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鮮血湧動著,從七海晶白皙的脖子間流出,匯成深邃的河流,一點點朝著他淹沒而來……


    他看著那道眸子一點點黯淡,大海般漂亮的眸子裏,最後的光倒映出一隻漆黑、扭曲的怪物……


    他本能地退後,強而有力的心跳刹那間像是慢了一拍,退後,隨即狠狠撞上了牆壁般堅硬的東西。


    那是幹枯的屍體,幹枯的鳴神高寺……


    那張被冰霜巨人的極寒與lethe原生體熾熱的高溫侵蝕後的身體瀕臨破碎,像是快燒裂的瓷器,臉上帶著裂痕……


    他笑起來,眸子裏是黑暗的顏色,像是湧動的不祥之物,仿佛要從他的眼眶中噴湧而出。


    “成為forsaken的感覺如何呢?”


    “forsaken?”


    他後退一步,腳下卻宛如泥沼,讓他瞬間摔倒,漆黑的泥潭中,一條條觸手交織、纏繞,構築成一塊塊漆黑的城牆。


    “啪!”


    城牆粉碎,像是驚世的大魔術,一瞬間,鳴神我渡陷落於無數鏡子的碎片中央。


    他看清了鏡子裏的怪物……


    宛如骨骼般扭曲生長的裝甲,野獸般參差不齊的獠牙,還沾染著鮮血的利爪……


    他踏步,鏡子裏的不祥之物就跟著踏步,他握拳,鏡子裏的東西就跟著握拳……


    “不……不對……”


    明明自己早在6600萬年前就接觸過forsaken的血,明明自己根本不在乎外貌,不在乎身份,隻要有著改變命運的力量,舍棄人類的一切又怎麽樣呢?


    自己本來不就一無所有,就算全部都丟掉,像腐爛的野狗一樣,奔跑的終點化作墓碑,又怎麽樣呢?


    可他的心莫名慌亂了……


    “你憎惡、否定forsaken,獵殺它們,但是啊……”


    “看來你還是沒看清楚……自己的心啊……”


    鳴神高寺的身影從一道道鏡子中閃過,一瞬間是鳴神有馬,一瞬間是布靈頓,一瞬間是紫,一瞬間又是七海熊切。


    “從一開始……”


    他帶著調笑的語氣,步子忽然停住,就那樣直直地站在鳴神我渡眼前最近的鏡子前。


    那個一模一樣的少年,帶著森冷的笑意,嘲諷地笑著……


    “你就是forsaken啊……”


    “你的心底住著魔鬼,卻和羔羊混在一起,以為像牧羊犬那樣抵禦群狼,就能掩蓋住真實的自己……”


    “滾出去!lethe!”


    鳴神我渡嘶吼,像是暴怒的棕熊,猛地撲向鏡子裏的自己。


    他撲了個空,從鏡子裏穿過,再一次闖入另一片滿是鏡子的空間。


    “你騙不了我!”


    “lethe!你休想再騙我!”


    迎著那鏡子裏不斷遊走的人影,他轟然揮拳,玻璃的碎片紮進拳頭之間,鮮血淋漓。


    刹那間,整個空間的鏡子都在瞬間崩潰。


    “鳴神……我渡……”


    他的麵前,七海晶帶著驚愕的表情,整個胸膛凹陷進去,被漆黑的爪子洞穿,嘴角一滴一滴溢出的鮮血。


    他的手不知何時再次化作了漆黑的利爪,此刻捏著那鮮活的心髒,溫熱、跳動,仿佛那生命的溫暖要透過手心傳遞到自己手上。


    本能在狂喜,可鳴神我渡卻如墜冰窟……


    “你……”


    畫麵在重疊,七海晶的眼眸一點點黯淡下去……像是無法逃脫的循環。


    “滴答、滴答……”


    血滴落入血泊之中,泛起微微漣漪。


    “啊!”


    鳴神我渡猛地從噩夢中驚醒,他艱難地唿吸著,感覺黑暗裏無數眼睛依然在窺視著自己,吸入肺部的空氣冰冷、刺痛,讓他多少能感覺到一點真實……


    可剛剛明明夢裏的感覺,也是那樣真實……


    “滴答、滴答……”


    黑暗中,一模一樣的聲音再次傳來。


    他慢慢地走到窗台,一把合上了窗戶……


    外麵下著大雨,窗戶沒有關好,滴答滴答的響聲是雨水順著窗戶縫,滴進了閣樓的地板上。


    他靜靜地坐在窗前,摸出了懷裏的lethe起源石板漆黑的石板就那樣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狂笑的幽綠紋路緩緩閃動著,仿佛魔鬼舒緩的唿吸。


    十幾年了……自從那條脊骨植入他的身體,各種各樣的噩夢,從未間斷……


    他翻開衣櫃,這是個很老的衣櫃,櫃子的深處整齊地放著好幾隻毛絨玩偶,哥莫拉、艾雷王,還有幾隻歐布奧特曼、阿古茹奧特曼的毛絨玩偶……


    他小學時有聽班上同學聊過,說女孩子晚上害怕的時候就會抱著個玩偶睡,男孩子晚上睡覺則是抱著充氣娃娃睡,說完哄堂大笑。


    充氣娃娃是什麽?他倒是不清楚,至於抱著這些怪獸玩偶能助眠這迴事,更是不相信了……


    這裏是七海晶以前的房間,兩個衣櫃,一個倒是給鳴神我渡用了,他翻來覆去沒幾件衣服,就那幾個皮膚。


    而且就算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出門,但凡與forsaken單挑總是會鼻青臉腫破衣爛衫地迴來。


