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微微沉吟,看著馮保,而後,他輕捋胡須,緩緩說道:“馮公公,既如此,你且迴稟陛下,內閣可增至四十五兩,這是內閣能做主的事情,若真的要足額派發,還需與戶部的王尚書,商議一番。“


    張居正鬆了口。


    從三十萬兩,變成了四十五萬兩。


    馮保心中明白,皇帝陛下讓自己前來,無非就是與張居正通個氣,陛下也沒有指望,他跑一趟就能搞定。


    增加十十五萬兩,算是張居正給馮保的一個薄麵。


    馮保微微點頭,說道:“既然,閣老都這樣說了,那我啊,也不為難閣老了,這便迴宮向陛下複旨……”說著,馮保便要站起身來。


    馮保一起身,張居正也隨之起身。


    兩人目光交匯,瞬間又各自移開,仿佛有無數的心思在這短暫的對視中流轉。


    馮保微微拱手:“閣老留步。”


    張居正也迴禮道:“公公慢行。”


    馮保點了點頭,便朝著書房外走去。


    而張居正看著馮保離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大明朝的家,不好當啊。


    張居正緩緩踱步迴到案前,坐下身子,而後細細想著,皇帝陛下的想法。


    自從,在那次大雪朝會上,君臣兩人單獨奏對之後,張居正便對這個“年幼”的皇帝陛下,充滿了信心。


    陛下真的能成大明朝數一數二的英主明君。


    但,現在的朝廷風氣,吏治情況,陛下了解的還是不多。


    此時,士林有著一股隱晦,消極的思想。


    朱家的皇帝。


    寡恩。


    薄情。


    當官太過冒頭,不是好事。


    太祖高皇帝大肆誅殺功臣集團……


    成祖皇帝,誅十族與方孝孺……


    英宗皇帝複辟之後,誅殺於謙……


    所以,很多官員,特別是那些想混日子,當官隻為光耀門第的。


    他們一直信奉著一個信條。


    在大明朝為官,當明進退之理,知功過之重。


    求功未必得讚譽,過顯定然惹禍端。


    不求驚天動地之功績,但求無過以保身。


    這部官場厚黑學,早就廣為傳播了。


    嘴中全是社稷,心裏麵卻藏著生意……


    官場如棋局,一步之差,滿盤皆輸。


    功過相伴,如影隨形,唯有謹慎行事,洞察時局,方能在風雲變幻中尋得一方安穩。


    還有很多官員,認為不粘鍋並非怯懦……


    而是智慧,深知官場暗流湧動,稍有不慎便會深陷泥潭,以中庸之道處之,非為無為,而是待時而動,為社稷謀長遠之利……


    俗稱,說的好聽,不辦人事。


    這也是為何,張居正推行考成法的原因 。


    既然,聖人的教條,自身的品德,已經約束不了自己了,那便要用嚴格的律法來約束。


    可這沉屙之軀,非一劑猛藥不可醫,考成法雖已推行,但想改變這官場的積弊,又豈是一朝一夕……


    正在張居正沉思的時候。


    書房之外,又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管家到了門口:“老爺,張四維來了。”


    張居正聽到張四維的名字後,稍稍一愣,好像,張四維昨日一早便就來了一次了,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當他到書房來吧。”


    “是,老爺。”


    片刻後,管家帶著張四維來到了書房外。


    張四維穿著儒服,神色恭敬,手中捧著一個精美的長木盒,他站在書房門口,並沒有著急的進入,而是先開口道:“閣老,新春大吉,四維特來給閣老拜年。”說罷,深深一揖。


    張居正看著站在門外的張四維,微微頷首,道:“張大人不必多禮,快些請進。”


    張四維將自己的姿態,可以說放的非常低。


    在聽到張居正的話後,也是恭恭敬敬的道了一聲是。


    才抬起腳步,進入到了書房之中,一進來,張四維便將手中的長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桌上。


    “張大人,請坐。”


    “謝閣老。”


    張四維坐下之後,便又立馬站起身來,拱手言道:閣老,下官偶然得一古畫,聽聞閣老雅好書畫,特來請閣老賞鑒。”說著,他打開長盒,取出一幅畫卷。


    而後,快步走到張居正做的書案前。


    畫卷徐徐展開,隻見畫麵上山水相映,筆法細膩,意境深遠。


    張居正凝視片刻,而後看向張四維:“此畫確非凡品,不知是何人所作?”


