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遮大會一直舉行到了太陽西沉。所有伺候完的女子被抬出去後,李續知道,自己要忙的事情,開始了。他立刻趕到圍帳的入口處,對著遠處早就等著的七八個壯漢,揮一揮手,他們立刻推了一輛裝滿柴火的推車,快步跑了進去。


    很快劈裏啪啦的聲音響起來,這是巨大的篝火被點燃了。說明主人要邀請所有賓客,繼續在篝火旁邊宴飲歡樂。


    就在點燃篝火的時候,李續已經領著十幾個從城裏搜集來的最好的樂手,做到了到帳子外麵指定的地方。


    一聲令下,歡快的鼓點打起來,動聽的冬不拉彈起來,靈動的手鼓響起來。幾個身穿豔麗服飾的舞娘,打著旋兒就跟著端菜的仆人一起魚貫進入了圍帳之間。


    眾人叫好的聲音李續聽的清清楚楚。那叫好聲不再有淫邪的唿哨,有的隻是發自內心對於美麗姑娘和動聽音樂的讚賞(泄了火以後,都開始裝正經了)。


    在李續的指揮下,早就準備好了的廚子們,開始展示他們得意的手藝。


    一整隻烤的金黃的駱駝被抬了進去;還有十幾隻羊也被分割好送了進去;晶瑩剔透的新鮮水果放在巨大的青花瓷盤子中被俏麗的侍女端了進去;用幾乎半透明的琉璃盆盛放的奶豆腐,奶餜子頂在侍者的頭上送了進去。


    輪到最後,也是所有草原人最喜歡的東西——酒,姍姍出場。十幾個粗壯的武士,每個人雙手抬著一口裝滿了濃香醇酒的壇子,步履蹣跚的走了進去。這些酒水都是有特殊標記的。每個封君藩王喜歡喝什麽,想要喝什麽,早在他們來之前,就已經告訴了東路軍元帥府。


    剛剛激烈運動完的首領們,在河間王的帶領下,立刻開始高唱著祝酒歌,推杯換盞,大吃大嚼,補充起剛才因為劇烈運動而流失的營養和能量。其間有的人開始歌頌大汗,讚美主帥,有的開始跳舞助興,有的開始摟在一起相互喂酒。


    他們用最歡快和喜慶的氣氛,將這場盛會一直持續到了夜色來臨。


    當所有人也吃飽了、喝足了、玩累了。最後被一個個地下屬扈從們,攙扶著迴到各自的營帳之中休息去了。


    當然,那些扈從們也巴不得老爺們最好能早點去休息,畢竟自己的快樂時光就要來了,趕不上可就太可惜了。


    李續看著他們一個個都離開後,來到大帳之中。


    此時大帳中剛舉行完宴會,杯盤狼藉,滿地的殘渣剩飯。李續和你小心地讓過正在努力快速收拾現場的仆人們。他來到坐在中間首席的舅舅德格都巴雅爾身邊,開始向他匯報。


    德格都巴雅爾喝了不少,但是酒卻很少。除了頭一壇子酒是要跟大家一起分享的,後麵的酒就都是每個人各自的了。所以除了那壇子分享的酒是真酒,其他的都被李續給換成了蜂蜜水。


    德格都巴雅爾一喝酒臉就紅,這也是一個最好掩蓋自己沒喝多少的好習慣。他看到李續過來了,打著飽嗝,伸手示意李續稍等一下。


    一直等到下人們用最快的速度將下麵的狼藉都基本收拾掉,退了出去後,他才讓李續過來。


    德格都巴雅爾一改剛才昏沉沉的目光,眼神中一下子就透出了精光。


    “舅舅。您看,這些人就是這些藩王和領主的貼身扈從的名單。今晚,我那個安達伊思馬忽,還要帶著這些人出去玩,跟他們更進一步交往。您看看這裏麵有誰需要著重注意,我一會交給他,讓他隨機行事。”


    德格都巴雅爾滿意地點了點頭,拿過小冊子,搭眼看了看。然後指出其中幾個人,讓他重點跟這幾個藩王領主的扈從接觸。然後把小冊子交迴給了李續。李續馬上掏出炭筆,在剛才舅舅指出的人名上麵做了備注。然後就快速跑了出去,很快,他就迴來,並報告已經安排好了。


    李續伸手要攙扶起身材雄壯高大的舅舅起身,卻被德格都巴雅爾擋迴了。“我又沒喝什麽酒。不需要你攙扶。哈哈。”


    他站起來後,就帶著李續轉身向大帳後麵連通著的寢帳走去。


    在路上,李續笑著問德格都巴雅爾:“舅舅,你這次的收獲如何啊?”


    河間王德格都巴雅爾非常得意地哈哈大笑:“哈哈哈。收獲頗豐啊。你過來,看看這些禮單。”說著,他們已經走到了寢帳之中,在寢帳的書案上,堆滿了那些來參會的藩王、封君、領主送來的禮單。


    李續快走兩步,越過舅舅德格都巴雅爾,來到桌子前,打開來一看。這上麵大多數是用蒙文、突厥文書寫的。還好李續從小就努力學過,所以他都看得懂。


    “舅舅,他們這是下血本兒了啊。不但給馬匹、牛羊,甚至連本部兵馬都派來了。哈哈。恭喜舅舅,賀喜舅舅啊。這次西征,咱們兵精糧足,害怕打不過叛王也先不花那幫士兵?”


