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空陰沉沉的,厚重的烏雲仿佛壓在文武百官的心頭。


    以往官員們到衙門上班,第一件事情就是泡上一壺上好的龍井,喝著茶,悠閑自在,但此時,不一樣了。


    這些官員們到了衙門後,明顯能感覺到在同僚之間充滿著緊張壓抑的氣氛。


    很多人心裏麵都是忐忑不安的。


    在這個講究與光同塵的官場上,有幾個人可以做到問心無愧呢。


    吏部。


    身著官服的吏部官員們行色匆匆,神色凝重。


    他們的目光時而警惕地掃視四周,時而低垂沉思,仿佛在揣度著自己的命運,或是在揣度著他人的命運。


    高拱從吏部之中走出,到了門口,眺望著遠處的皇宮,不知在想什麽……


    在昨日,高拱將海瑞送離了京師,前往南京上任。


    他對於這場京察很有信心,但,他也做好了有變數的準備。


    不過,隻要海瑞到了南京,便是到了徐階的老巢穴,自己不授意,海瑞都不會放過作威作福,橫行霸道的徐家人,到時,即便自己在京察這場風波中敗下陣來,徐階被海瑞盯上,也不會在首輔這個位置上待多久了。


    徐家身上的問題多了去了……


    海瑞剛走,徐階便也開始對高拱出手了,在內閣之中,敲打高拱,責問其戶部賬目不清,下麵官員懶散成風,作為堂官,高拱應該對戶部的內部事務上,更加用心,不要把心思放在不該放的地方。


    而高拱聽到徐階的這番責難後,隻是應承,並無駁斥,隻因高拱覺得徐階這是沒有辦法之後的無能狂怒。


    徐階越是如此,便證明他真的慌了。


    在吏部門口站了一會兒後,高拱便踏步上前,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


    巍峨的宮殿在陰沉的天色下更顯威嚴,紅牆黃瓦依舊光彩奪目。


    宮廷中的走廊幽深而寂靜,偶爾傳來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清晰。


    乾清宮中。


    朱載坖端坐於龍椅上。


    麵前的禦台上麵,擺放著一堆奏疏,他看了兩三封後,便再也提不起興趣。


    他隨手將奏疏扔在了禦案之上,而後開口問道:“陳洪,你說,這奏疏上麵百官所寫的東西,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奴婢,奴婢不知,不過,奴婢聽先帝講過,奏疏上百官陳奏,各地政務詳情,隻可信一半。”


    “哼,若是這文武百官有一半說真話,辦實事,我大明的國庫豈能空虛如此,百姓生活豈能艱難,依朕看啊,先帝信的也多了,一成,朕隻信一成,其他的嗎,還是要靠著自己的人去探查。”


    “陳洪,你對陸炳熟悉嗎?”


    聽到皇帝陛下忽然提起陸炳,陳洪猛然一愣。


    這個名字他可是再熟悉不過了,這可是先帝最為器重,也是最為信任的官員,曾任職錦衣衛指揮使,也當過兵馬司的左都督。


    嚴嵩牛吧,對陸炳也是客客氣氣的。


    “陛下,奴婢熟悉陸大人。”


    “你說,朕能找到一個陸炳這樣的人嗎?”


    \"這個奴婢不清楚啊,若是陛下想尋,奴婢隻能為陛下從錦衣衛中舉薦幾人。”


    “錦衣衛中找人,找的不都是你的人,還是從勳貴中找吧,成國公,左都督朱希忠性機敏,名在諸勳貴之上,並且深受先帝信任……”


    “可國公爺是國公之尊,怎能執掌錦衣衛呢?”陳洪趕忙說道。


    說完之後,卻不見皇帝陛下應答,當下抬頭去觀望陛下,隻見此時的他正冷冷的盯著自己。


    讓陳洪不由感到一陣心驚膽戰。


    “朕還沒有把話說完呢……”朱載坖冷冷的說道:“還有,朕最厭惡的便是,別人打斷朕的話。”


    朱載坖在其父朱厚熜的陰影下,待得時間太長了,而他的父親最喜歡的就是打斷他的話,並且訓斥與他,這也成了朱載坖心中的一個夢魘。


    陳洪聞言,嚇了一大跳,立馬跪下身去:“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都說了,沒有人能影響到你,你在擔心什麽,擔心又出現一個陸炳,擔心東廠壓不住錦衣衛,反而受其製,朕都不精明,跟在朕身邊,太精明了可不好啊。”


    “是,奴婢該死,奴婢多嘴了。”陳洪渾身都在顫抖。


    送走老的,來了小的,也不是那麽好伺候啊。


    “成國公是國公之尊,掌錦衣衛事,當然不可,但其弟朱希孝,與其兄相仿,年齡也合適一些,便讓他掌錦衣衛事吧。”朱載坖緩緩說道。


    陳洪停頓了許久,才敢開口:“是,陛下,奴婢這便去傳旨。”


    “不急於這一時,等朕過兩天抽出空來,召見他們兄弟兩人之後,再下旨意吧。”


    “是,陛下。”


    朱厚熜的錦衣衛指揮使陸炳,那可是嘉靖一朝的常青樹,權勢滔天且能力出眾,在先帝入京繼承大統以來,立功無數。


    他曾幫助嚴嵩扳倒了夏時,當然,這個幫助,也是朱厚熜的授意罷了。


    當年的大功臣仇鸞,背地裏麵的勾當,也是陸炳查出來的。


    仇鸞因在庚戌之變中,勤王而得寵,淩駕於嚴嵩之上,一時無二,但這個仇鸞卻獨怕陸炳。


    並且陸炳也一直懷疑他。


    隻因仇鸞心裏麵也有著自己的小九九。


    陸炳裝作平日裏麵與仇鸞關係較好,甚至帶著些許的奉承示好,來麻痹仇鸞,讓其放下警惕之心。


    但卻在暗中刺探他的一舉一動,即便是很小的過錯,皇帝陛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並且陸炳也調查出仇鸞在大同賄賂蒙古人,放其入京的鐵證。


    嘉靖三十一年,陸炳揭發了他圖謀不軌的情狀……仇鸞得知後,驚懼而死。


    當朱厚熜知道此事後,大驚,下旨三司徹查,這個仇鸞真的通敵。


    並且鐵證如山。


    仇鸞鎮守大同時,私自和俺答勾結,賄賂他們金錢等物,俺答也贈送仇鸞箭和旗子作為信物,俺答入侵之時,怯戰畏戰,入京勤王之時,殺良冒功……不僅如此,他在京之時,也長期與蒙古人書信來往。


    當初所謂勤王,就是自導自演的一場大戲,朱厚熜得知調查結果之後,勃然大怒,按謀逆罪處置,仇鸞被剖開棺材、砍下頭顱傳示九邊……


    一個勤王的功臣,隱藏極深的情況下,陸炳也能從蛛絲馬跡之中,找到其罪證,可見其能力。


    朱載坖提起陸炳,便是想讓自己身邊也有一個像陸炳的人……


    可以沒有陸炳的能力,但一定要忠誠。


    朱希孝是成國公府的人,是與大明朝一體的勳貴代表人物,選用他,便有了最基礎的保證……


    忠誠……


    當然,也能依靠著朱希孝的這個身份,去調查,解決此時大明朝的另外一個隱患。


    三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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