    張四維忙道:“閣老好眼力,此乃南唐董源之作。董北苑之畫,向來為世人所重,這幅畫更是難得之珍品。”


    張居正微微點頭,他的心思並不在畫上,但卻還是裝作一心賞畫,默不作聲。


    張四維見張居正不語,便主動開口道:“閣老,如今朝廷局勢複雜,下官在戶部任上,深感責任重大。但這官場之事,千頭萬緒,下官常有困惑之處,還望閣老指點迷津。”


    張居正抬頭看了一眼張四維,而後輕聲道:“張大人在戶部,當勤勉盡責,管好戶部諸事,方是正途。”


    張四維趕忙道:“閣老所言極是。下官一直盡心盡力,不敢有絲毫懈怠。隻是……”他欲言又止,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期待。


    張居正何等精明之人,豈會不知他的心思。


    “張大人有話但說無妨。”


    張四維咬咬牙,說道:“閣老,下官不才,卻也有一顆為朝廷效力之心,如今內閣之事繁重,郭樸,高拱都是隆慶朝的老人,與閣老也是麵和心不和,下官鬥膽,想請閣老提攜,若有機會,能入內閣理事,定當竭盡全力,為陛下分憂,為閣老分憂……”


    聽完張四維的話後,張居正的臉色變了變,他本想訓責張四維,但,還是忍住了。


    張四維此時一直充當著張居正的馬前卒,多少也要給他留些麵子。


    張居正沉默片刻,緩緩說道:“入內閣之事,非我一人所能決定,需陛下聖裁,且要看機緣與才能。張大人在戶部任上,若能做出實績,自然會有機會。”


    張居正的話,已經是拒絕了。


    明眼人都知道,萬曆二年開年第一件大事,便要擇員入閣。


    張四維心中一沉,但仍不死心。“閣老,下官自知才疏學淺,但定會努力上進。還望閣老在陛下麵前多多美言幾句。”


    張居正微微皺眉,道:“張大人,為官之道,當以公心為本。若隻為求官而不擇手段,絕非正道。”


    張四維連忙道:“閣老教訓得是,下官絕無他意,隻是一心想為朝廷做事。”


    張居正看著張四維,心中暗歎:這官場之中,人人都想往上爬,可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為了國家社稷。


    “張大人,莫要再提此事。時機成熟,自然會有安排。”


    張四維心中無奈,還想再多說什麽。


    可再看到張居正的目光之後,他還是停了下來。


    “閣老,下官今日唐突,還望閣老莫怪……”


    “下官是有些著急了……”


    “閣老,您應該知道我……”


    “這麽多年,下官是仕途不順,空有一顆為國盡忠,為陛下分憂的心,卻無施展的機會。”


    “若是今年,入閣名單中沒有下官,隻怕,又要等上數年了。”


    張四維緩緩說道。


    而張居正聽著張四維的話,隻是輕描淡寫的點了點頭i:“我知道你很急,但你也別急……”


    “欲速則不達……且穩下心來……”


    張四維聽著張居正的話後,隻能點頭道了聲是。


    而張四維離開張居正府邸後,心中滿是失落,他上了馬車,返迴自己的府邸。


    在馬車上的張四維,看著身旁的木盒。


    不由歎了口氣:“原本以為,閣老是將我當作了自己人,可此時,連個禮都送不出去……哎,難道要另謀出路……”


    他原本以為,憑借著這幅珍貴的字畫,以及往昔他對張居正恭敬表現,能打動張居正,為自己入閣之事鋪平道路,卻沒想到,張居正絲毫不為所動。


    難道他不知道一個好漢三個幫的道理。


    迴到家中,張四維坐在書房中,愁眉不展。


    他從老家帶來的幕僚見狀,上前問道:“大人,今日去見張閣老,可順利否?”


    張四維歎了口氣,道:“咱們大明朝的這位張閣老剛正不阿,不為所動,看來,入閣之事,還需另尋他法。”


    這幕僚道:“大人,今年若是入不了閣,可是要等到數年之後了,如今朝廷局勢複雜,張閣老雖權勢滔天,但也並非不可撼動,大人何不另尋門路,或許能有轉機。”


    張四維心中實際上也有了這個想法。


    但嘴上還是說著:“不可。張閣老乃陛下倚重之人,若貿然與他作對,恐引火燒身。且如今考成法推行,朝廷上下皆在其監督之下,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更何況,即便想要另尋出路,也無路可尋啊。”


    幕僚又道:“大人這樣想,可就不對了。“


    張四維看向這個幕僚。


    “大人,外麵的走不通了,那便走宮裏麵的嗎?”