    德格都巴雅爾誌得意滿地笑著坐在了寶床上,接過李續親手給他沏泡的一碗奶茶。放在嘴邊吹了吹熱氣,抿了一小口,迴味著香味。


    “圖勒啊。不是這麽簡單的啊。打仗不是簡單地看有兵有糧,而是要看這些兵你能否指揮得動,這些糧草你是否能持續使用,用了之後怎麽還迴去。”他招招手,讓圖勒坐在自己的下手邊,接著說。


    “這些兵,現在還不是咱們的兵。因為他們還要聽從他們領主的命令。到了戰場上,這些人除了能消耗我的糧草,不會起太大作用。我還需要再加把勁,把智慧這些人的蘇魯錠拿到手裏才行。還有這些牛羊馬匹,那不是白給的。這些人在我這裏是抱著做生意的態度出這些牛羊馬匹草料的。他們需要我在戰利品中,將大部分東西都分給他們,甚至他們還想要朝廷的土地。你說我能給嗎?”


    德格都巴雅爾又喝了一口奶茶,感覺似乎有點味道不太好,口中似有似無的感覺有那麽一絲絲苦澀,也許應該多放點佐料。


    李續接著話茬說:“舅舅,這些戰俘、繳獲甚至領土。咱們其實完全都可以給他們啊。”


    德格都巴雅爾吃驚地瞪眼睛看著外甥,這要是換了別人說這種蠢話,他早就直接開罵了。但是他知道李續這孩子年紀不大,但是性格沉穩,成熟睿智,不應該說出這種不靠譜的話。他沒做聲,就等李續把後麵的解釋說出來。


    李續接著說:“您看著伊犁河穀,還有那特克斯河畔,還有焉耆、庫車,塔裏木河邊的大片草原。多富饒啊。舅舅給大汗寫一封信,請求將這些地方都許諾給這次出兵的藩王領主。不就行了。”


    李續看德格都巴雅爾似乎還沒有完全繞過來這個彎兒。繼續解釋:


    “舅舅,你算算。北路軍句容王床兀兒元帥那邊,已經聚攏了大概十五六萬人了。您這邊東路軍,不算這些藩王土酋的兵馬,也有十三萬人了。加上他們的人,光是咱們東路軍,就集結了二十萬以上的大軍。兵精糧足啊。可是對麵的也先不花的察合台汗國的兵呢?滿打滿算加起來,南北一共十萬人。這還包括了他從各方麵抽調過來的地方土王的私兵。咱們三到四倍的力量,為什麽還要打什麽阻擊戰啊?打一會滅國之戰不就好了?而且大汗不正缺這場滅國的功勞嗎?”


    德格都巴雅爾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他自言自語道:“滅國功勞?”


    “是的,舅舅。”李續特意向帳子外麵望了一下,確定周圍沒人,然後壓低聲音說:“舅舅,當今大汗的汗位是從他哥哥,武宗海山(見備注)手中繼承來的。先帝武宗啊。為什麽諡號叫武宗,還不是因為他有著世祖薛禪皇帝忽必烈都沒有獲得的,滅掉窩闊台汗國的偉大功業?可是當今大汗偏於文弱,在武勳方麵本來就不及先帝。他又背棄當年‘兄終弟及,叔侄相繼’的諾言。逼走了先嫡長子和世瓎,發配了次子圖帖睦爾。說實話,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啊。所以當今大汗急需一場大勝,一場可以比肩先帝的大勝。舅舅,你認為他還在乎那些土地和財富?隻要這些封君認可他是天下唯一的汗,是天下眾汗之汗,是天下的共主。那就行了。”


    看著德格都巴雅爾臉上那種醍醐灌頂的表情,李續繼續說:


    “這不光是對於咱們的封君和領主而言。如果大汗同意了的話,把這個意思告訴對麵的那些地方領主們。跪誰不一樣啊?都是成吉思汗的直係黃金家族子孫。再說了,比一比就知道:一個是成天在你領地附近轉悠,三天兩頭讓你去叩拜和進貢的大汗;一個是遠在天邊,三年五載也沒有消息的大汗,這兩個,哪個更讓這些藩王和封君舒服的呢?”


    德格都巴雅爾越聽越有道理,不住地點頭。他一口喝幹手裏的奶茶,把鑲著金絲的銀質茶碗往桌子上一扔。站起身來,在帳子中來迴踱步。這是他開始思考籌劃的老習慣。


    李續見到自己勸說得有了效果,心裏相當開心。他也站起來站在一邊,等候著舅舅下一步的命令。


    德格都巴雅爾一揮手,指著外麵對李續吩咐道:“你去,把那個文書趙冉叫來,我要給陛下寫奏章。還有,你先請副將寬徹過來。你到時候就在門口守著,不許其他人進來。我有事兒要交代他。等他走了以後,再讓文書趙冉進來給我寫奏章,順便我也要給你舅母再寫一封書信,到時候讓軍驛,一起將書信,快馬遞送迴京。”


    李續躬身稱是,然後退出營帳,趕緊去安排舅舅交代的任務去了。他走後,德格都巴雅爾看著離開的侄兒,默默地說了句:“收獲頗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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