騾車,纂兒進去也不膽怯,見人就和氣的笑,談吐大方又端莊,就算她年紀尚小,個頭又不顯,但店主見她衣著整齊,不卑不亢,也很樂意招唿她。


    店主聽她說了要燒製的東西,說起他家小子就喜歡捏製那些小馬小豬等沒有用的小東西,整天氣,也不知道他養家多辛苦等等等等,語氣中頗不以為然。


    「不然,可否方便讓我見見他,讓我自己跟他談?」


    「沒什麽不方便的。」店主很快把兒子馬一鳴叫出來,讓兩個小家夥去談,自己就去忙別的活兒了。


    主兒子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兩撇墨黑的大眉,他起先也沒有把纂兒當迴事,但是兩人越談越融洽,知道她要燒的那些東西是要擺在盆景上做造景用的,他大手一揮,熱情的道:「走,俺帶你去看俺燒出來的玩意,你要是看得喜歡,咱們再談生意。」


    纂兒去和阿茶說了聲,隨即跟著馬一鳴進了工坊的後院。


    「你隨便瞧吧,要是看中意了都可以帶迴去。」馬一鳴指著小窯前堆積的小動物小花小鳥小瓢蟲小魚還有垂釣老翁。


    纂兒也不客氣,看著那好多條無眼的瓷魚燒得可人,便抓了九條,摸在手裏很是滑溜,隨即把自己要的東西細細說了一遍,又大方的給了前金。「就這麽說定,你給日期我再過來拿東西。」


    馬一鳴大喜過望,他做這些小玩意向來被父親很是詬病不喜,覺得不可能靠這些小玩意吃飯,這會子能靠它賺錢,看父親還會看不起他嗎?


    辦妥了自己的事,纂兒琢磨著手頭上有錢了,難得來到鎮上,家中野味魚蝦不缺,思索著這時節該扯布料做冬衣了,山上氣候比平地涼得快,人家縣城的人還穿著秋衣,山上就得搭上外衣才能出得了房門。


    她給每人都買了兩匹細棉布,不管是頸項還是袖口衣擺都圈上皮毛,又或者做一整身的皮毛內裏,細棉布都很好用,喜嬸是女子,雖然叫著她嬸子,其實也不到四十歲,看她整天穿著樸素,纂兒作主給她買了匹妝花緞子,又買了不少調味料,麵粉、玉米粉、一壇花生油,還有兩甕好酒、十斤羊肉和不少零嘴,另外還在打鐵鋪買了精鋼打造的開山刀、鑿刀和精鋼小刀。


    刀她自己留著用,鑿刀是要給未叔,開山刀則是想送給火叔,他整天在山上亂竄,有一把好使的開山刀,肯定事半功倍,至於水叔,整天書不離手,就去書鋪買本孤本送他吧。


    至於巽哥哥,就是那種一出門就丟掉,迴來算撿到的人,他的禮物等他迴來再說。


    關於聞巽的事,她雖然什麽都沒問,幾位大叔們天南地北侃大山時,她卻沒少豎起耳朵聽,也許是把她當小孩看,他們講話也不太會忌諱著她,所以她聽著聽著,七拚八湊也大概摸出了點門路。


    她那巽哥哥是做大事業的人,不說那叫人心生膈應的結隱閣,單單三十二家鋪子,就算不知大小,從頭到尾巡視個一遍,一年半載的哪裏迴得了家?


    不過,到底是什麽樣的家族得讓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管著這麽大的家業,一個人再能幹,也不能這麽用吧?


    他那麽忙,她也不再盼著他歸家,比較緊要的事是讓自己快快長大,獨立堅強,不給他添麻煩。


    拿到手的五十兩銀子看著多,其實不禁花,買了這許多東西之後,纂兒的小荷包也就剩下十幾兩和幾個銅板。


    但是看著滿滿要給家人的東西,她心裏一點都沒有舍不得,辛苦賺錢就是要用來花的,如果能看見家人一個高興開心的笑容,那就值了。


    眼看著和流火約的時辰快到了,她才讓阿茶趕著車到城門口會合。


    迴到竹屋,就不提幾個大男人收到禮物有多開心,隻能說纂兒這禮物都送到了幾人的心坎裏,有時不見得送禮非要多昂貴不可,禮輕情意重,送得恰到好處更好。


    喜嬸直摸著那色彩豐富、織麵光滑如鏡的布料,「我這一把年紀了,穿這不合適,我想壓箱底留給我將來的媳婦穿,年輕人穿著喜氣精神。」


    「誰說不適合,放到箱底放著放著就過時了,火叔、未叔、水叔你們說,喜嬸用這料子裁製衣服來穿,合適不合適?」纂兒拉著布料在喜嬸身上比來比去,笑得狡猾。


    她看得出來喜嬸是喜歡的,但是為母的總是想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孩子,這還真的不必,那時候再剪更時新的料子不就好了?


    禁不起幾個男人一個勁兒的誇好,喜嬸這才略帶害羞的收了下來。


    果然,等那料子透過喜嬸的巧手變成新衣,穿了出來,纂兒又替她梳了個年輕的發髻,不隻纂兒覺得眼睛一亮,幾個男人,尤其是流火,看得眼睛都忘記要眨了。


    「丫頭,以後別給你喜嬸梳那種頭。」流火偷偷把纂兒喊到一旁,小小聲的說道。


    「火叔覺得不好看嗎?」


    流火搔了搔臉,有點局促的迴道:「不,太好看了,她要頂著那模樣迴村子去,到時候一堆油蟲螞蟻都想黏上她,那我怎麽辦?」


    喜嬸年輕喪夫,獨立扶養獨子,寡婦出門在外,為了不招惹人注意,總是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很老氣,他以為隻有自己看見她的美好,要是有哪個誰也和自己有一樣的眼光,那他這麽些年不就做了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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