    “馮公公,中秋之時,定會返迴外宅……”


    “到時候,大人便將董源的這封書畫送給馮公公,想必,亦有不小的收獲啊……”


    而聽完這個幕僚的話後,張四維慢慢的站起身,他心動了……


    不過,心動之餘,也有些顧慮。


    “馮公公終究是宮裏麵的人,我在朝中的名聲本就不好,若是跟馮公公牽連在一起,豈不是……”


    “大人啊,馮公公是宮裏麵的人,多少人攀附呢,就拿咱們的閣老來說,他跟馮公公扯的清嗎……誰又敢多說什麽……”


    聽到幕僚的話後,張四維的心裏麵也下定了決心。


    入閣,才能加大學士,才有機會成為內閣首輔……這個誘惑,對他太大了。


    竊珠者賊,竊國者侯……欲成大事,不拘小節……


    此時的馮保,當然不清楚張四維已經把自己進部的念頭,放在了他的身上,此時的他,正在乾清宮中,將他去張府,所商討的結果告知了陛下。


    而朱翊鈞聽完馮保的話後,隻說了一句,等開府之後,召戶部,內閣的人,到乾清宮來議一議……


    ………………


    浙江,寧波。


    大明朝,都察院左副都禦史,浙江巡撫,浙江布政使司布政使塗澤民,正帶著一眾隨從在此時已經開工擴大的海港視察。


    塗澤民是個實幹家。


    而浙江的府庫也足以支撐他做一些趕工的事情。


    雖然是春節,但修繕港口的工匠們,也都選擇了豐富的報酬,留在這裏趕工。


    塗澤民站在岸邊,遙望著大海,心中滿是感慨與期待。


    他深知自己肩負著浙江開海這一重任,在到了浙江之後,不敢有絲毫的鬆懈,特別是他的奏疏,在得到皇帝陛下禦批之後,整個寧波,便調動了起來。


    塗澤民將巡撫衙門的駐地也從杭州,搬到了寧波來,也標誌著他的決心……當然,寧波的官場到了此時,還在消化這項新的國策。


    但商人們已經動起來了。


    塗澤民正在港口的時候,忽聽,屬下稟告。


    從應天府來了十幾個商人,正在巡撫衙門中等著。


    塗澤民一聽,心中一喜,而後,便帶領隨從返迴了巡撫衙門。


    迴到衙門之後 ,塗澤民換上了官服,便去了大堂,而後召見了這十幾位遠道而來的商人。


    不多久,商人們魚貫而入,他們有人身著華麗的服飾,有人卻穿著普通……


    因為穿著的不同,也表明這批商人的身份有所不同,穿著華麗服飾的,必定與朝廷有密切的關係。


    塗澤民微笑著起身相迎,拱手道:“各位商家,今日能來,塗某深感榮幸。”


    商人們紛紛迴禮,


    等到眾人坐下後。


    一位年長的商人說道:“塗大人,我等聽聞浙江要開海,特來請教大人,這開海之事究竟如何進行?”


    塗澤民請商人們坐下,然後緩緩說道:“開海乃是朝廷的決策,也是大勢所趨,如今海外貿易繁榮,我大明的絲綢、瓷器、茶葉等物在海外備受青睞,若能放開海禁,讓我等商人出海貿易,必能為大明帶來巨大的財富。”


    商人們聽著紛紛點頭,但仍有疑慮。


    一位年輕的商人問道:“大人,這出海貿易風險巨大,且之前海禁已久,如今突然開海,我等不知朝廷的政策是否穩定?”


    塗澤民理解商人們的擔憂,他耐心地解釋道:“諸位放心,朝廷此次開海決心已定,定會全力支持、提供船隻保護,而且,我會親自督促港口的修建,確保商船能夠安全出海。”


    商人們聽了,心中的疑慮漸漸消除。


    隨後,塗澤民又與商人們詳細討論了出海的路線、貨物的種類以及貿易的規則等問題。


    他深知,隻有讓商人們充分了解開海的好處和規則,他們才會積極參與。


    這次會談,塗澤民可是廢了很大的心力。


    送走商人們後,塗澤民又開始忙碌起來。


    然而,開海之事並非一帆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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