    另一個是放雜物的,七海晶似乎格外喜歡這一類東西,同樣的玩偶她還有好幾個,這幾個是太舊了加上放不下太多才收到閣樓櫃子裏。


    也難怪這姐們能夠心大到接受一隻假麵騎士住在自家閣樓,而且這幾天對鳴神我渡的態度似乎比以前不溫不火更熱情了些。


    他伸出手,摸了摸哥莫拉玩偶的腦袋,鼻子上尖尖的角翹著,眼神呆傻,但毛茸茸的,感覺像我在摸貓狗之類的玩意。


    他還是感覺不到這玩意能助眠。


    鳴神高寺倒是說過,他年輕最心大的時候,被困在一個考古遺跡裏,睡著睡著抱著一具白骨,依然睡得蠻香甜……


    可鳴神我渡到底不是他們這樣的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以前,每當他被這樣的噩夢驚醒,總是下意識地會緊緊握住lethe起源石板。


    或許這並不是巧合,或許他也知道,這是邪惡的力量還在影響他,就像《哈利波特》裏伏地魔說是死了,但還是影響著整個魔法界。


    可如同抽煙的人明知道抽煙有害健康,卻還是忍不住抽煙,那塊石板像是為他安排的陷阱,一旦踩中就難以掙脫。


    但這一次,他強壓下內心的不安與惶恐,將石板丟進了櫃子裏……


    lethe真的死了嗎?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久,五大君主裏,別的四個和他都沒有多大關係,唯獨lethe,像是惡趣味的邪神,哪怕連身軀都在滅世的災厄中湮滅,卻還是處處留下陰謀的氣息……


    forsaken是神明物種,人類做奧數能腦袋冒煙,但它們出生時的智慧就已經能輕鬆打造星際戰艦……


    這樣智慧的物種,為什麽不直接造出高達終結者,或者星際艦隊,一發能把銀河係轟成渣渣灰的那種?


    而lethe作為forsaken五大君主之一,難道會愚蠢到在自己腳邊投下一顆連自己一起炸碎的核彈?


    疑點太多了,事實是lethe的脊骨在鳴神我渡身體裏,lethe石板在他手上,換做人類就相當於骨架被他當拐杖,心髒被他泡酒喝,留了一大筆遺產,擺明了是死翹翹的氛圍。


    可不管是“源質”與“神”複蘇的關係,還是南極洲羅斯海的大概位置,都是在這樣奇妙詭譎的“夢”裏,像是被特意傳達給他。


    對於“神”來說,肉體的湮滅,核心的石板被取出,真的就是人們所理解的“死亡”嗎?


    他望著窗外的瓢潑大雨,想的大腦宕機,幹脆不去想。


    氣溫已經接近0度,天氣濕冷,x國的冬天不怎麽下雪,但這樣的暴雨卻也是少見。


    據說是大西洋地區特大氣旋蝴蝶效應導致的,但鳴神我渡不看新聞,對國外的自然災害也不怎麽關心。


    火河之王已經在複蘇,全球的氣候異常反而是正常現象。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天空昏暗,遠處的城市淹沒在朦朧的雨霧深處,仿佛無法觸及的鏡中世界。


    海浪滾動著,一波一波拍打著海岸,幾隻海鳥迎著暴雨低低地飛著,無處落腳。


    他再無睡意,天空昏暗,仿佛傍晚,但已經是早上7點。


    “這麽早啊今天。”


    看到鳴神我渡下樓,七海晶有些意外。


    和鳴神我渡不同,這姐們大部分時候都是早睡早起,作息規律。


    鳴神我渡睡眠很差,每次閉上眼,視野被黑暗籠罩,6600萬年前沉入忘川之底,逐漸窒息、腐爛的感覺就扼住它的咽喉。


    和上工遲到扣工資的大部分老板不同,鳴神我渡的時間安排很隨意,他什麽時候起床,就什麽時候打理水族館。


    本來水族館的顧客也不多,更多的時間都留給了他自己,算得上是很水的工作,而且工資一月5000,吃住基本上都是蹭得七海家,也沒什麽消費。


    “哦對,這個月的工資。”


    七海晶像是想起了這檔事,從櫃子裏翻翻找找,把一遝綁好的鈔票遞到了鳴神我渡手上。


    “腰帶是搶來的,什麽時候被通緝了說不定就把你的卡給查封了,所以還是給現金。”


    她把錢一把塞到鳴神我渡手裏,神經大條到甚至剛剛找錢的櫃子門都還沒關,露出裏麵壘著的一捆捆鈔票。


    這妞倒不是搶了銀行,可能隻是單純的把鳴神我渡每個月的工資捆成了一坨一坨,方便給他,看樣子,是做好了鳴神我渡會長期在這兒工作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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